屋内只余下顾沉翊一人,他疲惫地捏了捏眉心。近日来父皇有意锻炼他能力,虽是好事,却也累得慌,再加上大婚将至,琐事繁多,他已有好几日未曾好好休息。
眼下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他才能放松自己,不必去管那些令人头疼的事。
本想闭眼小憩一会儿,无意间,顾沉翊目光扫过一物。
那是大婚的婚服,已被刘管家规规整整地挂在房内的架子上,婚服旁边放着配饰,顾沉翊看着那精致的玉佩,不由得又想起其他事情。
他前十几年过的默默无闻,冷暖无人关心。原本以为,他的一生,便只能这样灰暗了,直到去年,他去了趟江州。
江州春暖夏凉,景色优美,是游玩的好地方,刚去时,顾沉翊并未觉得那般有生气的地方与其他地方有什么不同,直到他遇见了那如夏花一般绚烂明媚的女子,他才慢慢发现,原来世界也可以有这么多不同的色彩。
他记得,她曾送给他一枚玉佩,玉佩上的络子是她自己做的,虽并不华美,却是精致独特。
她笑颜如花,对他说:“殿下接下了这玉佩,小女就会一直陪在殿下身边,殿下可不许烦小女。”
从未有人向他许诺会一直呆在他身边,朝中局势本就紧张,像他这样既无母族支持,又不得父皇宠爱的皇子,更是日日如在刀刃上行走,稍不留意,便成了他人的垫脚石。
他的身边处处充满危险,以她的聪慧,不可能不清楚,却依旧愿意陪在他身边。
他珍惜这份承诺,可终究,还是亲手舍弃了,又独自一人回到了灰色的世界。
顾沉翊内心颤抖着疼,手渐渐握紧成拳,眼中情绪翻涌。当时的他太无能了,无法护住她父亲。现在的他,有能力护住人了,她却已经不在他身边了。
顾沉翊自嘲一笑,自己造了孽,怎么又能期盼她回到自己身边呢。
……
近日来天气晴好,云景时便与黎盛晚约着出去置办些首饰。花楼盛名早在京中流传,二人又一个是花魁,一个是一等姑娘,手里的银子自是不会缺。是以,一从花楼出来,二人便直奔京城最大的首饰店——雅阁。
听闻雅阁的幕后老板是某权贵家的夫人,店内分两层,一楼卖首饰,二楼用于付银休息。雅阁的首饰均是精心打造,独特奢贵,价格自是普通人家不能承受的,所以顾客都是些京中的富商贵胄。
二人脸上带着面纱,款款走进雅阁。店伙计看二人气质脱俗,以为是哪家金贵的姑娘,忙不迭地迎上来。
“二位姑娘这边请,近几日小店刚出了一支玉莲珍珠簪,小的瞧着,与二位姑娘甚是相配呢。”
店伙计弓着腰引路,笑的恭敬,将那簪子小心地拿出来。用玉雕成的莲花,再配上几颗晶莹圆润的珍珠,甚是雅致。
云景时拿着簪子在黎盛晚发髻上比划几下,笑着说:“小晚,我瞧着这簪子与你甚是相配呢。”
黎盛晚也十分中意那只簪子,当即便决定买下来:“我瞧着也喜欢,那便帮我包起来吧。”
又一单生意做成,店伙计笑得更加灿烂:“好嘞,小的这就去帮您把簪子包起来,姑娘这边请。”
黎盛晚要去付银,云景时便用手指了指靠近门口的一块角落,示意在那里等着。黎盛晚颔首,跟着店伙计去了二楼付银,心中却是有些担忧。
阿时性子倔,这店中又多是贵人,各各骄傲的很。她担心阿时与人起冲突,以她的性子,定是不愿服软的,到最后,还是得吃亏。
这般想着,黎盛晚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快了起来。
云景时静静地站在角落处,斜对面店伙计正在给一名女子介绍镯子,那女子声音突地拔高,嚣张地道:
“本姑娘今日就要这只镯子!”
“姑娘息怒,不是小的不卖你,实在是这只镯子允王妃已经预定了,要不您瞧瞧这只镯子,也是……。”
店内大多数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吵闹处,那女子样貌并不出众,只不过是清秀罢了,脾气倒是暴躁不讲理。
女子细眉一竖,打断了店伙计说话:“允王妃又怎样!本姑娘可是连王妃,那允王妃是本姑娘的嫂嫂,便是今日她站在这儿,也会把这只镯子让给本姑娘!”
云景时嗤笑一声,原来那就是胡宝姝啊,瞧那样子,倒像是个干出过许多荒唐事的主儿。
店内还有不少人也在暗暗笑话胡宝姝,虽说连王这半年来颇受圣宠,手里握了不少实权,各路官员也都上赶着巴结。可那允王是陛下长子,自小就备受器重,何况那允王妃也是出身高门,你怎么就觉得,人家一定会让给你呢。
胡宝姝察觉到周围人轻蔑的目光,脸涨的通红,环视了一圈,就只见云景时还在掩唇轻笑,气势汹汹地走过去,大声喝到:“你!笑什么!信不信本姑娘一句话你全家都得完!”
哦,那她还真不信,花楼背后有人撑着,你搞不垮。
云景时美眸一转,温声道:“姑娘莫怪,方才小女是想到了一则故事,才笑出声了,无意冒犯姑娘。”
胡宝姝没想到云景时态度这般好,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却又觉得怪怪的,别扭地问道:“什么故事。”
“这从前啊,有一位姓范的男子,直到老年才好不容易中了举。官差到他家里去报喜,谁料,他一激动,竟是疯了,最后得了两巴掌才算是清醒过来呢。”
云景时声音带着江南水乡的细软,便是这般暗讽之话,旁人听了也不觉得有骂人之意。
“噗嗤”,周围有人实在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胡宝姝的脸被气的五颜六色,指着云景时,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说我疯了?!”
云景时无辜的睁着大眼睛,“小女可没有说过这般话啊,况且,不是姑娘你叫小女说小女才说的吗。”
一旁的店伙计看着胡宝姝气的不轻,心里虽然也笑话她,却还是当了和事佬,谄媚地说道:“二位姑娘莫气,胡姑娘您瞧,这只血玉镯子,色泽款式都是极好的,您肤色白皙,戴这只镯子最合适不过了。”
胡宝姝怒色未消,盯着云景时咬牙切齿道:“你给本姑娘等着,只要本姑娘还在京城一日,你就休想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