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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年轻的我

我的家乡,在胶东的山海市PY县旧店镇。平阳平原的东北方向,是一片连绵的丘陵,开车顺着高速公路在平原奔跑,接近家乡时会看到呈现二龙争珠状的一座小山脉,如同翠绿秀丽的屏风一样展开,这是二龙山,就在龙珠的位置开下高速,沿着北上的道路绕过龙珠,就看到了连绵可爱的小丘陵,道路像长长的正弦波一样在丘陵中起伏,向北行驶十几公里,我的家乡,就在山岭中的一片盆地中央。

这是一座历史悠久的的小镇,却是以黄金出名,在唐宋时期这里就开始采集黄金,明清时期黄金产量就已经比较大了,一直到今天,地下的黄金矿脉依然延续不断。

除了黄金,我的家乡还是一座温泉之乡,几座山脉中有温热的泉水涌出,与那些含硫磺的火山温泉不同,我家乡的温泉水非常清澈,像矿泉水一样,可以直接饮用。温泉水浇灌的土地,长出的蔬菜瓜果也格外好吃。几处温泉口修建成了度假山庄,每年都有很多游客来旅游,温泉水滑洗凝脂,洗过这里的温泉之后,感觉头发特别柔顺,皮肤都嫩滑了好多。

因为金矿和温泉,我的家乡相对来说比较富裕,有整齐的道路,比较新式的建筑,学校也很正规,比起县城来也不差多少。

我叫郝建辉,我的爸爸在镇中学教学,妈妈在小学当老师。我上小学时,妈妈是我的班主任,初中时期爸爸是我的物理老师,从小学到初中,我都是做班长,父母对我的要求很严格,我也比较努力,而且幸运的拥有一个还算聪明的大脑,在镇上学校里面,我的成绩一直是最好的那几个。

爸爸特别喜欢物理学,他最大的遗憾是没有机会进入高等院校钻研物理,而是成绩不理想考入了山海市的师范学校,当然幸运的是在那里遇到了我的妈妈。爸爸从小就给我讲物理学家的故事,牛顿,法拉第,麦克斯韦尔,爱因斯坦,玻尔等等,我的课外读物也大多是物理方面的书。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从小我就拥有一个远大的理想:我要投身物理学研究,我要成为中国的爱因斯坦!当一个人有了理想,并且发誓为了理想而努力奋斗,并且真的奋斗的时候,你就走在了接近理想的路上了。

高中我考进了PY县一中,这是一件可以骄傲的事情,即使在整个山海市,县一中也是学习成绩最好的学校之一。PY县的初中生都梦想考入一中,可是一中的录取比例只有二十分之一!相当难以考入。

平阳一中也是名符其实的重点高中,每年考进清华北大的有二三十人,考进全国重点大学的有接近二百人!在这里,你就会明白什么叫做群英荟萃,天才云集。以我的成绩,在级部里面只能算是中等水平。

有些家伙有变态的记忆力,比如我的同桌方雨,能把整本的新华中英文字典背下来!随便你拿出一个单词,他都能把后面的翻译和解释都背出来,简直是活体翻译机,后来他做了同步翻译,进了外交部。

我前面桌子的女同学方捷是个几何天才,几乎没有几何题能难得住她,她总是能从意想不到的角度,精彩绝伦的推理逻辑,解算出异常复杂的几何难题,方捷也是班中学习成绩的前三名。

顺便说一句,我们班学习最好的三个人都是女生,尽管我从高一就不服气,我曾经是初中班级的佼佼者,到了高中却被几个女生压在头顶,是可忍孰不可忍!和我一样心态的男生不在少数,可是直到高中毕业也没有翻过身来,天才始终是天才,不是我们这些凡人可以达到的境界。

为了追上这三个杰出女性,我们用尽了所有的努力,我还曾经被他们撺掇着去追求方捷,她的确是一个很不错的女孩,清秀而苗条,温文尔雅,年轻的我真的喜欢上了她。然而当我当众向她表白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回绝了我,犹如当面一掌,干脆而利落。

后来她大学到了英国剑桥大学去读书,我再也没有见到她,再后来听同学说她毕业回国了,在一处航空航天研究所工作,属于保密性质,没有听说谁见过她了。

被拒绝的苦闷一直潜藏在我的心底,我发誓要达到学问的最高峰,有一天要追上那个女孩,比她的成绩更高,以报答她对我的蔑视!这种‘屈辱感’一直维持了多年,直到时间的流水渐渐冲淡伤痕,一个中意的女孩来到面前。

我学习成绩只能中等的原因,就是偏向理科,数理化在班上总是前几名,生物学也很好,特别对物理感兴趣,物理考试总是级部第一名,没办法,我的物理分数基本都是满分!有一两次考99分,我都会特别认真地找评分老师计较为何扣掉我这一分。

与理科相比,我的文科成绩就不太行,特别是英语,只能在班级排在后面几人。我也曾经努力过,同桌方雨也辅导过我,可是英语这个东西,需要一种感觉,像唱歌,像开车一样,有的人几下就熟练掌握,而有的人就是特别难以领悟。

我对物理的追求非常超前,高中课本上讲的那些已经远远不能满足要求,我自学了大学高等物理知识,这些书市面上卖的不太多,学校图书馆也很少,我都是在县图书馆里面找到书,自己慢慢啃,慢慢查,就这么学懂了理论力学,流体力学,光学,相对论,量子力学基础等。

物理研究到深处,必须要掌握高等数学知识作为研究工具,这些微积分变换函数连高中数学老师都理解的似是而非的,我也只能找来几本数学书互相对比,慢慢参悟。

大学我考入了人大,这里是全国高能物理学最厉害的学院,那些当年困扰我的数学和物理难题,在这里被老师们轻而易举的解答,思路是如此的清晰,答案是如此的完美,物理学在我眼前展开了新世界的画面,她是如此的协调,灵动,像一首优美的乐章!

我喜欢呆在实验室里摆弄实验仪器,杨振宁先生曾经说过,一个物理学家不但要有理论知识,还要懂得实验仪器。要想成为一个好的物理学家,就要做一个实验室的行家,要了解仪器的原理,仪器的误差范围,数据的正常形态和异常形态,如何调试校准仪器,甚至如何维修仪器。

高能物理量子力学是我选定的研究方向,测试技术就非常重要,光谱技术、波谱技术,衍射技术,核磁共振、电子自旋共振、红外、可见与紫外吸收光谱、荧光技术、旋光色散与圆二色谱、莫斯鲍尔谱、激光-喇曼光谱、以及X 射线衍射和中子衍射等。测试仪器的种类很多,物理学的发展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测试技术方法的改进。

我不但仔细阅读设备说明书,向老师学习如何操作仪器,还向仪器厂家的售后人员学习调试和校准技术。另外,我还自学了电路和软件知识,向仪器供应商索要图纸,自己动手维修故障,更深层次地学习仪器的原理。

实验室就是我的天堂,在这里,物理学的理论知识变成了实实在在的物件,用确定无疑的表现展示她的美,世界运行的原理就在实验室里面。

我的毕业论文指导沈金虎教授非常欣赏我,我跟随他的毕业设计是中子源的理论研究,中子源的应用理论等,中子源可以作为分析微观世界的最精细的显微镜,比光的分辨率要高数万倍,在物理,生物,化学等各个领域都有很大的潜力。我的毕业论文得到了高分,这离不开沈教授的细心帮助。

毕业后我面临很多选择,沈教授建议我毕业后到美国攻读研究生和博士,在更高层的环境中增长见识,回国后为国家的物理学做出贡献。

沈教授的博士学位是在美国米范大学取得的,他给自己的美国导师写了推荐信,米范大学的人和我邮件沟通几次,然后就录取我了。尽管我的英语水平并不好,这是我的痛点,即使我在美国求学生活了六七年后,英语‘听读写’这三样问题都不大,只有‘说’这一项,我好像一开口说英语就紧张,就结巴,可是说汉语就没事了,母语说起来好流利,俏皮话经典语句随口就蹦出来了。

我在米范大学用了四年时间取得了硕士和博士学位,我攻读量子物理专业,专攻量子纠缠,量子通信这一尖端科技,量子理论不仅仅是用在通信上,实际上,生物大分子的很多不可思议的活动规律,都能用量子理论进行解释,物理学和生物系,在量子理论的深处纠缠在一起。

米范大学是美国著名的物理学高等院校,这里的研究院多次获得诺贝尔奖,这里是一所物理学清教徒的神圣殿堂,这里的人不修边幅,头发凌乱,整天埋头扎在实验室里,操作服上到处是油渍和颜料的痕迹。

在实验室的路边,你经常可以看到这样的人,他们坐在长椅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面,口中念念有词;有时会突然抓紧自己的头发,仿佛要打开天窗说亮话;有时候脸上会露出色迷迷的微笑,口角还会溜下口水。不用怀疑,这里不是精神病院,这里是米范大学物理系的实验室。想在这群狂信士清教徒中生存下来,就要和他们一样安贫乐道。

然而他们也不是没有欲望的,每年的实验室项目拨款预算申请日,是他们竞争的焦点,那一天他们会打扮的焕然一新,花枝招展,他们鼓动如簧之舌,在辩论会上把自己的项目吹的天花乱坠,好像他们马上就要取得物理学历史性的重大突破,马上就要拿到诺贝尔物理奖一样,只要再提供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研究经费,这一切就会立刻实现。这些天才们为了一笔研究拨款,展现出了推销员的纠缠,政治家的承诺,演员的素养,武术家的反应,几乎每次都要大打出手。

这跟我的想象有很大的差距,我认为我们这些天才聚集在一起,应该是有人挥舞着金钱,恳求我们去搞科研,而不是像一群饿狼一样争夺研发资金!我的物理学家的梦想产生了一些动摇。博士毕业之后去哪里?是在米范大学继续攻读博士后,还是在美国找一份实验室的工作,像那帮实验室老鼠一样度过一生?还是回到国内,在学校或者研究所找一份工作呢?人生的选择路口又出现在面前。

在毕业前的假期里,我没有回国,我的高中同学徐大斌来找我,他的大学也是在人大,读的生物学专业,后来进入美国金利大学,攻读分子生物学博士学位。大斌找我的目的,是他们实验室有一台新型的基因测序仪坏了,这台机器是中国海大生物科技公司生产的第一批产品,这家公司一直致力于基因测序和设备生产,他们收购了美国一家测序仪上市企业股份,取得了他们的基因测序仪的专利所有权。在改进了设备的缺陷后,第一批推向市场的产品就卖给了金利大学的实验室。

基因测序仪是生命科学最基本和最重要的仪器,它可以测定基因链的ATGC排列的顺序,使得能够在基因层面上,发现生物结构的根本构成。这种设备在农业,医学,防疫,微生物等等与生物有关的研究中,处于核心地位。

每年的测序仪市场有几十亿美元的销售额,这还是因为测序仪价格昂贵,一般的客户根本消费不起,测试耗材价格极其昂贵,测试流程耗时数周,所以也不能作为医保检查手段,无法走进医院,只在大型专业的研究机构有一些使用。如果测序仪价格和使用成本下降到常人能够接收的程度,测序仪将是一个巨大的市场。

当我跟着大斌走进他们大学实验室以后,就被实验室恢弘的气势所震撼,这里足有五十多台基因测序仪在工作,每一台的价格都在100万美元以上,除了角落里的这一台之外。

从外观和做工看,这台机器一点儿也不逊色与那些美国货,大斌说,海大生产的这台测序仪,是半卖半送给金利大学的,价格只要六十万美金,一开始工作的很不错,从年初到五月都没有问题,校方对此非常满意,准备再购买五台,双方已经谈好价格,五台优惠价格500万美元。

可是进入六月,这台机器的数据就经常出现问题,错误率大增,海大公司的售后服务人员从中国来了三次,神奇的是,每当海大的人到现场之后,一站到跟前儿,机器就正常了!他们走后没两天,毛病又出来了!双方陷入了争执,到了八月份,校方就中止了采购意向,和另外一家美国公司签订了五台测序仪的合同。

大斌正好在这个实验室做博士生,海大的售后公司负责人范经理也是鲁省人,和我们是老乡,就委托他观察这台机器,随时联系。

大斌学的是生物专业,操作测序仪和分析数据没问题,可是维修方面他不懂,于是就想起了我,让我这个业余维修高手来碰碰运气。

当我打开这台机器的时候,不由得对中国制造的高水平而骄傲,这台机器的机械零件加工之细致,表面处理之完美,电路布置的精巧美观,都是世界仪器行业最高水平的!我开始向大斌学习测序仪的原理,操作,数据分析等,很快就掌握了这台仪器。

基因测序仪美国市场上正在销售的品牌有三十多家,每一家的技术路线都不同,各自有自己的专利,这是一个充满了创意和机会的市场。

从1998年第一台自动化的基因测序仪开始,十几年来,基因测序仪已经成熟了了两代,第三代正在发展。

1999年全世界国家联合起来,合力测定一个人类细胞的基因图谱,每个国家分配一部分工作,历经三年,花费30亿美元才绘出了第一套人类基因组图谱。

到了2006年,随着新型基因测序仪的出现,只要十万美元,一个月的时间就可以做出一套人类基因图谱。

2012年,新一代的测序仪出现,在最理想的情况下,只需要花费一万美元,一周时间就可以绘出一个人的基因图谱。而现在,在这个实验室,在批量流水化操作的自动工序之下,给个人测序一套基因图谱只要五千美元,五天时间。

这里的机器每天24小时不停工作,测序的工作排的满满当当,仅仅一周时间,我从大斌那里学会了实验室所有测序仪的操作,原理。我收集了每一家产品的电路图,零件组装图,原理图,交流资料等资料。很快,我找到了海大这台测序仪的问题根源:一个是气压,一个是接地。

每当这里出现低气压天气的时候,这台机器的数据就会出问题,从测试原理看,气压如果低到一定程度,其胶体溶液的流动就会出现差异,测试结果一定会出问题。

这是因为这种测序仪的基本原理有点儿特别:它的技术方案的优点是数据通量高,测试速度快;缺点是试样制备复杂。美国CG公司因为这个原因,市场销售并不好,一直赔钱,所以才被海大以较低的价格收购。

海大收购之后,自主研制了自动制样机,解决了制样问题,受到市场的欢迎。但是这个方案还有一个隐藏的气压问题,海大因为是在海边城市,没有经历过低气压的环境,没有发现这个问题。而金利大学的地理位置位于海拔1500米的小高原,气压比较低,而且在夏天容易遭遇特殊的低气压气候,所以才会出现问题。

另一个是电路接地问题,这就是国内电路设计的老毛病了,对接地问题太忽视了:电源接地线,信号接地线,屏蔽接地线,这些接地线,海大的电路竟然没有进行隔离,就这么直接简单的连接在一起,要知道检测仪器处理的是物理微信号,电路设计对接地有很高的要求,这里面的讲究是很多的。

方案经过海大的同意之后,我给这套测序仪增加了一套空气稳压装置,另外重新焊接了接地电路,增加了信号隔离元件。

改造后的使用效果非常好,测试结果比最早时候还要好,海大和校方都非常满意。

除了必要的费用之外,海大还另外汇给我两千美元作为感谢酬金,这是我从学二十年来第一次见到回头钱,不由得我不心潮澎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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