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江河一只脚已经踏出医院的大门了,却又忽然听到了楼上传来一声惨叫。
这声惨叫像是尖刀一样划破周围安静的气氛。痛苦的叫声电刺一样忽然唤醒了陆江河的记忆中的某个东西。一瞬间,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记忆中牵牛花攀上院墙的清晨。一种熟悉的,感动的情绪搅动着他的脑海。
时隔这么久了,他又一次听到了这个朝思暮想的声音。许多次他在梦里,一个人在被绿荫遮蔽的走廊长椅上坐着,等待着那个永远带着清澈笑容的女生到来。他原本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再听到这个声音了。
陆江河听到这个声音,毫不犹豫地扭头朝里面走回去,重新走进医院大厅。
声音从医院的顶楼传来,而且从声音听来,应该是有人受到什么袭击了。想到这里,他也不去想为什么有人会出现在这里了,急忙从一旁的通道跑上去。
七八层楼的楼梯,陆江河只花了将近一分钟的时间就爬了上去。此时惨叫声已经消失了,他只能在这几层楼慢慢寻找。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照出这一层楼的破败不堪。陆江河仔细观察周围,发觉这里有一些和楼下的场景不同的地方,但是他一时间说不出来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他蹲下来观察地面发觉,这里的地板竟然意外的干净,一看就经常有人走动的样子。这个发现令他有些振奋。
他沿着通道往前走,在走廊尽头左拐,恍然间看见一道发出亮光的门伫立在尽头。
他很快就反应过来,那道门的后面是天台,强烈的阳光和通道内阴暗的环境形成鲜明的对比,这才让他产生门在发光的错觉。
他顺着通道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一股莫名的危机感悄悄从他的心里浮现,手中的飞魔切被握得更紧了。
忽然一瞬间,一道黑影掠过他的身后。速度之快有如黑色的闪电!!!
他猛地转身,想看清楚黑影是什么东西。却忽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作用在他的背上,仿佛一辆疾驰的大货车不偏不倚地撞在他身上,把他直接撞飞,接着又撞在走廊尽头的墙上。
陆江河闷哼一声,浑身像快散了架一样。他挣扎着起身,想看看什么东西撞他。
没等到他找到目标,就感觉自己的后背被人用力提起,接着整个人悬空而起,直接被不知名的东西带飞。自己仿佛坐在疾驰的跑车上,耳旁风声大起,通道两边的病房疯狂后退。
紧接着他感觉自己的身子往下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划过他的心头。果然在他来得及做出反应之前,一股更强于刚才的撞击力度出现了。
他整个人被按着摔在地上。这一撞把陆江河撞得七荤八素,仿佛整个后背都要裂开一样。
陆江河忍住巨大的痛苦,迅速地翻起身,摆出防御的姿势。
经过刚才的交锋,不对,应该说是单方面的挨揍。陆江河已经知道对手的实力。对方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远在他之上。
他站在空旷的大厅中间,严阵以待,注意力高度集中,眼神捕捉着四周的任何痕迹。那道黑色的影子在他的周围迅速地飘荡,像鬼魅一样来去无踪。
借助明亮的光线,陆江河能够稍微清晰地捕捉到那只影子的踪迹了。在他的眼中,那道黑色的影子逐渐拉长,展现出形状,速度也逐渐变得慢了下来。同时他缓缓后退,靠在墙上,尽可能地减少自己的受打击面。
来了!
那道黑影径直冲他而来!
陆江河心手合一,飞魔切由下往上拔起,挥起一道明亮的刀光。
铿锵一声,刀剑相击。
一道亮光在阳光下闪烁着呈抛物线的轨迹落在地上,轻而易举地陷入地面,露出精钢的刀身。
鲜红的血液顺着陆江河的手滴滴答答落在光洁的地面上,陆江河右手的虎口已经破裂。他们之间的交锋有多短暂,就对应地有多激烈。胜负只在一瞬间就已经决了出来。
一把银色的锋利刀刃直直对着陆江河的喉咙,距离不到一厘米。
死神在他拔刀的一刻就已经选择了他。
这时候陆江河才第一次看清那个黑影的庐山真面目。它看上去和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差不多,一米六几,身材纤细,浑身包裹在一层黑色的铠甲中,脸上被致密的甲胄保护着,只露出一双眼睛。她的两只手的末端形成细长的剑刃,剑刃垂下来可以接近地面,另一柄剑刃正对着他的喉咙,准备随时夺走他的性命。
扑通!扑通!
陆江河的心跳急促得像擂鼓一样,他认得眼前的这个人。那个凌空斩断直升飞机的辐射人!纵使时间过去了那么久,但当他重新见到当天的梦魇时,恐惧还是如同从深渊中爬出来的恶鬼一样再次找到了他。
很明显,这只辐射人比以往他见到的任何辐射人都要强,要高等,他甚至要用“她”来形容眼前的这只辐射人。因为除了奇异的外表之外,他无法将眼前的辐射人和其他正常的人类区分开。站立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强大的,有智慧的,能够理性思考的生物,从她的眼神中他能够感觉出纯净的灵魂一类的东西,这是以往所有辐射人没有给他的感受。他甚至觉得,在他面前的是一种比人类更高级的生物。在她面前,陆江河甚至感到自卑……
他不断地打量着眼前的生物,而对方也用清冽的眼神打量着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辐射人不着急着杀掉他,而是一直用眼神盯着他。但是陆江河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自己的小命还握在别人的手中,只要她轻轻往前一送,吹毛立断的剑刃就能轻易穿过他的喉咙,切豆腐一般连带着将他身后的混凝土墙壁刺穿。这一点陆江河毫不怀疑。
于是两人就保持着这样怪异的姿势,僵持了许久。
久到陆江河觉得自己的脚已经微微有点发麻……终于在陆江河快支撑不住的时候,她终于动了。
银色的剑刃逐渐后退,最后被缓缓收回。
“你不应该来这里。”她说,声音穿过脸上的盔甲传出来,像通过长长的金属管道传递出来一样。
虽然陆江河第一次听到辐射人说话,但是他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从她灵动眼睛就可以看出她的高度智能来,别说说话了,她会飞陆江河都觉得没什么奇怪的。
不过他还是被她的话弄糊涂了,什么不该来这里?难道自己应该在什么地方吗?
不过对方似乎并没有打算解答他的疑惑,而是头也不回地往回走,直到消失在视线尽头。她并没有杀他,也没有做其他的事情。
这什么情况?陆江河心想,自己这算是捡了一条命吗?难道今天是神龙教的吃斋节,辐射人不能杀生?
他捡起背包,呆了一会儿才晃过神来,自己在辐射人手里捡了一条命,后怕才缓缓爬上他的背脊。
原来自己离死亡是这么的近。以后这么莽撞的事情不能再做了,不过听到一点相似的声音,就不要命地往上冲。不过没有找到应如是倒是让他感到心烦意乱,过去这么久了,他还是没有听到相关她的消息。不过转念一想,现在消息如此闭塞,她也不知道自己是生是死。也许应如是像他一样,在某个地方努力地活着。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好多了。于是他又检查了一遍背包,确保没有药品遗漏。他可不想再来这里一次。这次辐射人心情好,饶他一命,下次也许就没这种好运气了。
回去的时间比过来的时间短了许多,一方面是陆江河老马识途,一方面也是他变得谨慎了。经历了刚才那一幕,他才发现,在这个世界上,能够威胁到他生命的大有人在,自己不能因为小小进化而沾沾自喜。正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很快,他回到了仓库。周深和福吉正焦急地等待着。看到他回来,连忙迎了上来。
“我还在想你会不会出什么事?”福吉说。“虽然你确实强了不少,但是一个人出去还是挺危险的。”
周深站在一旁,从他的眼神中陆江河确实能读出真诚的关心。他满脸都写着:如果不是受了伤,这件事就他自己去办了。
“遇到了一点小麻烦。不过没事了。”陆江河对他们笑笑,然后把背包翻出来,里面全是药品。
周深翻找了一下,说:“嗯,都在里面了。你遇到什么麻烦了。”
陆江河一边和他们前往徐林休息的地方,一边把自己在医院遇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两人听完都沉默不语,如此强大的辐射人像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他们心头,也像一块乌云笼罩着他们的未来。什么时候人类才能像过去一样,重新站在晴朗的天空下,自由安全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陆江河明白他们的感受,一开始见到砍断直升飞机的辐射人时,他和徐林也是一样惊恐。每天躲在房间里,连窗户都不敢开,过着杯弓蛇影,草木皆兵的生活。他们甚至相互之间都不说话,仿佛失去了说话的勇气。那时的辐射人就像笼罩着房间的黑暗一样笼罩着他们的生活。直到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