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柳惊风与柳临风走入醉云楼，寻一不显眼之处坐下。
小二吆喝几声，不多时酒水便送上。
柳临风望着桌上酒食，甚疑之。
“如果敌人下毒，那我们如何辨之。”柳临风问道。
柳惊风环顾四周，道：“无法辨别。天下至毒，无色无味。”
柳临风迟疑道：“那我们还是小心为妙，桌上之食物，还是莫要动它。”
柳惊风道：“若是如此的话，那我们只能饿死了。”
话音刚落，柳惊风举起酒杯一口喝下。
柳临风大惊失色：“三哥……”
“五弟，莫慌。”柳惊风镇定道，“以我的了解，西上老人是一位心思缜密之人，他绝不会如此莽撞下毒。在我二人之虚实未确认的情况下，他是不会贸然动手，打草惊蛇的。”
柳临风半信半疑，但是看着柳惊风相安无事，亦举起酒杯喝上一口。
“酒是好酒，就是喝酒人无意酒上。”柳临风叹道。
“五弟，自你从汝阳回来，心神甚是不宁。莫要为慕将军与慕小姐之事难过太久，世事本无常，各人有各人之归宿。”
柳临风又是一声苦笑，道：“怪我看不开。来，三哥，敬你一杯，我们兄弟俩好久没痛快喝过了。”
柳惊风举杯一饮，道：“对啊，可惜今日不能痛喝一场，待我们除尽恶人之后，再痛痛快快醉一场。”
柳临风突然心神开旷起来，又是痛饮一杯。
二人喝得正酣，突见一大醉之人从桌旁踉跄走过，一时体力不支，倒在柳临风二人桌上，幸好酒食完好。
那人醉眼惺忪，呵呵笑了一声，道：“不好意思，我喝多了……”
然后又踉跄走开。
行不出几步，那人突然七窍流血，倒地暴毙。
在座之人大惊失色，柳临风低声道：“莫非西上老人已在此处？”
柳惊风道：“也许罢。”
柳临风疑问道：“此人是谁，西上老人为何要杀他？”
柳惊风道：“此人正是他们一伙之人，他本欲杀的是我们，最后却杀了自己。”
柳临风醒悟道：“莫非方才此人倒在我们桌上之时，欲往我们酒菜里下毒？”
柳惊风轻笑道：“他已下毒成功，就差我们二人吃下酒菜，中毒身亡。”
柳临风道：“莫非三哥你……”
柳惊风道：“我不过使了一招偷梁换柱而已。”
柳临风对柳惊风出手之疾惊诧不已。
柳惊风拿起酒壶与酒杯，缓身起立，环顾一圈，而后往斜角对面那一桌人走去。
柳临风提剑跟上，自知将有一场恶战。
桌上坐着四个人，一仙风老者，一随身男仆，一中年妇女，一四尺孩童。
四人直勾勾看着柳惊风提酒走来。
柳惊风二话不说，直接往四人杯里各倒上酒，接着道：“在下柳某，敬四位一杯。”
四人不言。
柳惊风笑道：“莫非四位怕酒里有毒？”
那老者道：“少侠说笑了，我上了年纪，已不胜酒力，失敬！”
柳惊风对着那男仆道：“那你呢？”
男仆一脸惊慌，道：“少侠，小的不能喝酒，不能喝酒……”
柳惊风哂笑一声，对着那妇人道：“想请你们喝杯酒就那么难吗？”
那妇人道：“公子说笑了，我一介乡妇，哪里喝得了酒。”
柳惊风转脸对着那孩童道：“既然众人都不能喝，那只能你喝了。”
那孩童满脸疑惑，却又不动声色。
“不要为难小孩子，由我老朽来喝这一杯。”那仙风老者端起酒杯，一饮而下。
其余三人吃惊地看着老者，却看他是否中毒身亡。
而老者居然安好无恙。
“西上老人，可让我找到你了。”柳惊风手掌压住老者肩膀道。
老者战战兢兢道：“少侠你胡说什么，我不是什么西上老人，你认错人了。”
柳惊风道：“你若不是西上老人，那你为何并未中毒身亡？你喝的酒，方才已被你们的同伙假装倒在我们桌上时下了毒，你无事，说明你有解药。”
那老者正欲回话，突然两眼暴突，死在桌上。
柳临风大惊，顿时身心警惕。
柳惊风却是十分镇定，道：“死了？看来不是你，下一个是谁？”
另外三人眼神惊慌。
柳惊风二人盯着三人不放。
突然，那孩童高声道：“两位哥哥，别欺人太甚，我来喝下这杯。”
言毕，孩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桌上其余二人亦随那孩童同饮一杯。
片刻之后，三人安然无恙。
“三个人喝下毒酒皆无碍，说明西上老人是三个人，而那三个人便是你们！”柳惊风绕着三人踱步道。
“这位大哥哥，不知你为什么对我们纠缠不清？西上老人是何人？为何你如此关注他？我们有事要走了。”那位孩童起身正欲离去。
突然柳临风从他身后一把扣住他脉搏，动弹不得。
同一时刻，柳临风剑也出鞘，剑锋横在那妇女脖子前，唯剩那男仆不敢妄动。
“西上老人，想不到你竟是个孩童模样，着实让我难猜。”柳惊风对着那孩童道。
那孩童被制之时还是神色剧变，现在已是淡定。
“柳惊风，你果然厉害，还是让你认出了我。”那孩童道。
“本来我还以为这男仆才是你，但是方才一番智斗，你还是露出了破绽。”柳惊风道。
那孩童笑了一声，道：“世称柳三公子智勇世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说说你是如何破我的伪装？”
柳惊风不缓不急道：“方才老者喝下那杯酒，居然毒发身亡，可是那杯酒其实已被我调换，酒里并无毒。所以老者必定是事先吃了解药，才敢接下我那杯酒，可怎知他那解药也是毒，既然解不了我的毒酒，那只能毒死了自己。”
孩童道：“那你怎知被毒死的不是我。”
柳惊风道：“西上老人做事十分谨慎，是不会冒此大险的。然后你敢第二个接下此酒，是因为你知道酒里已没毒，此刻正是你证明自己并非西上老人的最佳机会。本来就凭这一点，我还不敢断定便是你，但是其余二人竟相争喝此酒，是因为他俩知道，若是留到最后才喝，他俩不是死在我手里就是死在你手里。”
那孩童道：“不错，柳惊风。”
“其实最让我先起疑的是，第一轮劝酒时，神色真正无惧的只有你。”柳惊风道。
“看来你是我此生劲敌了！”西上老人道。
柳临风此刻对三哥亦是佩服得很。
“劲敌不敢说，我只想知道此次你进入中原有何图谋？”柳惊风道。
西上老人却反问道：“你先回答我，你之前进入西域不知又有何图谋？”
柳惊风道：“不过寻找名士，切磋武艺。我柳惊风之足踏遍九州大地，去了西域有何怪哉。”
西上老人道：“那你为何对我手下多次出手逼害？”
柳惊风道：“西上老人闻名天下，我柳某自想一见尊颜，可惜西域之主待客不周，我柳某多有冒犯，实在抱歉。”
西上老人哈哈一声，声音由稚嫩变雄浑，道：“柳惊风，你的回答不能让我满意，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言毕，西上老人身子一挣，一长瘦身影便脱手而去，剩下柳惊风手上一具孩童人皮。
柳临风大惊道：“想不到此人除了毒术高强，易容术亦是如此精湛。”
柳临风话音刚落，他剑口下的妇女与那随仆突然面色发黑，毒发倒地身亡。
“何时下的毒，实在不简单。”柳惊风惊诧道。
柳临风望着倒下的二人，亦道不出话来。
“五弟，此人十分棘手，不可让他逃了，追去。”柳惊风道。
柳临风“好”一声，随着柳惊风迅雷般飞身追去。
任你二人轻功再高，追了好些时间，却不见西上老人之踪影。
“五弟，莫追了，此人除了毒术无敌，武功亦是深不可测。既然他说我们很快会再见面，那他自然会出现。”柳惊风道。
柳临风略感担忧道：“三哥，正如你言，此人极其棘手，如今他与‘刑天会’联手，恐怕更甚于龙荒北在世。”
柳惊风道：“不错，爹生前让我踏入西域，其实是让我伺机除掉此人，可惜此人狡诈至极，无从下手，连真人亦难见。今日他只是以毒试我俩，再次相遇之时，恐怕他必会全力一战。”
柳临风道：“如今更为棘手的恐怕是他与百里无情之联手了，一者诡，一者智，怕是无人能破。”
“那倒未必。”柳惊风道，“他二人联手，必是各有所图，心怀鬼胎之人，必难长久。”
柳临风点头道：“这倒也是，总之让众人小心些。”
二人正谈间，突然一披戴黑衣斗笠之人从他而人眼前一闪而过，柳惊风眼光一扫，甚觉有异，即刻起身追去。
柳临风未极反应，亦追随而去。
兜转几里，追至一断墙前，那人面墙而止，柳临风二人来到他身后，凝气静观。
柳惊风轻踏一步，道：“不知高士何人，引我二人至此有何贵干？”
那人转身摘下斗笠，赫然映入柳临风二人眼帘的是一张年近四旬女子的脸，但是那张脸斑驳多痕，似被毁过容。
柳临风与柳惊风顿感吃惊。
“二位公子，近年可无恙？”那女子道。
柳惊风问道：“你认识我二人？”
那女子道：“当然认识，我当年一直都是你娘的侍女，我还被赐姓柳，名为翠。”
此人话一出，柳临风二人更是大惊。
柳临风急问道：“你是我娘的侍女？那你对我娘了解必定不少，你能告诉我们她的一些情况吗，毕竟我们对她毫无记忆。”
此刻柳临风满眼凄冷。
那女子道：“你们当人对她毫无印象，在你们很小的时候，她便已离开了人世。”
听到此处，柳临风泪眼婆娑，柳惊风强忍悲伤。
那女子接着道：“小姐名叫步辞心，当年可是身在名门望族，俏美无双。其实在你娘嫁给你爹之前，你爹还有一个未过门的妻子，她是你另外几位大哥的娘，而你两正是小姐生的，所以柳三公子与柳五公子是亲兄弟。”
此刻柳临风方知，原来三哥的那种亲近感，却不是无故而来。
“原来如此。”柳惊风道，“那后来发生何事？我们的娘因何离世？”
那女子道：“你娘生下你二人之后的一两年，柳家的声望空前盛大，上门挑战的人绵延不绝。而柳五公子周岁之日，西上老人正好出现在柳庄主眼前。”
柳临风二人一听到西上老人，骤感惊愕。
“今日西上老人出现，所以你也出现了。”柳惊风道。
那女子道：“不错，等我说完你娘的事，你就知道我为何要出现在此地了。”
那女子声音变得凝重，道：“那一年，西上老人的出现，他的本意也是寻找柳庄主比试武艺。可谁知他竟是那无耻之辈，在见到小姐后，被小姐的端庄美丽所吸引，一直心生垂涎。后来他设下一计，在与柳庄主的比武中，暗使毒器，柳庄主中毒倒下，命在旦夕，而后他便迅速离开中原，回到西域。”
柳临风恨恨道：“真是卑鄙，这么说来，西上老人是在偷袭少林方丈与我爹成功后，才得以武林尊为当世四大高手之一了。”
那女子道：“不错，虽说使毒卑鄙，但那毕竟是他的绝技，武林众人对此并无太多非议。”
“然后我爹如何活了下来？”柳惊风问道。
那女子道：“西上老人给你爹下的毒，虽让他无法动弹，但却可以活一个月。这一个月，便是给小姐找他救柳庄主的时间。”
“他知道我娘一定会去找他。”柳惊风道。
“不错，小姐知道西上老人离开中原后，即刻起身去求解药。”那女子道，“而我，为了保护身无武艺的小姐，一起陪同而去。”
“你俩女子孤身犯险，想必受了不少罪。”柳临风痛心道。
“小姐坚忍不拔，到了西域，我二人如羊入虎穴。”那女子声音微颤，“最后经过与西上老人的一番斡旋，小姐拿到了解药，但是最后，她还是不屈于西上老人的淫威，自杀身亡。而她临死前将解药交给我，带回给柳庄主。而我也被他残害，毁了容，还好成功逃出。”
柳临风二人神色痛苦。
“原来这便是我娘当年的事迹，可是从小到大爹从未跟我们提过。”柳临风道。
“柳庄主不想将你娘之事再诉之于众，也不想回忆那段往事，他一辈子都陷入深深的悔恨中。”
“那我爹解了毒之后呢，有去找西上老人报仇？”柳惊风问道。
“有，你爹身体康复后，一人一剑，独闯西域。可惜只见到一次西上老人，只是将他打伤，未能杀他于剑下，尔后西上老人便如人间蒸发一般，再也找不着。于是柳庄主只得抱恨将小姐的尸骨带回中原安葬。”那女子眉眼忧伤。
“那爹将娘埋在哪？”柳临风急问道。
“柳庄主一走，恐怕这世上已无人知晓。”那女子道，“柳庄主将小姐葬在了一个无人能寻的地方，他说不想让人去打扰她。”
柳临风悲愤难抑，道：“可恶，原来西上老人竟与我柳家有如此深的仇，我们二人誓将他碎尸万段！”
柳惊风道：“原来爹让我去西域伺机对付此人，竟有报仇之意，可惜未能遂爹之愿。”
柳临风道：“三哥，敌人目前就在眼前，相信我二人很快便能雪恨。”
柳惊风点头道：“嗯，再次相遇，绝不手软。对了，容我们叫你一声翠姑吧。翠姑，那这么多年以来，你是怎么过的，为何竟跟着西上老人一起出现？”
那女子叹了一声气，道：“当年我将解药带回绿柳山庄，得到柳庄主的允许，离开山庄。这十多年来，我多次进入西域地区，寻找对付西域老人的方法。其实‘雪蚁’有解毒效果，就是我故意泄露给你的。”
柳惊风道：“原来如此，你一直都在等待机会报当年之仇，这近二十年，你也受苦了。”
那女子道：“我受再多苦，毕竟也还活着，而小姐却再也看不到人世风景。”说罢，女子潸然泪下。
柳临风道：“翠姑，我与三哥感激你为我娘所付出的一切，我们二人定会找西上老人算这笔深仇。眼下毕竟棘手的是，西上老人好似与‘刑天会’联合，如此一来，那对付他真是难上之难了。”
那女子道：“两位公子，你们且听我说。‘刑天会’之事，我甚有关注。其实很早之前，龙荒北有联系过西上老人，一起掠取中原。不过彼时柳庄主尚在人世，西上老人心怀畏惧，未敢答应。如今他得知柳庄主与龙荒北皆不在世，故才敢出来兴风作浪。他与百里无情联手，其实二人同盟并不稳固，所谓同床异梦。不过二人皆想杀掉你俩却是真的，你二人若死，那他俩皆无后顾之忧。你二人若死，那他们二人必会两雄相争。”
柳惊风道：“我明白了，我与五弟若能诈死，那必能看到西上老人与百里无情相杀之景。”
“不过，这个却是很难做到，百里无情亦是十分精细之人，怕是难以骗到他。”柳临风道。
“这个我们再议。翠姑，还有什么对付西上老人之策吗？”柳惊风道。
那女子道：“对了，还有一事。西上老人若是使用武器，必是长剑，而且运剑的是左手。其实他当年一直都是右手使剑，不过他左胸被你娘刺过一刀，伤口极深难愈。所以他以左手使长剑，不过是为了护住他羸弱的左身。”
柳临风二人听罢，感触不已。
柳惊风道：“了解，我已有对付此人之策。不过不知如何才能引出敌人，若不主动出击，敌在暗我在明，怕是防不胜防。”
“我有办法将他引出。由此向东有一‘欲王府’，此府早已无人居住，已是残垣断壁。明晚酉时，你二人在彼等候，西上老人定会现身，不过百里无情不知是否出现，即便他不现身，也必会藏身暗处。”那女子自信道。
柳惊风道：“好，明晚酉时，我与五弟在‘欲王府’等候，定要手刃仇人。”
“嗯，二位公子须小心，我先回去准备。”那女子说完，倏忽便消失在垣墙里。
柳临风二人亦归去为此战准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