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西辰和季白露一唱一搭的套话,最终还是在卡库斯那里无法进行下去。
季白露表示对泪岛庄园十分有兴趣,打算在这里停留两日。她也和卡库斯说明了泾行道附近最近有雾魇出没的消息,如果可能,或许也会在平津停留几日,关注御灵师协会和巡查队那边的消息。
卡库斯对季白露的话表示了赞同,并且让阿福带他们去预留好的客房休息。
泪岛庄园的客房都安排在二层,三层是主人家的起居所。因为之前阿西和科林一行人起了冲突,充分考虑到这个因素,科林和武教习的房间被安排在了二层的南侧,而西辰两人的房间被安排在了北侧。
泪岛庄园不愧是卡库斯费劲半生积累财富才打造出来的建筑,虽然外面看起来,不过是一个朴素的青石住宅,应该是这座庄园一开始就有的建筑。在拥有了巨大的财富之后,卡库斯也没有从外部对他进行装饰,任由那些藤蔓植物依附攀爬也不加打理。但是内部的各种装饰都极尽奢华之能事。
整个房子和卡库斯给人的感觉都是一样的。外表看上去不管怎么土气,内里都是用金钱充斥的不能再丰满了。西辰看着自己这间两套式的起居室的布置不禁感叹。复古的棕叶拱顶上,尽是精巧的雕花。外间是起居室,有沙发、大书桌和壁炉架,书桌上放着几本皮质封面装帧的旧版书籍,似乎是给客人解闷儿的。从书桌后的窗户,可以看到后面的葡萄种植园和泪之岬上的塔。里间的卧床是嵌入式的,两边是更衣室和洗浴间。
“真是,只是客房就是这样的排场,还不知道主人的卧房是什么样子。”里外都参观了一圈,西辰很是无语的摇头叹息。
“五大家族估计都没有这么奢靡的排场。”季白露在起居间的沙发上坐下,摇头。
“你怎么跟到我的房间里来了。”
“一个人在房间里有什么好玩的?研究他的壁角和柱子上用了多少种雕花纹样吗?”季白露哼出了一个不屑的尾音。
西辰走过来,笑着对季白露说:“我可不知道他这房间里有什么可以招待的,桌上的水你自己倒?阿福刚刚走的时候说,过一会会有招待的宴席。”
“别管这些了,我今天净喝水了。而且之前也吃过了东西,现在也不饿。”季白露对这些没有兴趣,问起了西辰对刚刚和卡库斯交谈的感受。
“我觉得这个人特别奇怪,之前我们猜测他想隐藏什么,难道是这些财富?外表搞的土气寒酸,内里脑满肠肥的,和这房子一样,从外面根本看不出里面是什么光景。可是为什么他要这么做?根本没有意义不是吗?他做了多少生意,外人难道看不出来?至于房子里面,都搞的这么张扬了,想对本家隐瞒,人家来拜访,里外走一圈不是什么都看到了?”
“除了财富,应该还有别的。”西辰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说道:“你不觉得,这个庄园,很有些古怪吗?”
“里外反差这么大,是挺古怪的。”季白露说。
“我说的不是这个。”西辰说,“你不觉得,这里的人太少了吗?”
“少吗?”季白露歪头,“我们刚来的时候,光门口迎接的仆人就有好几个吧。没有细数,感觉没有八个也有十个了。”
西辰摇头:“当然不是说仆从。我是觉得,除了卡库斯之外,这里都没有主人吗?”
“你是说……”
“就算是他的孙子被送走了吧。听科林的说法,他应该是还有个孙女的。既然有孙子孙女,那应该还有孩子的父母,以及他自己的夫人呢?”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就说少帝来素飁宗的时候,父亲也不会每次都特别让我或者母亲他们去见客人。”
“是这样吗?”
西辰从小是在小地方长大的,他们那里没有这么大的建筑,一般拜访什么人,进了对方的家,就算不是特意引见,也总能见到一两个对方的家人在视线范围内活动。到了汐鳞族落脚之后,君墨枢待西辰如家人,只要是汐鳞族各家重要人物的拜访,君墨枢也会让他陪同出席。所以,并不懂得像格里家这样的家庭要怎么会客的西辰,自然的比照了君墨枢对他的安排。
季白露看他一脸茫然,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补充着说:“各种场合不太一样啦。有的人家谈公事的时候不喜欢家人在场,有时候又需要引见自己的家人给对方认识。刚刚的环境大概正跟那个叫科林的小子斗嘴呢,连卡库斯自己都被压的抬不起头,肯定也不会让家人在场。然后我们就来了,还跟科林那边有了冲突,显然更不合适叫家人来见一面。而且我们见他的家人又有什么意义呢,都是些凡人,想必他也知道。如果是他的小孙子在,作为未来可能一起战斗的关系,倒是可能见一面的。”
“说的也是。不过等一会的宴会,应该是能够见到的吧。”西辰认同了季白露的解释,但还是存有疑惑。
“你在想什么?”
西辰摇头:“我也不知道,就总觉得,科林那家伙应该知道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但是想从他那边打开突破口,想来很难了。本来我是想如果有机会,和孩子的父母之类的亲人打听消息的。老卡库斯关于他给孙子找的那个‘师父’的事情,语焉不详的。咱们两个从可能存在骗局的角度,想让他多说一些,也都被他给挡回来了。”
“嗯——”季白露拖着长音,想了好一会,才问西辰。“你觉得,那个师父的事情,靠谱吗?”
“我觉得不怎么靠谱。”西辰说。
“怎么讲?”
“如果真的是什么大人物,直接说出名字来,老卡库斯想要解决的问题什么不能解决?”西辰问。
“是啊,就算他孙子还是个孩子,好像年龄到了,但是还没觉醒转化吧。但是如果有个实力强劲的师父做靠山,卡库斯他们作为分家,地位也会不一样。”季白露点头。
“嗯,格里家本间之所以能压制平津分家这里,是因为格里本家有公爵的爵位在。在凡俗间是拥有地位上的权威的,所以卡库斯他们作为凡人不能不听本家的吩咐。但是御灵师的世界可不看这个,只要不超出‘塔’的规章,谁拳头大听谁的。不是有很多前期依附于大家族的小势力,后来出了个有实力的大人物,最后主从异位的例子吗。”
“是的,所以只要那位未来的师父肯说句话,现在还是五星的格里大公大概是没有办法反抗的吧。”
“问题就在这里了。”西辰说着,打了个响指,“那位‘师父’大概是不会帮老卡库斯出头的。老卡库斯这把岁数,本来没想着能翻身,结果谁知道天司降福了,他孙子居然是个寄子。本来,或许他百年之后,子孙守不住,他现在多少的财富都要被本家抢走。现在有盼头了,不但他的财富本家都眼馋,专门派了科林来谈条件,孙子还有可能成为御灵师。只要好好修炼,日后不说达到真灵境,只要六星的依凭境实力,那谁是本家谁是分家,都不好说呢。到时候想要从本家彻底脱离也是可能的。”
“他打的肯定是个主意了。不然也不会不愿意本家把他的孙子带走。”季白露马上接口说道,“格里的本家或许也没想到分家会再出一个寄子。为了防止家族权利旁落,也肯定是要出手干预的。”
“所以现在有三种可能。”
西辰竖起一根手指,“第一,就是那个‘师父’确有其人,卡库斯打着以后翻盘的主意。现在又和我们打好关系,很有可能是想用溟湮湖来给那个真正的师父打掩护。”
接着西辰又竖起了第二根手指:“另一个可能就是那个师父什么的根本就是他胡扯。他只是得到了科林代表本家来平津的消息,猜测到了对方的目的,姑且把孩子送出去避风头。”
“最后,”西辰竖起了第三根手指,“这件事真的和连环失踪案有关。但是卡库斯显然知道内情,但是还是选择了送走孩子。”
“如果是第三个就麻烦了。”季白露说,“如果科林他们不在,或许我们还有办法套话。但是既然他们本家的人在,为了怕说漏嘴,估计等下的宴会,我们也见不到格里家的其他人了。”
季白露说的没错。
在招待宴会上,长长的餐桌前只有五个人。卡库斯这一次倒是坐在主座上了,不过那位五星的御灵师武缙,仍然被安排在了客席的第一位,他身边的座位上的是科林。武缙的对面是季白露,科林的对面坐的是西辰。
科林似乎对于西辰之前的挑衅很是耿耿于怀,但是碍于有武缙在身边,只能用眼神威胁。西辰在心里暗自摇头。
御灵师这种职业,生来是要和雾魇战斗的。以人类的年龄来说,如果是正规的途径,在通过成人试炼之后,如果要不参加天枢御览,就要在18岁之后去惑天军的各堺驻地报名参军,之后加入到混沌海防线的战斗中。如果参加天枢御览,通过者会被塔纳入管理,进行更精细的长期对抗雾魇的工作中,他们比起只有战斗能力的人而言,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其他方面的才能。
未通过天枢御览的年轻御灵者们,仍旧只有加入惑天军一条出路。只是加入之后因为实力要好于同龄人,所以在军中的位阶会略有提高。绝大部分加入了军队的年轻御灵师大约要在惑天军中服役到三十岁,之后才能自由选择出路,回归各自家族,或者成为御灵师协会的闲散成员,依靠相关的委托来度日。虽然异人族的寿命和人类的长短或有不同,服役的长短也有不同,但是所有御灵师都会有“解甲归田”的一天。
然而不管是天枢塔的核心层还是军部的核心层,都是一些年龄超过了退役限定年龄的人。从来没有人对这一点表示过不服,因为他们都知道,人类的三十岁是一个坎,这坎并不是身体机能的退化,而是灵力感知性的退化。
三十岁之前是修炼的黄金期,灵力感知及其敏锐,突破关卡也相对容易。但是超过了三十岁的人,或早或晚都会开始进入衰退期,和自身琈灵之间的沟通逐渐降低。在生命自然终结的时候,如果还能保持有刚刚觉醒转化时候的灵赫值就已经相当不容易了,更有些人甚至退化到了和凡人无异,成了对灵力完全无感的“木头”。唯一跨过这道坎的办法,就是在三十岁之前突破到7星的等级,只有“真灵境”的人,才能不受年龄的束缚。
以此来判断,虽然君墨枢是异人种,但是今年他的年龄是三十二,距离汐鳞族平均的门槛年龄还有十几年,就已经达到八星的水准,不能不说也是相当的天赋异禀。
对比而言,科林的父亲既然已经回去继承了大公的爵位,那也就是说明对方已经进入了衰退期,并没有成功突破门槛。而再看科林现在的年龄和星级水平,之前能被西辰反弹回去,说明他的等级并没有到达四星的水准。他这种从小被家族宠溺长大的孩子,性格上也不适合参加残酷的战斗。
以科林的年龄现在应该已经参军去了才对,还能坐在这里,是还没有到达征召年龄吗?明年是天枢御览,如果已经报名的话,确实可以推迟参军到御试结束之后。可是就算如此也不能阻止,除非……
西辰一边默默的对付着自己餐盘里的食物,一边思考着,突然眼中精光一闪,想通了什么,刚抬起头来打量对面的科林,对方也在这时开了口。
“叔祖父,我怎么没有看到我堂叔和两位弟弟妹妹呢?”科林似乎也对今天的用餐人数表示了怀疑。
“我之前就说过了,两个孩子随着母亲去乡下消夏去了,至于我的儿子,最近又一单要亲自跑一下的跨界生意,所以不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季白露和西辰在,知道对方不会轻易乱来,卡库斯倒是没有下午的时候在小会客厅里一样局促。
“哦,这样啊……我还以为和我那可怜的叔祖母一样,出了什么意外呢。”科林眼神上飘,似乎是屋顶上的装饰灯产生了很大的兴趣,用闲话天气的口吻说道。
咔啦,卡库斯的方向,传来了一声很响的餐具和餐盘碰撞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