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下的黑树林,就像被水冲刷掉了黑色的油彩,逐渐透出些青绿来,随着雨势的加大,消失的生机又悄悄回到叶片中,没一会儿,整片黑树林就披了层新鲜翠绿的色彩。
飞走的红色小鸟又‘喳喳’叫着飞了回来,停在草地上空,嘴里衔着的那颗玻璃珠,如同一枚慢慢变大的肥皂泡,把小鸟逐渐裹了进去。黄光微闪,小鸟便静止不动了,化成一枚手掌大的雀琥珀掉在草地上,风一吹就藏到了草叶下面。
三名穿着野战服的男人走进树林躲雨,大概是刚进深渊没多久,除了身上溅了些泥点,精神头十足。
“这雨也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一名二十岁左右,长了张娃娃脸的男孩,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对另外两人说道。
另一个眼镜男,笑了笑,把话接了过去:“呵呵,等着吧,咱们这次任务估计一时半会儿是完不成了。”
“为什么?”娃娃脸好奇的追问道。
“你第一次下来不知道,这深渊的雨呢下起来就没个头,你算幸运了,且等着吧。”
“幸运?这话怎么说?”
眼镜男用衣角擦了擦眼镜,说道:“这里的野兽怕雨,一下雨就全都躲起来了,只要不遇到个别强大的黑暗生物,上三层畅通无阻,你说你是不是很幸运?”
“难道我们就这么干等?”
“不然呢?”眼镜男摊了摊手,露出个无奈的表情。
娃娃脸看着树林外面被雨雾氤氲后模糊的山体轮廓,没再说话。
除了雨声,一时间整片树林都安静了下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剩下那名长了一脸络腮胡,始终没说话的中年男人,突然叹息了一声,看着雨幕自顾自的嘀咕了一句。
“哎,都说深渊的雨是姑娘的眼泪,我看这姑娘也忒能哭了。”
娃娃脸和眼镜男同时朝他望了过去,两人都很好奇,尤其是眼镜男,一脸八卦的问道:“姑娘的眼泪?哥,这话怎么说?”
络腮胡点了根烟,就地坐了下来,说道:“以前听老一辈儿的人讲过,也不知道真假。”
眼镜男顿时来了兴趣,凑到络腮胡的身边:“反正没事儿,说来听听呗。”
“这事儿吧,要从……要从多久以前说起,我也忘了,大体是这么个故事……”
络腮胡吸了两口烟,讲起一个在深渊流传了很久的传说。
有一个女孩,从出生那天开始就不会哭,她没有眼泪,族人们认为她是被神灵眷顾的人,把她奉为圣女,还为特意她建造了一座宫殿。
女孩很开心,觉得自己真的是被神灵选中的幸运者,她每天都笑着入睡,又笑着醒来。虽然一次次枯燥冗长的祈礼总是折磨着她的膝盖,但是她的族人们却因此受到了神灵的庇佑,躲过一次又一次的瘟疫与兽潮。
后来她长大了,认识了一个男孩,两人相爱了,偷尝禁果后女孩怀上了孩子,至此之后她的祈礼再也不能给族人带来庇佑,无数人在灾难中死去,天火烧毁了他们的家园。
族人愤怒了,将她囚禁了起来,偷偷淹死了她的孩子,把男孩献祭给了神灵。
“女孩知道后,终于第一次流下了眼泪,传闻那天的雨很大,却没有把火浇灭。”
“后来呢?”娃娃脸问道。
“后来……女孩死了呗。”
“怎么死的?”
“投火自杀了。”络腮胡屈指一弹,把烟蒂弹进了雨里,“据说自杀前还下了个诅咒。”
“什么诅咒?”眼镜男好奇道。
“诅咒深渊的雨,永远无法熄灭这里的火,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天上再下热雨,呵呵,雨怎么可能会热,就是个狗血的爱情故事罢了,不说了,我去眯一会儿。”
络腮胡拍拍屁股站了起来,找了个干燥的树荫,闭目养神去了。
娃娃脸伸手试了试雨水的温度,很凉,问一旁的眼镜男:“这雨真的不能灭火?”
“你小子还真当真啦?就是个传说,要不能灭火,深渊早就烧秃了,哪来这么多花花草草的。”
“也是。”
娃娃脸把手收了回来,甩了甩上面的雨水,暗骂了自己一句:无知。
……
山洞中,陆半心看着篝火边的四人,张着的嘴巴很久都没有闭上。
“这故事也太……玄幻了吧。”
她没好意思把话说的太直白。
但凡扯到神灵的故事,多半真的只是个故事,神灵假如真的存在,肯定每天都忙得晕头转向,哪有空听这些凡人们的唠叨。再说热雨就自己一个人能感受到,说不定是自己的感官发生了变化,和传说根本不搭边。
“原本我也不相信,但既然你能感受到雨的温度,这个故事就未必是假的。”祁雪撑着脑袋,跟陆半心建议:“要不等回去了问问康老,他说不定能知道。”
“也好。”陆半心点了点头,突然看到对面的屠江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屠江,你有话说?”
屠江听到陆半心叫他,连忙用余光瞟了眼离他最远的丛海,见他并没有注意自己,干笑了两声就说:“呵呵,其实你们说的这个故事并不完整。”
陆半心来了兴趣,问道:“是吗?那你说说。”
“小时候,我听我奶奶说过,女孩其实生了一对双胞胎,淹死的那个是儿子,女儿被她提前送走了,至于送去了哪里故事里没说,还有一点,关于女孩死之前的诅咒,你们说的和我听到的不一样。”
屠江看了眼陆半心,见她正一脸期待的等着下文,没等她开口,就继续道:“女孩说的是,将来会有另一个女孩,用一场热雨,将这片大地彻底焚毁,每一个逼死她的人和他们的后人,都将受到来自恶魔的永世诅咒。嗯……大体就是这样。”
他说完,另外三人的目光同时投向了陆半心。
陆半心表情僵了僵,指着自己的鼻子,笑道:“我?另一个女孩?别开玩笑了。”
“嗯。”祁雪点点头,表示赞同,“放火这种事儿,半心估计做不来。”
丰信然道:“应该就是个巧合,别放心上。”
屠江没说话,只是余光一直盯着远处的丛海。
丛海笑了笑,眼神依旧很温和,但是眼底深处似乎多了些旁人察觉不出的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