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骜一听此事,全然不顾皇上应有的威仪,径直冲到飞翔殿,急切而担忧地呼喊着:“飞燕!飞燕!”
“皇上!”听见刘骜的声音,赵飞燕扑通一下从床上扑到地上跪拜,软弱无力地伏着身子,撕心裂肺地哭喊着。
刘骜一个箭步跨上前来,一把将她扶起:“快起来,地上凉。这是怎么回事呀。”
“皇上……”飞燕浑身哆哆嗦嗦,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她已卸了妆,凝脂之肌因哭得气短而略显苍白,鼻尖眼眶像雪地里绽放的粉色梅花。
刘骜本就焦急万分,又见飞燕如此瑟缩在自己的怀里抽噎,更是心如刀绞,飞燕那被霜雪打了的花容因为濒危而愈显珍贵,刘骜决心不惜一切疼惜护卫,他想着,自己是她唯一的依靠了,不禁红了眼眶,向跪在两旁的宫女吼道:“都愣着干什么!拿手帕!拿水!”
宫女们忙慌着各司其职。
刘骜轻抚着飞燕的背安慰道:“飞燕,别怕。有朕呢,朕一定护你周全,你先缓缓,给朕讲讲,到底怎么回事。”
飞燕呜呜咽咽,一时说不出话。
“别慌,别慌。”刘骜夺过宫女手中的手帕,亲自给飞燕拭泪,又接过水来,喂飞燕喝。
飞燕缓了一会儿,终于哽咽道:“下妾今儿个在花园里散步时,如厕出来,听到有人在假山后说话,就好奇,凑近听了一听,就听到她们说什么皇后、班婕妤、阿姊、诅咒、后宫……也不是很真切,但下妾忽然想到,前段时间,王美人小产,一下子就吓傻了,啊的一声叫出来,假山后闪过俩人影,宫女样子,没看清是谁,就跑没影了,当时只有筞儿、阿婳跟着我,她们不知我听到了什么,直愣在原地,也没想起来追。”
“筞儿、阿婳呢。”
“婢子在。”两个宫女齐齐在刘骜面前跪下,也是哆嗦嗦的。
“你们为什么没追上去。”
“回禀皇上,婢子当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要你们有什么用!”
“皇上,也不怪她们,下妾一时惊恐,谁也没敢说,想到兹事体大,又不敢假装没听过,又怕是有小人恶意中伤皇后、班婕妤,又或是下妾听岔了……本想去找陛下,可又怕皇上正与朝臣议事,又怕皇上会以为下妾是心生嫉妒才……”说着飞燕又凄凄切切地哭了起来。
“怎么会呢!你不知道朕的心吗?朕怎么会怀疑你!”
“可是下妾怕,下妾怕啊,这世上,就只有皇上和妹妹是真心爱下妾的,若是皇上讨厌了下妾,下妾……”飞燕紧紧抱着刘骜啼哭道。
“朕永生永世都爱你、护你。”
“皇上……有皇上这句话,下妾就是死也值了。”
“说什么丧气话!怎么会死呢!呸呸呸!不会的!有朕在呢!”
“皇上,谢皇上,皇上……呜……”飞燕继续哭道:“下妾去找太后禀告,也是想着太后是后宫之主,这些事恐怕在后宫也有查证的方法,太后向来是爱护皇后和班婕妤的,定不会为了几句碎语就胡乱治了皇后、班婕妤的罪,若此事有些凭据,论皇后、班婕妤的为人,也定不会行大逆不道之事,若只是些小事太后训斥一番,或罚些月俸,若是没影的事,也可堵了宫里的闲言碎语,总归可以保住后宫祥和,也不必烦扰到皇上那去。可谁知……太后竟盛怒如此,早知如此,下妾,下妾……呜呜呜……”
“唉,飞燕,真是难为你了。”刘骜心疼地紧紧搂着她:“以后再有这些事啊,你就来找朕,知道吗。”
“嗯嗯嗯,下妾知道了,可是怕也晚了,也许这就是下妾见皇上的最后……”
“呸呸呸,又瞎说!不许说了!好端端的!”
“太后说了,若是查不出什么,就赐下妾以死谢罪!与其真有祝诅之事,下妾倒宁愿一人受死。”
“别这样,飞燕!太后只是一时气话,绝不会赐你……飞燕,你放心,有朕在!朕不会让任何人伤到你!往后朕也天天来看你,料谁也不敢亏待你!”
“皇上,下妾生来卑贱,幸赖陛下青目垂怜,死亦无憾。可是皇上,合德什么都不知道啊,下妾一个字都没给她说,求皇上切莫让她受到牵连啊,皇上,下妾求您了!”飞燕自说自话,忽地情绪失控一样,挣扎着就要给刘骜跪下。
“飞燕!”刘骜紧紧抓住她:“你要相信朕啊!你不信朕吗?朕是皇上啊!朕难道连你也保护不了吗?你不会有事,合德也不会有事的,一定的!”
“皇上……”
“你就安心在殿里等信儿,想吃什么、缺什么都给朕说。”
“嗯嗯嗯。”飞燕掩面垂泣着,不住地点头。
刘骜好生宽慰她,一直到黄门郎来禀告太后召见,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皇儿参见母后。”
“起。”王政君面上罕见的冷若冰霜:“皇上从哪来呀?”
“回禀母后,皇儿刚去飞翔殿询问赵婕妤祝诅一事了。”刘骜低头作答。
“哼。”王政君冷笑一下,道:“那皇上有什么看法。”
“母后,您先消消气,赵婕妤也是好心,她也说了,只是听闻,也许是听岔了,就让御史大夫他们先查查,若是查无此事正好,若是确有此事,只要不甚严重就罚些月俸,尽量以和为贵。赵婕妤呢,也是为皇嗣考虑,不如也……”
“不如什么!”
“毕竟是好心,她谁也没敢说,径直来禀告太后,就是怕后宫生出是非,不如就早点放了她,不是什么大事。”
“皇上见过哪朝哪代后宫祝诅、毁谤皇妃不是什么大事!”
“没没……不过……您还是先消消气吧。”
“启禀皇上、皇太后,御史大夫求见。”
“请!”王政君道。
“卑职参见皇上、皇太后。”御使大夫翟方进进来后行礼道。
“起。”王政君道:“问得怎么样?”
“启禀太后,班婕妤对曰:‘妾闻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修正尚未蒙福,为邪欲以何望?使鬼神有知,不受不臣之诉;如其无知,诉之何益?故不为也。’其寝殿业已搜查完毕,未见异常及祝诅之迹象。”言罢,将审问笔录交与灵山,灵山恭恭敬敬地呈递与王政君。
王政君听罢已是滚下泪来,摆摆手,道:“好好。皇上,你自己看看罢!”
刘骜从灵山手上接过来,大致看了两眼便道:“班婕妤进退依礼,养德修睦,此事必定与她无关,赐黄金百斤,以宽慰其心——不知母后意下如何。”
“可。”王政君道,已是一副筋疲力尽的样子,又问道:“皇后呢?”
“回禀太后,皇后寝殿较大,詹事属官、宫女仆使亦多,尚未搜查审问完毕。”
“好。”
“母后,您先去歇息,这些事皇儿操持便好。”
“不劳皇上,此事乃后宫之事,老身理当亲力亲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