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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这个女人,上不了厅堂,下不了厨房

1.

送走了一众长辈后,被迫同居的向绾孤零零地从阳台飘回客厅里,打电话给余知羡吐槽了一番,心情倒是顺畅了不少。

她无视地上堆积如山的行李,舒爽地瘫在柔软的高级沙发上享受周末的晨光。

果真是豪宅啊!

她双腿交叠着环视四周,客厅中央那盏水晶吊灯在阳光的照耀下,晃得她眼睛花。她把视线错开,沿着旋转扶梯往上粗略一看,二楼的房间少说也有四间,仅是房门的设计看起来就很奢侈华贵,散发着一股典雅的欧式风味。

想着想着,向绾的眼皮子越发沉重,迷迷糊糊地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她一动不动地蹲在墙脚,双手抱着一只瓷碗顶在头上,表情充满了委屈。四周的场景熟悉又陌生,整个画面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将瓷碗放在地上,这才发现碗里装着一块肥肉。她赶紧低下头嗅了嗅,脖子上的铃铛项圈丁零作响。这是什么玩意儿?是谁把这么丑的项链挂她脖子上了?

就在这时,一个和肖岂沅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朝她缓步走来,只是与平日里那种高傲的眼神不同,他的眼里尽是柔情,嘴角还噙着如沐春风的笑。

向绾的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忍不住抖了抖。她刚想溜走,肖岂沅从地上捡起了一条绳索,她脖子一紧,重新被拖回了角落里,一只温热的手蓦地揉着她。

“乖,这不是你最爱吃的肥肉吗?赶紧吃,吃胖我才好把你卖出去啊。”

……

肖岂沅的声音像是来自地狱的审判,一时间开启了3D立体环绕模式在她耳边回响。她惊愕失色地叫嚷着,可是一开口,她发现房间里充斥的都是“汪汪汪”的声音,清脆又响亮……

再低头一看,她发现脖子上套的根本不是什么项链,分明是一条狗链!

她竟然变成了肖岂沅养的一条狗?

她又惊又急,挣开肖岂沅的手,猛地抬脚一踹,“哐当”一声,肖岂沅的帅脸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天花板。

……

向绾吃痛地捂着脚踝,一下坐直身子,蒙蒙地看着周身的一切。

散落一地的玻璃碴,泛着波光的一摊水,还有……一只受到了惊吓缩头缩脑的乌龟?

向绾小心翼翼地抱起龟,盯着龟壳里面看。很快,她和这只龟对上了眼,你盯着我,我看着你。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过神来,满屋子找扫帚,可还没来得及收拾好“犯罪现场”,肖岂沅阴郁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她顿时觉得脊背上一阵发凉。

“你在干什么?”他的声音有几分压抑,不知是不是暴怒前的隐忍。

向绾自知做错了事,抱起老龟干干赔笑:“我给你重新买个鱼缸呗,这件事说来你肯定不信,但是我刚才在沙发上睡着的时候,这只老龟真的托梦给我了!它说住在同一个鱼缸里太久了没出来活动,心里憋得慌,要我给它换一个更大的住所。我一开始还不信,结果醒来后它就愤怒地冲破鱼缸,爬到地上了。”

“这样啊!”肖岂沅的一双眼睛眯着,亮堂堂的目光来来回回端详着向绾,“可是,这鱼缸我昨天才刚换的,我的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娇气了?我怎么不知道,嗯?”

他一边发问,一边朝着向绾步步紧逼。

向绾不由自主地往身后的墙壁上靠去,最后无可奈何地被圈进角落里。

“给我……”肖岂沅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一句话没说完,向绾就惊得贴在墙壁上大喊一声:“不可以!我报警了!”

所谓饥不择食,孤男寡女的,这个男人不会是在盛怒下突然改变主意,想她再不济也是只雌的,便要将她就地正法吧?

“……”肖岂沅绷着脸不悦地看着这个突然暴躁的女人,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唔唔唔……”向绾顿时像打了鸡血一般,使出十八般武艺妄想逃脱肖岂沅的魔爪。但肖岂沅毕竟是一个成熟男人,他轻轻一用力,向绾一口气差点没换上,就要憋死在角落里。

“嘘!”他沉郁地皱了皱眉头,扬起食指轻轻抵在双唇上,“给我安静点,我儿子在睡觉!”

“什么?”向绾吓了一跳,看着肖岂沅的眼神顿时变得有些难以置信。原来这个男人早就暗度陈仓,在外面偷生了一个孩子?

天啊,向大山这是把他亲孙女卖给了一个带着孩子的离婚男人?可肖岂沅又是怎样瞒过那么多长辈的眼睛呢?

向绾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同时又对这个男人的亲生骨肉产生了极大的好奇。

肖岂沅见她终于安静了点,这才缓缓放开了手,抱过向绾手里的龟转身走开。

向绾不动声色地跟在他身后,相当自然地就要往二楼走,好一探究竟肖某人的秘密。

但肖岂沅显然看出了她的意图……

“别跟着我,你房间在二楼左数第二间,自己收拾行李去。”他头也不回地命令她。

向绾只好止住脚步,转过身往楼下走。毕竟寄人篱下,儿子的事等收拾完行李再去探究也不迟,看来,有了“儿子”这个筹码,解除婚约指日可待了。

向绾越想越乐开了花,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忍不住哼起小调。

等到终于安顿好自己的行李后,她站在肖岂沅的房门口开始徘徊不定。她一会儿把耳朵贴在门板上探听虚实,一会儿又弓着身子往门缝里瞧,然而,什么也看不清。

就这样过了十分钟,屋内的肖岂沅仿佛察觉到了外面细微的动静,房门突然被打开,向绾猝不及防地“哎哟”一声摔在地上。

“你这样不累吗?”肖岂沅情绪崩溃地看着这个神经兮兮的女人,一点都不像是要来和他同居的未婚妻,而像是仇家派来寻仇的眼线。

与此同时,一连串狗叫声从肖岂沅的床榻上传来。

“汪汪汪!”一条棕白的秋田犬正舒舒服服地趴在肖岂沅的高级床上,两只眼睛警惕地盯着向绾看。

狗?原来,肖岂沅的房子里竟然真的住了一条狗,不是梦里的她,而是一条有血有肉的狗?

向绾的眼珠子差点没滚落在地上,她几个翻身从肖岂沅的脚边滚出了房间,然后连滚带爬地奔到了楼梯口,捂着小心脏恐惧地望着某人的房门。

肖岂沅站在门口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与此同时,那条秋田犬也雄姿英发地来到门边,威风凛凛地冲着她一阵狂吠,向绾扶着楼梯双腿一阵发软。

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儿子……

“我儿子有起床气,你把它吵醒了,你自己负责。”肖岂沅靠在墙上双手交叠,好整以暇地看着向绾花容失色的模样,忍不住一声哼笑。

“这就是你儿子?”向绾指着秋田犬大声发问。

肖岂沅再次忍不住地皱皱眉头,扬起食指塞住耳朵,而脚边的秋田叫嚷得更大声了。

“不是我儿子,难道是你儿子?你能小点声吗?你确定你现在说话的音量是一个女人该有的样子?”

向绾禁不住反唇相讥:“你难道看不出来,我不是一般女人吗?”

“是很不一般。能惹恼我儿子的人,你是第一个。看来,它并不喜欢你。”肖岂沅一边说一边将爱子抱在怀里安抚,脸上活生生地烙着“此人喜爱撸狗”六字,向绾服气地竖起大拇指。

“它不喜欢我?我还不喜欢它呢!你喜欢撸狗,我对狗过敏,看来解除婚约是迟早的事。我和你一间屋子,这日子没法过了!”

向家上下谁不知道她对宠物过敏呢?只要她声泪俱下地对着向大山一阵哭诉,至少长辈们会念在她体弱的分上让她搬出这个“水土不服”的鬼地方吧!

想到这里,向绾开心地捞起手机拨通了向大山的电话,却在须臾间,被身旁的肖岂沅伸手碰掉贴在耳边的手机,他一个帅气的俯身,敏捷地在她身后接住掉落在半空的手机。动作之快,令仍旧保持着手握手机姿势的向绾目瞪口呆。

“这么急着告状,我不准。”

以肖大状这帮长辈的处事风格来看,这个女人的告状非但不能轻而易举地解除婚约,反而可能祸及他的狗儿子,被迫将它扫地出门。

更何况,如果肖妈妈知道向绾对狗过敏,他和她的事就更无反转的余地了。

2.

肖岂沅拿着向绾的手机,泰然自若地杵在一旁。秋田犬见状,从房门口跟了过来,围在他的脚边徘徊个不停。

向绾连忙捂了捂鼻子,往后退了一大步。

“肖岂沅,把我手机还回来。”

肖岂沅显然看出了她对狗的恐惧,气定神闲地望着她:“你自己来取。”

向绾气鼓鼓地站在原地,向前也不是,后退又不甘,两人就这样对峙着。

突然,向绾的手机铃响起,肖岂沅非常自然地就摁了接通键。

“喂?绾绾啊,怎么了?找爷爷有事?”向大山的声音从电话那端清晰地传来。

“爷爷,肖岂沅欺负我!”向绾拼了命地喊出声,只希望能让向大山得知自己此刻的艰难处境。

肖岂沅却淡定地瞥了她一眼。

“爷爷,是我,肖岂沅。向绾刚才和我打游戏时误打了您的电话,现在去洗手间了。嗯,没事,游戏打输了闹脾气说我欺负她呢……是很孩子气……好的,爷爷再见。”

整个通话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

挂断电话后,向绾奓毛了,她怒气冲冲地指着肖岂沅大声讨伐:“好啊!你撒谎不打草稿的!等着吧!鼻子迟早变长!”

“……”肖岂沅蜷手搭在嘴边嗤笑了一声,不予理睬地转身回房。

他抬起手随意地一抛,向绾的手机即时在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稳稳当当地落在了沙发上。

向绾迅速跑去沙发上取手机,却被空气中某“儿童”散播的气息刺激得打了个喷嚏,捂着鼻子躲回了房间里。

在抱着手机不懈地给向大山发了求助短信后,向绾得到的却是来自一家人肯定无疑的答复:“孩子,你爸妈和我坚信你和岂沅这孩子是天作之合了。有些事还是让他亲口告诉你的好。爷爷事忙,非诚勿扰,专心在家相夫教子。”

向绾差点哭晕在马桶边,郁闷地在房间里玩了一下午的“斗地主”。

然后,输得一塌糊涂的她终于因为强势来袭的饥饿感被迫摸到厨房里找吃的。刚找到一块蛋糕要一口独吞时,就发现肖岂沅悄无声息地站在厨房门口,身后跟着他的狗儿子。

向绾瞬间有种被捉奸在床的即视感,不好意思地抹掉嘴边的奶油,窘然一笑:“嘿嘿,我下次回来买一块还你。”

肖岂沅却对她的偷吃行为不甚在意,他更看不惯的是她毫无吃相的那副样子。

“还我就不必了。我儿子在我的教育下向来大度,还是乐意和别人分享食物的。”他悠然地把手搭在冰箱门上,“只是,向小姐的吃相实在令人不满意,既然你是我名义上的未婚妻,我希望你可以注意自己的一举一动,尤其是你的吃相。”

“……”向绾的注意力显然只在肖岂沅的前半段话上,意外给自己塞了一把狗粮的她顿觉胃里翻江倒海,难不成这个蛋糕是狗粮做的?

这样的疑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她眼睁睁地看着肖岂沅动作熟稔地洗手,系上围裙,打开冰箱准备琳琅满目的食材,然后一气呵成地下菜、翻炒、撒盐、起锅,最后把新鲜出炉的第一盘菜肴端到他儿子面前时,向绾的心情顿时变得很复杂。

这人怕不是个宠狗狂魔吧?看来,在肖岂沅家,人类误食狗粮是不存在的,只有尊贵无上的狗子享用人类佳肴的可能。

但是,这又如何呢?

肖岂沅的厨艺显然给他不完美的人设增添了一抹光彩,看在这份上,她和她的胃还是可以原谅他先前的无礼的,毕竟,很快就要被盛情款待了呢!

想到这里,向绾屁颠屁颠地在厨房里当起了贤惠小帮手,来回地替肖岂沅将完工后的菜肴端到餐桌上。

然而,当肖岂沅终于做完第八道菜肴,优雅地把围裙取下,并温柔地抱起他儿子放在高级餐椅上时,向绾的表情自动切换成了括弧笑,操起口袋里的口罩火速戴上。

与狗同吃一桌饭,同坐一排椅……山珍海味,手动再见。

向绾吃瘪的表情肖岂沅都看在眼里,于是,他非常“愉快”地提醒她:“沙发在那头。”

“知道了。”向绾没好气地盛了饭,趁狗儿子动嘴前往碗里垒起高高的菜,越夹越来劲。

“向小姐,你确定这是一个女人该有的饭量吗?”肖岂沅表情复杂地看着向绾,忍不住伸出筷子制止了她的行为,“说实话,这些菜是为我儿子准备的,你这样反客为主我们父子可看不下去。”

向绾头冒冷汗地看着这对父子:“不是说你儿子很大度的吗?”

“它是很大度,但是你这样,我家的床表示大度不起来,我不想今晚就破费维修床板。”

“……”

五分钟后,向绾可怜兮兮地坐在客厅一隅捧着碗扒饭,心情不悦地看着餐桌上的那对其乐融融的父子。

狗爸爸肖岂沅正小心翼翼地将狗儿子抱在怀里,夹了一块海参放进它的饭碗里。这还不够,一口饭下肚后,他慈爱地将一杯鲜榨果汁端到狗儿子面前,小心翼翼地将吸管伸进它的嘴里。

“……”向绾一口米饭差点呛到气管里。

我去,这年头,连狗都吃得比人好!世道变了啊……

她虽愤愤不平,却又不敢轻易靠近那块已经四处散播着狗子气息的领域,口罩在口袋里乖乖地躺着。

就这样,一顿令人难忘的晚餐结束了。

饭后,坐在风扇前乘凉的向绾呆呆地望着狗儿子的饭盆里赫赫然出现的那一盒哈根达斯,再次产生了屠狗的邪念……

她闲来无事地在网页搜索栏里输入关键词——

“狗肉怎么做好吃?”

深入做了一番研究后,她方才解气地放下手机回到房间里。

刚进房门,就“啪”地一脚踩进一摊水渍里,她打开电灯,出众的脸庞在略显黄色的水面上若隐若现,一股尿骚味扑鼻而来,在她的房间里萦绕不绝。

向绾顿时情绪崩塌,冲向厕所来回搓洗自己的拖鞋。若不是她对狗过敏,她非得亲手惩罚这个无礼的小家伙不可!

看来,它是在和她宣战了!

好在,当她卖力地清扫干净房间里的污渍后,机会终于来了。

原来,在她不注意时,“肖儿子”一直躲在她房间的阳台上乘凉,一点都没有随地拉撒的悔过之意,反而悠闲自在地在阳台上扒地板。

向绾一看时机成熟,嘭地迅速关上阳台门,眼疾手快地拉上窗帘,优哉游哉地到客厅里看电视了,仿佛从来没有见过肖儿子的行踪。

过了一会儿,肖岂沅外出运动回来了。出于习惯,他刚进门就下意识地喊肖儿子的名字。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客厅里嘈杂的电视声。

向绾虽然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看,但撑了一会儿还是有点心虚地关了电视,佯装困倦地回到房间带上房门。

肖岂沅见她神情可疑,却也未放在心上。他倒不是那种凭空污人清白的人。

只是又过了一会儿,在四处搜索无果后,他不得已才找上了她。

“你看见我儿子了吗?”他轻轻叩着门,并未夺门而入。

向绾却顿时紧张起来,大声打了个哈欠弱弱道:“没有哇!你家孩子不是不喜欢我吗,见到我应该绕道才对吧。”

向绾的声音里似乎不带一丝破绽,僵持了一会儿,肖岂沅从鼻腔里笑了一声,不多发言地走开了。

几分钟后,向绾房间里的灯灭了。

她和衣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却莫名地开始心烦意乱,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无端地浮现肖儿子那张明明欠扁却有些无辜的脸。

唉……它还是个孩子啊,这个世界上恃宠而骄的人多了去了,更何况它只是一条不谙世事的狗呢?

可是,她也不过是在替它父亲教育一下孩子嘛,毕竟,随地大小便不是文明狗该做的事。不对啊,呸!不是为娘人,何操为娘心!

想到这里,内心矛盾的向绾烦躁地把头埋进被子里准备入睡。在进行了三分钟强烈的心理斗争后,她在黑暗中摸出手机,上午搜索动物随地大小便的意图。

看来,这也不过是种领地标记行为嘛!

向绾掀开被子,重新坐在床榻边,借着幽暗的月光瞄了眼阳台。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轰隆隆的雷声,一场倾盆大雨不期而至。惊天响的雷声震得向绾胆战心惊,她先是一愣,随后想都没想地跳下床套上鞋子,飞速拉开了阳台门,在偌大的阳台上寻找肖儿子的身影。

终于,借着一线月光,她看见肖儿子孤独地屹立在阳台的一个角落里,落寞地在雨里听花开,泪里看花落……一条尾巴正可怜地款摆着,嗓子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声。

向绾忽然想起小时候外公家养的那条萨摩耶,在外婆去世后,再也没有宠它如爱子的母亲了,它一度不愿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每夜都寂寥地站在庭院门口望着通往家门的小巷。有一次,外公当着向绾的面从它的眼角边擦掉了一滴泪。

想到这里,向绾来不及思考地奔到雨里,温柔地抱起肖儿子跑回屋里,然后从卧室取出一块浴巾包住它的身体来回擦拭着。任凭肖儿子抖动身子溅了她一身的水,眼里也只是难有的温柔。

在这个夜晚,向绾觉得,过敏与否对她而言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她只知道,有些东西,是她发自内心无法抗拒的本能。

3.

“啊啊啊!”

第二天清晨,向绾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某“人”眨巴着眼睛盯着她看的模样。此“人”正是昨晚被她“全副武装”后洗了一次热水澡的肖儿子。

此时,它正顽皮地在向绾的床被上走秀,优雅地款摆着自己柔软的身段。向绾惊得裹住被子直接从床上掉了下来。

突然,传来敲门声。

向绾连忙呼救:“肖岂沅,你快进来把你儿子带走!”

话音刚落,一身西服的肖岂沅出现在门口,不紧不慢地蹲下身来呼唤他的儿子。肖儿子乖巧地跳下床,扑到他怀里。

奇怪的是,肖岂沅并没有询问肖儿子的行踪,只是宠溺地揉了揉它的毛发,有些嫌弃地嗅了嗅它身上的香味,带着它往外走。

“等等,肖岂沅,你怎么不问你儿子为什么在我这儿?”戏精好不容易想了一个绝佳的理由准备完美演绎,没想到肖岂沅根本没有给她机会。

“不需要问。我知道它在你这里。”

“你怎么知道的?”向绾有些吃惊。昨晚,肖儿子虽然受到她的欺凌,却并没有大声喧哗。

肖岂沅对这一切却了如指掌。他觑了垃圾桶一眼,里面赫然躺着一个空的药盒,上面是熟悉的过敏药名。随后,他淡淡道:“我房间阳台和你的连着。”

“……”这么说,某人竟然目睹了自己的犯罪现场?

向绾顿时心虚地呵呵笑。

肖岂沅似乎心情不差,一个转身消失在门口,只余一道充满磁性的声音:“下次给我儿子洗澡后别用香水,味道太冲!”

“……”

等到肖岂沅走远了,向绾在床上磨蹭了好一会儿,拿起手机一看时间,才惊觉自己快要迟到了。

她手忙脚乱地收拾好自己,再把床单被套全部扯下扔进洗衣机后,便风驰电掣地奔向学校。

下午的联欢表演是系里的重头戏,向绾和一帮话剧社的社员排练了许久,就等着上台秀一拨。为此,系里的老师还再三地嘱咐话剧社要打起十万分精神,不能在全校师生面前让表演系丢了脸。

毕竟是表演系啊,连最拿手的项目都做不好,岂不被人笑话?

向绾在这件事上尽心尽力得很,毕竟是做自己热爱的事。早在剧本定下来的当天她就和社友紧锣密鼓地裁赶服装,租借道具,好不容易东拼西凑准备齐全演出用品,结果却在关键时刻出了岔子。

半小时前,托肖儿子的福,一晚没睡好的向绾在去学校的路上忍不住地打瞌睡,迷迷糊糊终于晃到了演出会场,拖着巨大的服装包往后台走去。

由于昨日的彩排进行得非常圆满,再加上时间紧迫,一众人化完妆后才开始整理道具。等到向绾发现自己将所有人的服装都打包带上,唯独漏了自己的时候,已经离演出不到一小时了。

“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犯浑?向绾啊向绾,你也太迷糊了!你把自己的服装放哪儿了?”得知纰漏的系主任气势汹汹地找上了向绾。

向绾没理由狡辩,老实回答:“家里。”

她记得,昨天从行李箱里特意挑出衣服后,就把它随意放在了家里的沙发上,后来发生的一连串事令她没来得及收起来,没想到出门太急给忘了这茬。

“你出的纰漏你要负责,赶紧打电话让家里人送过来吧。”系主任耿介道。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手机带了吗?现在就去外面打,再晚了就来不及了!”

系主任用犀利的眼神看着向绾。向绾自知理亏无法反驳,赶紧从包里摸出手机点开了唯一的“家人”——肖岂沅。

在打电话前,她就做好了被怼的准备了。

“有事?”果然,一接起电话的肖岂沅就对她的来电颇为疑惑,他认为两人还不至于熟到这个地步,并且,没有要联系的必要。

但电话那头的女人却相当自来熟地要他帮一个大忙,语气急不可耐。

“肖岂沅,我现在面临着要被学院开除的状态,快来救我啊!江湖救急,咱们做不成夫妻好歹是兄弟吧!”

谁和你是兄弟?肖岂沅头疼地把传出十万分贝音量的手机拿得远远的,皱着眉回她:“我和你不是夫妻,不是兄弟,更不是父女。我没有履行家长职责的义务。”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我爸!我要的是家里那套被我落下的服装!就在沙发上,你就行行好帮我一次,我叫你哥行不?”向绾恳切地请求道。

“这个称呼听起来很有吸引力吗?”肖岂沅不紧不慢地问,一点也不把向绾的心急放在眼里。

“那我叫你爷,行不?你是王,你是天,你是不败的神话!”

“听着还挺养耳,但我……还是决定不帮你。”肖岂沅说完就要挂电话。

向绾急得跳脚:“别别别!我知道了!你今天帮我这个忙,我无条件替你达成一个心愿!”

电话那头的人明显沉默了一会儿。

“我没有心愿。但我说过,我的身边不需要女人。”肖岂沅的声音像是一杯热气腾腾的蓝山咖啡,有种微妙的醇厚。

向绾来不及欣赏他的声音,一句话说得飞快:“这个简单啊!我懂你!咱俩达成共识了,一个月,给我一个月,我让你身边不再有万恶的女人!”

肖岂沅的话说得深不可测:“你的意思难道是,我在赶你走?向小姐不要误会了我。我说了不是心愿,只是在陈述我的观点。我与你之间不存在达成了什么共识。”

他的反问说得铿锵有力,向绾情不自禁脱口而出:“当然不是共识!是我单方面不择手段地想解除婚约!你没赶我,也没有逼我!我自愿走的!”

“嗯……”肖岂沅意味深长地嗯哼了一声,随后才悠悠地问她,“学校在哪儿?”

向绾迅速地报上学校地址后,这才松了口气。好在肖岂沅并未食言,十分钟后就出现在了会场。

他的出现无疑引起了现场的一片哗然,过分瞩目的长相和气场令他的到来显得格外“闪亮”。一开始,系主任以为是学校哪位领导莅临会场,在得知是向绾的朋友后,吃了一惊。

“是你男朋友?”没想到一向公私分明的系主任也忍不住八卦地推了推向绾的手肘。

向绾看着一脸冷漠的肖岂沅,压着嗓子:“当然不是!他是我哥!”

“你哥?亲哥哥?和你长得一点也不像啊,明明是同一个爹妈生的……”旁边的一堆社员凑过来探听之余不忘插嘴。

向绾无奈地扶了扶额头,把话题拉回重点:“朋友们!快闭嘴吧!在你们眼里到底是演出重要,还是这个重要呢?”

“当然是……这个啦!”一群人不约而同地回答。

向绾无语地流下了一滴冷汗。她忽然意识到,无论这个男人出现与否,自己似乎都会摊上一个大麻烦。

不远处,一直被一群莫名蜂拥而来的女生围绕着的肖岂沅终于忍不住咳嗽了几声,突破重围朝向绾走来。

他显然对这样的场面并不陌生,却颇为反感。要说女人,他的身边向来不缺,但没有一个能近得了他的身,是不能,也是不想。眼下,他答应了向绾的请求前来送东西,也预料到可能发生的情况,却没想到脱身似乎不太容易。

“向绾。”他强势的声音一下压制住了场面。

这是他第一次认真地叫她的名字。此时,他正越过人群朝她缓步走来,一双眼眸不偏不倚地盯着她,眼里好像只有她一个人。

这……发生了什么?

向绾在接收到肖岂沅的眼波后,莫名心生不安。她还没来得及感谢他的救“命”之恩,他突然开口了,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够后台的人都能听得到。

“早点回家,我等你。”他的手有些僵硬地探了探她的头,眼里明明不起一丝波澜。

可向绾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么粗糙的演技怎么就被一群演技卓尔不群的朋友当成了深情凝视?

“帅哥,向绾是你的谁呀?”人群里有一个朋友突然大声发问。

所有人都知情知趣地安静了下来等待回应。

肖岂沅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扫了众人一眼,平静地说:“未婚妻。”

就是这么平静的一句话,后台瞬间炸成一团。看着这些喋喋不休的八卦者,肖岂沅没有再与他们纠缠,转身离开,留下向绾一个人应付广大的吃瓜群众的追击。

他的嘴角扬起一抹得逞的笑,却无人察觉。

既然被纠缠,他就将计就计让这个女人知道,待在他身边的日子将不再安稳,他的魅力将给她这个所谓的未婚妻带来无穷后患,她只需知难而退。

可怜的向绾再度成了新一轮被包围的焦点。

“向绾,你金屋藏娇啊!这么帅的未婚夫也不拿出来和我们分享分享?”

“就是!什么时候摆喜酒啊,不会少了你的红包!”

“妈耶,系花配帅霸,何止是童话?”

“……”

向绾捂着耳朵站在原地,解释了好久,才满足了这群人的好奇心。

好不容易在演出开始前的二十分钟将他们驱散去干正事,又一件祸事却从天而降。

原来,剧里的某位演出人员忽然身体不适莫名失联,后台已经乱成一锅粥,社友们个个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就算是一个不起眼,全程没有台词的小角色也至关重要啊!

向绾万万没有想到,在这千钧一发之时,面面相觑的一群人中有一个人举起手来。

“向副社长,我觉得这个忙还是得你帮。无论从哪方面来看,你未婚夫都是最佳的替补人选,你们觉得呢?我们现在就近找不到认识的人帮忙,社里的人能上的都上了,你未婚夫毕竟是自己人靠得住,况且,颜值高肯定抢眼,有观众缘!”

“不!”向绾打断他的发言,振振有词,“哪有小角色帅过主角的?不合适不合适,况且,他这个人傲得很,绝对不会同意啊。”

“嗯……那快去把他追回来吧!”

“追回来吧!就靠你了!”

“向姐,你的口才我们放心啊!”社友们纷纷发声。

“……”向绾看着头顶那盏日光灯,越发觉得刺眼,就当是为了心爱的话剧社吧。

她咬了咬唇后,转过身风风火火地往停车场狂奔而去。

4.

肖岂沅正走到驾驶座边打开门,来势汹汹的向绾突然出现拦住他,强势地关上了车门。

肖岂沅皱着眉扫了她一眼。

气喘如牛,挥汗如雨。

“爷!行行好,你帮人帮到底吧!我们话剧社的命运都掌握在你手里了!”向绾哭丧着脸从眼角憋出眼泪,就差没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各自有命。帮忙的事,点到为止为好。”肖岂沅似乎察觉到自己又被盯上了,并且预感这次的事不简单。

“别啊!现在有个表演人员因为意外上不了场,也找不到人。现在所有人都说你最适合,你就帮帮忙吧,没有台词的,就站在台上就行!你只是男主暗恋的第五个人,小角色而已!”向绾说着说着便揪住了某人的袖子,步步紧逼。

肖岂沅不耐烦地退了一步,保持距离。

“你把我当什么了?”他冷笑了一声,“要我出面,先去了解一下我的出场费吧。向小姐,这个人情我可卖不了你。”

“呵呵,咱俩还说什么人情啊!既然来都来到这儿了,多帮一个忙就当做做善事嘛!”向绾说着说着,心急之余,竟然揪住肖岂沅的袖子来回摇摆,尝试着撒起娇来,画面异常诡谲。

这女人真是变脸变得快。俗话说,女人心,夜来香,海底针,最难懂……

肖岂沅毛骨悚然地甩开她的手,重新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停止你的表演。别和我说,你一开始叫我来就是一场算计。”说完,他顺势要把车门关上。

向绾赶紧把手放在车门边缘,急道:“等等!半个月,半个月好吗!半个月,你的身边将没有女人!”

肖岂沅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又沉默了一会儿:“是你急不可耐地要离开,与我无关。”

“对对对!”向绾举起手发誓。

“没有台词?”

“对!”

“没有走位?”

“对!”

“不会给我惹麻烦?”

“当然,我保证!”

肖岂沅这才重新打开车门,迈出一只脚,理了理衣裳,跟着向绾回到了现场。

现场的演出人员见向绾不负众望地带回了最佳替补,纷纷拍手叫好,肖岂沅却站在一旁漠然无视。等到向绾把演出服装拿到他面前时,他的心“咯噔”一声颤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盯着向绾。

“向小姐,你现在是要我穿上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东西吗?你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他冷冽地咬着牙,目不转睛地盯着向绾。

向绾感受到身畔是冷飕飕的低沉气流,却还是沉着地扯出一个凌乱的笑:“这……是标准女装,不是什么人妖啦!你别慌张,我们是要带领你打开新世界的大门,让你知道你长得有多么俊美,扮女装没在怕的啦!”

“我不需要,你们好自为之……”肖岂沅的话还没说完,向绾看了眼墙上的钟,突然紧张,啥都没说就直接站在椅子上,以突如其来的身高优势把服装套到了他的头上,拼命往下扯。

“你在做什么!”肖岂沅被蒙在一片黑暗里不明方向,暴怒之余感觉到一股奇异的布料味扑鼻而来,他在茫然中打了一个喷嚏。一群男人顺势围了上来,手忙脚乱地把他抓进了换衣间进行改造。

可怜的肖岂沅被裹挟在黑暗中,什么也看不到。等再见到光明时,他已经被一群男同胞包围,二话不说就三两下地把他的西装褪去,套上女装,还有人感慨:“向绾的未婚夫也太适合穿女装了吧!比之前老赵扮的更多了几分魅气啊!”

“可不是吗,你看看这脸蛋,我见犹怜啊……等等剧本里的男主对‘她’一见钟情,感觉更入戏了啊!”某同志说罢就要将手贴上肖岂沅的脸。

肖岂沅愠怒地一把拍掉,闯出换衣间重拾他男人的尊严:“有没有口罩?面具也行!我现在就要,立马给我拿来!”

向绾从身后默默靠近,讪笑道:“爷,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都答应帮我这个忙了,何必过分拘泥于这些小节呢?”

“你说什么?”肖岂沅黑着脸转了个身,看着向绾的眼神犹如冒着寒光的利剑,“这已经侮辱到我的人格了,还谈小节?向小姐,作为一个女人,你能不能别这么不拘小节?”

肖岂沅转身的一刹那,向绾竟也看呆了眼。她被穿着女装的肖岂沅震撼到了。

这个男人穿上女装真是俊美异常,简直万花丛中一点红啊!想到这里,她笑眯眯地抱拳作揖:“爷,答应你的小女子一定做到!你专心帮我忙行不?”

说完,她双手合十“啪啪”两声,团队里负责化妆的朋友提着化妆包出现在肖岂沅面前,开始了他们的创作。

等到化好妆后,肖岂沅想跑也跑不了了,顶着一张大花脸,穿着一身女儿装,到哪儿都是不要脸……

肖岂沅忍辱负重,突然觉得这个买卖自己做亏了。

亏大了!

表演结束后,他迫不及待地就把衣服换掉,扔进了向绾的怀里。向绾无奈地摊摊手,看着他气急败坏地往场外走。可刚走没几步,一群陌生人就围了上来,肖岂沅一时无处可逃。

没想到,一个无名的小角色都能如此出镜,配角光环简直盖过了主角,仅是在表演后就有不少观众到候场室外来打听他的名字,询问他的联系方式。并且,在得知演员是男的后,一群老大爷们中竟然有那么几个坚持留了下来围堵肖岂沅。

肖岂沅终于感受到这个世间比向绾还可怕的一股势力了,在被男粉丝围追堵截的危急时刻,他掉过头往回走,回到候场室后从向绾手中重新抢过服装盖在头上,这才偷偷摸摸地溜回了停车场。

他这一生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像过街老鼠般难堪?

回到停车场的肖岂沅仍心难平静,盛怒之余难得点上了一支烟放在嘴边吸了两口,随后掐灭了。

烟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发动车辆,重新回到去医院的路上,一边戴着墨镜和口罩,一边盘算着如何避过同事的耳目。

想他肖岂沅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如今竟然栽在了一个女人的手里。这是在遇到向绾前,他想都没想过的状况。

果然,歌词里说得没错啊……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遇见了千万要躲开!

5.

“叮咚!叮咚!叮咚!”

肖岂沅刚值完夜班回家,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阵极有规律的铃声。此时已是早上八点半,谁会这么一大早来登门拜访呢?

透过门孔一看,楼道上井然有序地站着一群工作人员,手里拿着的东西和此前在肖家老宅见到的那些红缎带、红气球简直如出一辙!

肖岂沅神色一僵,忽然记起肖妈妈先前在老宅说的话——

“给你预订了一拨更好的服务,过段时间上你家,记得查收哦。”

所以现在……

“肖先生您好,肖夫人此前在我们公司定制的婚庆登门服务已经准备无误,今天上门为您服务。请问您当下是否方便?”

“不方便。”肖岂沅站在门口,毫不客气地回道,“你和肖夫人说,我家不需要这样的服务,让她去退了。”

肖岂沅的态度生硬,门外的人却像早有了准备似的,耿介道:“肖先生,肖夫人已事先得知您会有所不便,并与我们商议好在门外等到您方便为止。”说罢,领头的这人双手“啪啪”两声,一行弟兄纷纷端正地坐在楼梯口,几乎要把整个通道给堵了,丝毫没给人留上下楼的余地。

肖岂沅无语地看着这群人雷打不动的样子,真不知道肖妈妈是给了他们多少好处才这么言听计从的,但他也不是无计可施。

既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那就让这群人等去吧。

想到这里,他不动声色地打了个哈欠往卧室里走。留下门外的一群人干巴巴地守望着,一直守望到了中午。

向绾醒来时,已经到了中午。

打开手机一看,今天竟是上台展示作业成果的日子!可怜她昨晚熬夜赶完报告,连试讲都还没试讲过呢……下午第一节课就轮到她上台了。

想到这里,她马不停蹄地准备好资料和U盘,换好衣服后下楼了。

她已经做好了打算,午饭就在学校食堂随便解决,重要的是她的包去哪儿了呢?

花了五分钟在家里跑上跑下,最终在客厅的桌下找到。

她拿起包,匆匆开门要下楼,忽地发现门口坐了一群奇怪的人,看起来倒也不像乞丐,个个穿着制服,只是手里抬着、拿着、握着的东西稀奇古怪的,形态各异,却不外乎都是红色的。

隔壁家的女儿这么快有喜了?

向绾本就赶着上课,眼下却没有一条可让她挪动的路,她只好站在家门口,风风火火道:“你们……来送聘礼的是吧?隔壁人家应该在的,你们去按个门铃就成,主要是我现在赶着出门,各位大哥行行好,速速给我让条道吧!”

众人看着这个站在肖家门口比他们更弄不清情况的女人,先是面面相觑小声议论,随后领头的问道:“您……是向小姐吗?”

“对对对!怎么了?”

“向小姐,这不是隔壁家的聘礼,这是您家的服务。”

“我家?”向绾惊愕地指了指自己,大声笑道,“我没有订这种服务啊,而且这家那位一看就不是这种品位,怎么可能嘛。你们的订单估计出错了,大家都散了吧,我急着走!”

说罢,她就一脚踩出门槛试图逃脱。

没想到楼道里的一群人还是岿然不动地挡在她面前,她只好缩回自己的一条腿。

“向小姐,其实这是肖夫人的嘱咐,是她亲自上门定制的服务,您看订单都还在这儿,现在这不是为难我们这些给人打工的吗?俗话说……”

“对啊,向小姐,我们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就听您一声令下……”

“向小姐,我们公司的服务品质是有目共睹的,您尽管放心……”

“向小姐……”

向绾在一群人长达十分钟的狂轰滥炸下,一个头两个大,脑子里构思好的发言都被打乱了。

最后,忍无可忍的她扯下手表,一声怒吼平息了一群喋喋不休的人,干脆地做了个“请进”的手势:“停停停!你们赢了!既然是肖妈妈的吩咐你们随意吧,出了什么严重后果我可不负责,我提醒你们,屋里住着一对很凶的父子……不说了,我真来不及了!我的妈,我好不容易记在脑子里的那么一点点思路全被你们搞没了!我走了,拜拜!”

她奋力从人群里挤出一条小路,敞开大门溜之大吉,留下婚庆公司的人一脸呆滞。

真是无比佩服这个心很大的女主人,万一他们是假扮的呢?就这么走了也不通告一声,不怕引狼入室?

一行人进入肖家后便有条不紊地执行起任务,等到肖岂沅意识到房门外有异样时,一切已经弄得差不多了。

他睡眼惺忪地站在房门口,看着楼下那群熟悉的陌生人,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放他们进来了?他应该不是在做梦。

想到这里,他匪夷所思地走下楼梯,不悦道:“谁让你们进来的?”

“肖先生好。”楼下的人不仅没有被肖岂沅的神出鬼没吓到,反而礼仪周到地纷纷向他鞠了个躬,“是您的夫人放我们进来的。”

“我没有夫人。”肖岂沅下意识地说。

“是您的未来夫人。请您转达我们对她的感激,谢谢她对我们公司十足的信任,让我们进屋完成工作。眼下您看,还满意吗?”

领头的那人大手一挥,原地自转了一圈,向肖岂沅介绍他们的劳动成果。

肖岂沅看着客厅里鲜明刺眼的大红“囍”字,电视机上摆着的婚庆娃娃,甚至是茶几上的红色茶杯,墙壁上还拉着一条非常突兀的横幅——祝肖岂沅先生和向绾小姐早生贵子。

他忽然觉得这不是自己的家,这是一片火葬场,火葬了他从没犯过丝毫差错的完美人生,火葬了他仅有的理智。

“我要是说,我不满意呢?”他先是冷笑了一声,随后扯下横幅,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旁人却没有会意,把横幅从地上捡了起来,井然有序地又重新挂了上去。

“没关系,我们将继续进行整改布置。您看?”

“我看,”肖岂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指着门沉着脸,“我已经看不下去了。你们现在,立马收拾完道具走人去和你们的肖夫人领赏!”

他的语气里分明带着点讽刺的意味,工作人员却一个个喜笑颜开地收拾道具,挥手致意。

“谢谢肖先生!”

“……”

肖岂沅的脸更沉了。

等到一群人纷纷退出屋子后,他扯下家里的横幅,心里百味杂陈。

向绾啊向绾!你这是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这个令人头痛的蠢女人!

“阿嚏!”身处远方的向绾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我这是怎么了?感冒了?”

“无缘无故感什么冒,肯定是有人在想你啦!”同学A说道。

6.

肖昱拖着行李箱出现的时候,肖岂沅正满肚子郁闷地在家捣毁现场。

他走到门口,看着门两边极为喜庆的对联有那么一点迟疑,照着手机里的地址反复对了好几遍,才按下了门铃。

“你们还有完没完!”肖岂沅气急败坏地打开门,脸上全都是不耐烦,当看清楚眼前的人后,他的不耐烦加剧了,“怎么是你?”

肖昱很快反应过来,向前走了一步,然后大手揽住了肖岂沅的肩膀:“兄弟,好久不见啊,看来最近家有喜事啊?”

肖岂沅冷着脸,挣脱开肖昱:“怎么突然回国了?”

“这是个秘密。”

“家里人不知道?”

“当然,所以兄弟你可得帮我保守秘密啊。”

肖岂沅的脸色越发冷,伸手想把门关上,却被肖昱拦住。

“打住!”肖昱迅速出门把行李箱往屋里一拉,笑着说,“现在可以关了。”

肖岂沅无奈地叹了口气,将门一推。

“肖岂沅,三年不见,你整个人看起来欢脱了不少啊!你这家里都是些什么啊!”

肖昱一边走一边环视屋子里花里花哨的一堆东西,还有厨房玻璃门上还未来得及撕掉的大红囍字。他不禁转过身来对着主人公感慨,眉梢眼角都挂满了桃花般的笑:“说句大实话,咱们家是不是太久没热闹了?我看这满客厅的东西觉得喜庆,你觉得呢?”

肖昱的话明显带着股揶揄打趣的味道。他的嘴角笑意盎然,洁白的牙齿在日光下熠熠发亮,显得他很是无辜。

肖岂沅却对他的美貌攻势一点也不买单。他面色如铁,脑海里蓦地又晃过了那张天天在面前晃荡的脸,好不烦人。

“我对你的感受不感兴趣。”他无视肖昱,径直走到餐桌旁倒了一杯水,语气有种不紧不慢的傲慢,“回国了不回家住,跑来我这里做什么?”

“这还不明显?当然是蹭住啊,兄弟!”

“我觉得家里比我这儿更适合你。”

肖昱一听“收留”被拒,俊逸的脸上不由得闪过一丝无奈,哭笑不得:“我要是没事能跑你这儿来避难?主要是家里那位催得紧,还有你妈,除了操心你的事,她对我的事上心得不得了,三天两头想给我介绍对象,我回去不就自投罗网?”

“所以你偷溜回来不跟家里打招呼?”

肖昱站起来跑到肖岂沅身边坐下,神神秘秘地说:“毕竟我这次回来是办大事的,过阵子还得回,与其回来还得参加几个相亲会浪费时间,不如速战速决。”

肖岂沅盯了肖昱几秒:“哦。”

“就这反应?”

“嗯,还有,你离我远一点,三米。”

“何必这么讲究嘛!”肖昱拍了拍肖岂沅的背,“对了,你和向绾怎样了?”

肖岂沅的脸忽地沉了下来:“你认识她?”

“那可不,也难怪,你总是对无关紧要的事不闻不问,当然不知道我和她从小玩到大,要论了解,我对她可是远远大于你。”

“从小到大她就是个女霸王,天不怕地不怕各种挑事厉害得不行……你跟她相亲那次她还想搞出个大事来呢,疯得不得了。”肖昱站起身把行李箱抬起来,“我房间还是老地方吧,二楼我懂的。”

“所以黑社会装扮是你支的着?”

“怎么可能啊!她可是个戏精,我怎么可能有这种脑洞!”肖昱拖着行李箱径直往二楼走,打开房门就被里面琳琅满目的装饰惊到了。

一个巨大的梳妆台上摆着不胜枚举的化妆品,精致的单人床上粉色的被单和枕头洋溢着满满的少女气息,再看那床头的墙壁上,超大号的相框里出现了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庞,放大再放大——

向绾。

等等……向绾?

“嘭”一声,肖昱猛地关上房门,拉着行李重新回到楼下,脚步声响亮而有节奏。

“兄弟,你已经和向绾同居了?”他有些惊讶地来到肖岂沅面前,心里顿时对肖阿姨的办事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

肖岂沅则慵懒地倚在门边看着肖昱,窗外投射而来的日光将他的影子拉得颀长。

“肖家女人的办事能力还用得着质疑?”他的语气带着一种淡淡的玩味,但看在肖昱眼里那可是深深的无奈。

肖昱拖着行李沉思了三秒,朝肖岂沅投去同情的目光,随后直截了当地就往门外走去,动作之迅疾比来的时候还要飘忽。

“事已至此,鄙人就不打扰了,万一我这个电灯泡被你老婆扔出去也是有可能的事。”

肖岂沅双手交叠着倚在门边,一双眼睛像夜色一样深不见底,正色道:“你能不能别在这儿拉低我的品位。”

肖昱扬着脸对上肖岂沅的神情,脱口而出:“话别说得太早,你的品位还未可知。”

“闭嘴。”

肖岂沅冷斥了一声,然后“啪”地关上家门。

回到家中的肖岂沅反手背对着门走回房间里。经过客厅时,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鞋柜旁的那双女式皮鞋。

烦,是真的烦。

无家可归的肖昱出了小区就干脆利落地找了家酒店,直接开了一个月的房间。谁让他至今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呢?肖岂沅这个万年不近女色的家伙如今身边竟也有了万里挑一的向绾。

而且这么爽快就答应同居,看来八字已经有一撇了。

唉!

肖昱一边结算一边想着,站在柜台边打开钱包,抽出身份证,却不经意地瞟见格子里那张陈旧泛黄的照片,照片里的两个孩童都仍是青涩懵懂的样子。

他若有所思地抽了出来,相片中的向绾仍是小时候土里土气的模样。肖昱忽地想起了七岁那年这个女人冲在他前头打架的场面,脊梁骨顿时一阵发凉。

是时候找她拿回车钥匙了。他想。

自从三年前他去海外留学,向绾软磨硬泡地从他这儿要走豪车起,他就抱着总有一天要为爱车收尸的打算。

车得要回来,人,也得见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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