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过定向门，我们来到了一个餐厅。一位服务员在门口迎接我们，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房间里没有自然光和白灯光，蜡烛吊灯的微弱光芒，让人刚好看清身边的人和身前的路。踩在酒红色的木地板上，我瞬间感觉被一种熟悉的暖意包裹。跟着卡塞拉，我穿过了一个没有岔路的长廊，两侧摆了冷杉，墙壁上挂着槲寄生花环，充满了浓浓的节日氛围。
我走进了一个包间，满屋的冬青围着一张餐桌，餐桌上的烛光是房内唯一的光源。我和伊在餐桌的两端坐下，在一旁等候多时的侍者，向我们递上了菜单。我忍不住好奇地打量着侍者，他注意到了我的观察，以淡淡的微笑回应我。
“想吃点什么？”卡塞拉的话语把我的注意力带回了她的身上。卡塞拉是绝对意义上的美人胚子，五官、脸型和身材协调而极富美感。初见卡塞拉时，她穿着白色的实验服，面容严肃，对人造人的刻板印象和冷淡的气质，让我没有以审美的角度注视过她。眼前的卡塞拉双眸似一泓清泉，肌肤如凝脂，柔顺的长发落在雪白的肩膀之上，烛光散落，她的周身似乎散发着微光。
直到她多次呼喊我的名字，我才回过神来。我看着桌子上的红酒，说道：“食物就算了吧，经过一天的味觉实验，实在对吃的打不起兴趣了。我们就喝点酒吧。”
“好的。”卡塞拉把菜单还给了侍者，和他说道，“帮我们斟一杯酒，你就退下吧。”
侍者恭敬地斟酒后，鞠躬转身离开。侍者的动作和表情非常自然，没有机械般的僵硬。
“这里没有别的用户，服务生都是设定好的角色，就像游戏中的NPC（非玩家角色）。”卡塞拉解释道。和我猜的一样，我在心里默想道。
卡塞拉举起酒杯，客气地说道：“乔毅先生，欢迎你加入思维世界计划，让我们举杯庆祝你正式工作的第一天。”
“以后叫我乔毅，或者毅，就好。你太客气了，让我感觉有点拘束。”
“那以后你就叫我‘珊’吧，我的朋友都这么叫我。”
我举起酒杯和卡塞拉碰杯后，喝下一口红酒，我能感到醇厚丝滑的液体，经过我的喉咙，顺着食管，流进我的胃里，再真实不过的感受。“我挺喜欢这儿的氛围。”
“你还没有见识这个地方真正的魅力。”卡塞拉露出了俏皮的笑容，“现在你把眼睛闭上。”
我乖乖地照做了，大概十秒以后，卡塞拉提醒我可以睁开眼睛了。再次睁眼，映入我眼帘的是一片暗黄色的沙漠，太阳只有一半在地平面以上，红色的霞光点缀着深蓝色的天空，不知是黄昏，还是日出。我观察了下周围的环境，我还处在原来的房间，坐在那张餐桌前。房间的四周除了入口外，都是透明的落地窗，刚进房间时，没有注意到，应该是因为密实的窗帘挡住了所有外界的光线。
“怎么样，这个地方很棒吧。”卡塞拉站了起来，跑到我的身边，拉起我往外走去。“还有更棒的呢？”
卡塞拉拉着我走到了阳台，阳台门一打开的瞬间，风沙和音乐声同时向我涌来。
“猜猜这音乐声是从哪来的？”卡塞拉一下子趴在阳台的围栏上，沙漠来的风把她的头发吹起，露出了她灵巧的耳朵。
从风中传来的音乐声，夹杂着笛声、竖琴声、提琴声，还有雷声和雨声，像是在****中演绎的一首古典交响乐。我朝着她望的地方看去，在沙漠中竟然有一汪碧绿的泉水，像是一块翡翠，泉水的后方立着一大排高大的石柱，似乎象征着不同频率的音叉。
眼前的景象，触发了我的一些记忆。“我知道有一种鸣沙现象，由于特殊的气候和地理因素，沙粒被风吹带动，滚落沙丘，或相互碰撞摩擦，会发出特别的声音。而那一大排石柱，像天然的反声板，提高了鸣沙声音的响度，还增加了混响。”
“原来是真的，”卡塞拉听了我的话，突然伤感起来，小声地呢喃着，“我还以为是他骗我。”
“谁在骗你？”我没有听清楚她的话。
“没什么。没想到你知道的挺多的。”卡塞拉像按下了一个清零的开关，一扫刚才的阴霾，脸上又充满了欢欣的笑容。“这个地方叫吟风沙漠，我很喜欢这儿，每次我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来这儿。”
“所以你今天心情不太好？”我有些敏感地问道。
“没有啊，我只是觉得你应该也会喜欢这儿。”
“我的确很喜欢这儿，谢谢你带我来。”
“不过，我这么急着带你来这儿，也是有原因的。”卡塞拉说话的时候，一脸痴迷地望着这片沙漠。“一旦思维世界正式开放，这里就会变成网红打卡圣地。到时候，我们想再来就得提前两三年预定位置了。”
“这不是一个虚拟场景吗？不是可以复制无数个吗？”我感到很疑惑。
“你还是把思维世界当作一个游戏。”卡塞拉平静地说道。“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人们不会觉得它珍贵。不觉得它珍贵，就不会付出代价去获取。不付出代价的所得，不会被重视珍惜，也不能成为炫耀的资本。总而言之，如果这不是唯一的场景，那就失去了社会性的价值。”
卡塞拉的话让我陷入了沉思，而她似乎陷入了某个回忆，我们俩静静地看着大漠红日的景象，直到风中的音乐声突然变成了狗叫声，我俩同时笑出声来。
“我其实从一开始就有一个问题。”我说道，“我们看的到底是日出还是日落。”
“我也不知道。”卡塞拉回答道。“其实我每次来也有这样的疑问。”
“理论上讲，这应该很好判断，如果天越来越亮，太阳越来越高，就是日出；如果天越来越暗，太阳越来越低，自然就是日落。可是从刚才到现在，我看不出变化。”
“你如果真的想知道，我可以去问问这儿的侍者，他们应该知道。”
“不用了，只要再等等，我们就能自己判断了。”可能是为了验证我自己提出的理论，我固执地拒绝了卡塞拉的建议。
“那你慢慢等吧，我先去睡一觉。”
“你累了吗？”
“累倒不是很累，只是我预感你会花很长时间。”卡塞拉转过头来看着我，一本正经地对我说道。
我对她的反应感到疑惑，思考了一会，我问道，“这里的时间和现实有什么不同吗？”
“这里的一天，”卡塞拉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笑出声来。“相当于现实时间的二十四年[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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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致敬《Doctor Who》第九季圣诞特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