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静地站跪在殿上,低垂着头,死死盯着身下金砖。
“如此双手,怎可染了斑斑墨迹,便与朕抚琴罢。”
皇上的一句话,便决定了他的命运。
习得君子六艺,谁曾想到头来,却沦为一个琴师。
琴师啊。
金砖的冰冷,从膝盖直刺到心底。
他的嘴唇在颤抖。
他的身体也在颤抖。
他觉得自己整个人已经抖成一团。
没关系。
他安慰着自己。
本是要哭的脸上露出一个惨然的笑容。
没关系,我还有机会。
我还年轻,我一定可以看着昏君远去,我一定可以看着齐国走向繁荣。
我的手,一定可以再次拿起笔。
他轻拂去焦尾古琴上的落灰。
指尖轻弹。
声如流水。
琴弦颤抖。
焦尾,你是在哭吗?
你还是在笑?
你是在哭自己名器蒙尘,还是在笑自己重觅知音?
我猜你是在笑吧。
他心中突然一阵苦涩。
他和这古琴,又何其相像。
只是,古琴得觅知音,他的知音,又在哪?
他怀抱古琴,坐在殿旁。
他曾提笔握刀的手此时在这琴弦上拨弄。
他冷眼看着,他们的君王半卧在金雕玉铸的龙椅上,同身边的娇俏女子嬉戏调笑。
他突然间,就绝望了。
什么希望啊,都是骗人的。
有这样的君王,他的国家,什么时候才能昌盛?
手下的琴身翁鸣。
罢了。
他现在,只是一名琴师,这些事,本不该由他来操心。
一缕青丝从他的颊侧垂下,垂在他的手旁。
面前舞女,换了一批又一批,不变的,是粉面红妆,长裾摇曳。
耳畔,是靡靡宫音。
皇位上的美人换了一位又一位,不变的,是衣不蔽体,玉体横陈;不变的,是那日渐苍老,却仍在调笑嬉闹的身影。
没有盼来渴求已久的知己。
可他手边的那缕青丝,竟不知何时,已变得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