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福光此时震惊于程萧两人铁船的体积,和侧舷打开的炮窗,与他乘坐过的三号测试船相比,眼前的这两艘不但更大,火力也更为强悍!
周举微眯双眼,手捋须然心中似有所动,向身边的刘秀才笑道:程萧两家的铁船真不错!
刘秀才这两年在商界摸爬滚打,哪里会听不出未来岳父的意思,他转身向小豆子耳语几句,然后淡淡的一笑:周伯父稍后便可见到熟优熟劣。
让两艘战舰在江上跑一圈,这个话语权刘秀才还是有的,此举不但可以满足一下老泰山的好奇心,打消他参与海贸的忧虑,还可以为千里营壮壮声势,一举两得的事情,他又怎么会不做呢!
片刻功夫后,江边的人群再次骚动起来。
两艘新式战舰,在抵达金陵后,为了不引起城中百姓的骚动,大多数时间都停泊在上游几里的长江中。
在接到小豆子的信号之后,战船加煤升帆,冒着滚滚的黑烟,推开江水翻腾起巨大的浪花,伴随着一声紧过一声的汽笛,顺流飞速的开了过来。
呜!呜呜呜!急促而又响亮的汽笛声,吸引了集市上所有人的目光,正在交易生丝的桑户和伙计,也停了下来看向江上驶来的怪船,但此时却并没有人惊慌失措。
原因无它,冒着黑烟驶来的铁壳船,与程萧两家的炮船十分相似,不但船形一样,连桅杆的数目和位置,以及侧舷上炮窗的多少都相同。
战船渐渐靠近江边,细心的人发现后来的两艘战船,与程萧的战船还是存在很多差异。
前者的船尾两侧各加装了两个直径一丈的明轮,后者却没有这个设备,但船甲板的后三分之一处,多出两个三丈高并行排列的烟囱。
再就是后者的船体更宽,船壳上的铆钉也更加粗大,船长也略较前者多出了丈许。
四艘战船虽然同样是四桅,高度和粗细也相同,但垂挂的硬帆在宽度上差别很大,后者帆骨采用了强度大韧性更好的钢管,而前者使用的仍旧是竹木材质,因此帆面的幅宽相差了近两丈!
最让人惊奇的是,后者两艘战船,沿着船体的中心线,并排交措布置了三组十五门火炮,被烟囱分成了前十后五的布局,虽然炮体都不大,但在视觉上,感觉要比程萧两家炮船的火力更强!
集市上的人群,指向江边停靠的铁壳船,交头结耳议论纷纷。
“今年金陵的怪事还真不少,先有海盗劫城,再有官军伙拼,现在江上又出现了四艘铁壳船,而且有两艘还冒着黑烟!”
四周嗡嗡的议论声,断断续续的传入方楠的耳中,他开始暗自检讨,到底是什么原因,在每件事上都留有自己的影子!
方楠很快捋清了原由,先是萧思音,后是周素蝉,搞得自己东奔西走,又唱又闹,河上开枪,江上放炮!
还很合辙押韵的!呵呵!想到了在江南的际遇,方楠不禁嘴角扯动没有忍住,轻轻摇头低声笑了出来!
想到江上放炮,两艘战舰上的火炮,善解人意的齐声怒吼!
砰砰砰……紧凑的炮声在江边呜响,虽然使用的是空包弹,但距岸边很近,显得声势却极为震憾!
几尺长的火舌,如同火链般的在战船侧舷的炮窗中喷出,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集市上的人群开始惊慌失措骚动起来。
不只是岸上的百姓,震惊于两艘战船奇特的构造和强大的火力,就连站在自己铁壳战船上的程百万和萧金贵,也同样感叹,好动西还得自己造啊!
弗拉尔站在两人的身侧,此时看向两艘战船面无表情,心中却是思绪万千,他在南洋遇到了程萧二人改装的铁壳船时非常震惊,所以才有这次金陵一行。
当下欧洲较为富有的几个国家,财富全部都来自于海外殖民地。
因此,海上力量的强弱,直接关系着各国的实力。
西班牙虽然新败,海军大幅的削弱了,但英格兰的快速掘起,以经危胁到荷兰的全球贸易,虽然现在大家还是同盟,但不代表以后的关系不会破裂,更不能保证两国今后没有战争。
他这次来大明,收购生丝不过是噱头,真正的目的是对铁壳船进行深入的了解,见到眼前的场景,他庆幸自己没有白来!
“方楠工坊的炼钢和制造能力竟然会这么强!”
张国维轻叹一声,与沈宝安同时在船舱中走出,点指两支战船,面显忧虑之色:此子,造船酿酒售卖皂条,这几年家资渐厚,手握悍卒背靠皇上,渐渐成了气候,若要将他扳倒已非易事了!
呵呵!如今方楠与复社结怨,与我们东林有何干系!若是能加以拉拢,在商货上还是能获得一些利益!
程百万看向沈宝安点头笑道。
沈公子与他在生意上交往密切,这几年可是赚的盆满钵满,萧金贵笑着也随之附和!
沈宝安闻言面色一正,急忙向几人躬身施礼:沈家能久立于江南,全都是依靠诸位叔伯的照顾,家父常教导小侄,要多听几位的教诲!
好啦!好啦!
张国维挥手笑道:大家都是自己人,用不着这么客套!
弗拉尔听了几句,见他们欲谈政事,便略作寒喧返回舱中。
张国维轻声叹道:当务之急是山东之局,现在已经闹了大半年,孔有德的态度飘乎,已经难以控制,这使余大成的压力很大,周延如虽归附东林,还身在内阁,但他势衰无助,难已使孙元化脱离诏狱!
唉!可叹秦基命无心政事,钱阁老被逐出内阁,使我东林一系实力大减,当下咱们只能暗中蓄力等待时机了!
玉笥兄所言及是!
萧金贵摇动折扇请众人落座,面带忧虑的说道:几日前拜访钱阁老时,他的意思是复社日益势大,先让张溥,张采与温体仁等北方各系争斗一番,待其一方失势,才是咱们东林再起之时!
张国维看向滔滔江水似有所思,片刻后看向沈宝安:贤侄与那卢建斗接洽的如何?
建斗兄是个意气文人,他对政局的紊乱痛心疾首,虽受皇上的看重,但对其的政事和手段常有异议,有时也会流露出对当朝的失望,偶有激忿之论!
如此甚好!这两年咱们在暗中对他多有资助,想他心中也是清楚的,只要不让他做违背大义之事,这个人我们还是可以拉拢住的!
卢建斗此人精通政事,冶军有方勇悍善战,麾下的天雄军已经展露头角,将来对我东林一系定会有所助益,贤侄可鼓励他对流贼猛追猛打搏得功名!
沈宝安拱手一楫:张世伯所言及是,小侄定会不辱使命,流贼为祸天下,建斗兄是性情中人,定会奋力剿杀!
看着江上的两艘蒸汽战船,程百万不由叹道:大明人才辈出,不知那个方楠将会有什么样的前景?
张国维轻轻一笑:至刚易折尔!
周举此时老怀甚慰,手捋胡须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右手搭在刘秀才的手臂上轻拍了两下,“树仁”(刘秀才的字)!
你们的造船水平真高啊!过几天与“和光”说声,咱们加造一艘铁壳的战船,单靠一艘木壳的武装商船运载货物,风险还是高了点!
几家合伙作海贸生意,周举最后的决定还有些曲折,经过反复思考之后,才以陪嫁的明目出钱,冠以刘秀才和周素蝉的名义,购买了正在建造的一艘武装商船。
他坐过三号铁壳福船,对于航速和船体非常满意,因此考虑即便遭遇海盗,铁壳船凭借着速度和防护力,肯定会安然无恙,上面搭载的商货,便可以为他保本了!
方楠对周举的细致盘算并未介意,一方面是因为刘秀才和素蝉的关系,另一个方面周举作为一家之主,操持着几代人基累下来的家业,和几十口人的未来,多做一些考虑也是可以理解的!
还有个原因,那就是周家和汪福光虽然都是家资过百万,但多是以实物,如田地,房产,商埠和货物等体现出来,除去流动的现银,每家再拿出十几万两来,都会有些吃紧,而且周家的财力还要比汪福光差上一筹!
码头边的大小货船,在起伏的波浪中,密集的挤靠在一起,所以两艘战船在距离江边半里之外便停泊下来。
岸边的人群指向船舷上,持铳列队的水军陆战大队兵卒,不少人以经认出了他们就是在秦淮河上,开铳吓退官兵的那支部队,纷纷猜测起这两艘战船的由来。
张大山和赵升联袂而来,方楠却没有在他们脸上,看到兴奋的神色,却见二人不但神情有些疲惫,而且还有些垂头丧气!
他俩的这副样子,方楠以前也经常见到,多是机械设备出现问题。
想到这里,他不禁心中一沉,暗自猜想战船在海试中,是不是出现了重大的设计缺陷!
张大山看到方楠目光一滞,马上就明白过来,低声说道:当家的不必担心,战船的稳定性还是不错的,抗击风浪的能力,比三号测试福船强上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