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美极的艺术品被淋漓香汗熨帖在杜若的素臂纤腰,丰雪润弧之上,恍若佳人出浴,惊鸿艳影,风华绝代。
美不自知者,美之更甚以。杜若对此并无感知,亦无暇自赏。就在这时,有一双脚步声由远至近,杜若听到一点,以为是齐姝去而复返,忙于采摘最后一挂葡萄的她便没做多想。
在她摘下最后一串沉甸甸的葡萄,正要放入框内,就在这一刻,一双健硕臂膀突然从她的后方穿过腰封,猛地一把将杜若抱住,随之一个热度明显的男性胸膛亦然覆盖上她的后背。
杜若正要大声反抗时,右耳边出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不是说想我吗?你看,你一想我就来了。你今天真美。我也想你。”
然而这个声音却令她即将出口的呼救断于口中,虽已时隔三年,但是他的一举手,一投足,一簇眉甚至不经意的微小动作在杜若的脑中依然清晰可见。
更不必说,他一如往昔的声音了。
杜若手中的物品全部应声落地,一时间心脏就像被强有力的硬物击打一般阵痛不已,那张午夜梦回才能听到的声音,悲痛欲绝时深切思念的怀抱,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再度重现。三年前,在她最初被关入看守所的那段日子,一天天满怀希望地等待着他的来临,随着一月月地过去,她逐渐慢慢失望,到最后彻底绝望。这个过程何其铭骨蚀心,最后让她不得不清醒地认识到,她那一度信心十足的爱情从头到尾不过是一场她自以为是,一厢情愿的独角戏。
她一生当中最纯真豆蔻,之死靡它的初恋爱人拥有这世界上最英俊的脸庞和最温暖的怀抱,将会在她余生都无法触及的流光世界里另拥所爱。不知,他临至花甲之年甚至弥留之际,是否会有一次想起过在他年轻的时候曾经有她这么一个女人义无反顾地深爱过他?这份爱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开始。
今生竟还有咫尺相对之时,在她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形下,这一刻就这么猝不及防地从天而降,今时今日此情此景却已物是人非。在他们之间早已筑起了一道穷尽毕生都无法逾越,到达彼岸的鸿沟。如今的她面对齐东时,剩下只有悲凉的自惭形秽和云泥之差。
刹那间,她无法自控地泪盈于睫,两腿变得弱弱无力,全身虚脱般难受。
对此,她身后之人无分毫察觉,更近上前,在杜若迷茫之际,温热的嘴唇咬住了杜若的耳垂,原置于杜若腹间的双手开始逐步向上移动。
仅仅一两秒,一种强烈的触感袭来,刺激瞬间唤回了杜若的意识。从回忆中醒来的杜若屏住心口滴血般的痛,抬起两只手将禁锢自身的男人臂膀用力向外一推。
沉于激情的男人疏于防备,一下就让他怀中的纤弱女子给轻易逃脱了。
“你认错人了!”杜若大声叫出,依旧背对着他,但这一句话成功阻止了男人的再欲上前的脚步。
杜若双手握成拳头,紧张得无所适从,胸口愈发局促,眼眶里积聚的泪珠一滴滴脱控迸出,掉落在欧根纱的裙摆上。
她身后的男人似乎也意识到了认错人,脚步没再上前。
片刻,男声再度响起,这次的语气极具礼貌修养:“对不起,我一时认错了人,以为是我的女朋友,刚才真是抱歉。”
杜若深深闭上双眼,心痛之余不知所措。
“你别害怕,刚才真是一时认错,我不是坏人,我是这家的主人。请问你是?”孔齐东迟疑问道。
“他竟然已经不认识我了?难道我已经丑陋得连他都认不出来了吗”’杜若不禁看向自己的双手,已是饱经风霜,早不复当年的细白绵软,冰肌玉骨。莫非她竟老了许多而不自知?
其实不然,只因三年前的杜若身材丰腴,不若如今这般弱柳扶风,身段自是判若两人,以至齐东一路走来都没有认出这个婀娜妙曼的主人。
杜若知道眼下无处可避,她深深紧闭双眼,咽回目中余留的伤感,快速擦去脸颊的泪痕,才慢慢正面转向齐东。
她微微低头,细长如细带的鬓发顺溜滑到两腮,整个脸几乎被遮去了大半。
齐东怕吓到她,轻柔语气彷如和煦的春风:“你别怕,我真不是坏人,我是这家的主人,请问你是客人吗?”
杜若的眼睛闭了一下,又很快睁开,她认命地抬起下巴,睁大双眸对视孔齐东。
“小若。”齐姝杨扬手中的冰镇桔汁远远就开始叫唤她。
孔齐东脸色瞬息骤变,他眼皮一抬,敏锐的双目闪过一丝惊讶,眉头蹙起,用逼视的眸光直射杜若,然不到几秒,神色又立即恢复如常的平和,疏离。待孔齐姝跑到两人中间,双方都没有再说过一个字。
孔齐姝见到出差回来的大哥,一边将手中的桔汁递给小若,一边问候几日不见的孔齐东:“哥哥,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到家的?”
“刚到。”孔齐东惜字如金地回答。
孔齐姝亦觉出此时气氛的不轻松,其中缘由在场三人全然心知肚明,她没有打探别人的私事的闲心,正预备找个说辞开溜时,放置裤口袋内的手机如及时雨般地响起了悦耳的铃声,她从口袋里摸出电话,按下接听键,趁机踱步离开,只留下齐东和杜若两人尴尬而立,杜若深知齐东在孔家的地位,今时今日如果惹来孔齐东的厌恶,那么将来她在孔园的日子无疑会度日如年地难挨。
杜若内心变得忐忑不安,下一刻挂上讨好的笑,微微颔首以示敬意,道:“哥哥。”
孔齐东没有立即回应,盯着杜若奉承的表情,沉默等了一会儿,淡淡应声:“嗯。”
杜若眼神略有躲避,始终没有足够的勇气完全直面孔齐东。她抿了抿唇瓣,轻说:“哥哥,我去找人把筐子搬去厨房。”孔齐东微扬了下下巴示意后,杜若快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