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迈步在湘中平原上,暖暖的春日里,忽儿,又想起家乡严寒时刻的风霜来了。哪覆盖在奇形怪状冰凌上的霜雪儿,就如同万千把锋利无比的匕首。在记忆中总是那样的冷酷,在怀念时又是这般的宁静,在记忆中即便有多少关于风霜的恐怖,倾刻间都会化成温馨的回忆。只有这时,才发现那段跟风霜作伴的日子,并未弃我而去。所以,在心中一直保留着记忆,它如同一个被烙铁烧伤的疤痕,留在我永恒的记忆里。故而它在我心中引起的共鸣,它既不同于塞北的雪,也有别于南国的雨。它属于那种让人感叹的自然现象。
我生于江南,也去过北方。当听到雨打芭蕉,淅淅沥沥,我会觉得时光难耐的凄苦和无奈。更想起哪”雨打芭蕉伤心泪,脉脉红叶抒相思”的悲伤之情。又是何等的忧伤,可怜之至。我是山里长大的孩子,当看到雪花悄无声息地飘洒树枝、飞落田野,纷纷扬扬时,我会倍感如此的寂静与荒凉。然而这湘中平原的风,说来就来,从来来无影、去无踪。呼啦啦的狂吼嘶叫,触目惊心,一近寒惨之后,又扬长而去。而山区的风霜则另有一番情趣,往往是在雪雨过后,气温突然下降,风雪被再度绻土重来,使你防不胜防,再次观顾,使你身心不适。有道是:雪落高山,霜打平地。如若打个风马牛不相极的比喻,把家乡的霜看成是一个刺人的钻子,把这平原的风说成是一只正在发飙奔跑的公牛,试想:在短距离内二者突然相遇并彼此接触。你就别想好过自在,这牛角遇上钻子,一个针尖、一个麦茫。此刻它们对你无尽的爱或对你永远的恨,那刺骨般的疼痛,就全都在哪没完没了撕扯与依附之中。因此,你对它们的好坏、善恶,对它们的忧喜、悲怒永远是会铭心刻骨的。因此,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你一想起它们当初的情形,就会有一种撕心裂肺的颤动!这就是我对它们二者之间的全部印象。
时光虽已过去许久,可我仍然有着关于风霜的记忆,以及只有此刻才会有的真实怀念!
我依稀记得那年冬天的岁末,冰儿如凌,霜儿如雪、月光寒冷。因为邻里失火,家中灾难接踵而至。寄居篱下的日子可想而知!就在我们借住人家房屋的第一个夜晚。经济状况糟糕透顶,正是雪上加霜。一切都得从头开始,缺衣少食,灶冷锅空。所盖的被褥则是新三块、旧三块的碎布缝合而成的,实在难以御寒,初一盖上如同置身冰沟,哪寒冷的滋味简值无法描述。实在是长夜难眠。隐哟间,一只该死的贼鼠.蟋蟋嗦嗦,在四处游动,寻找食物。黑暗中碰翻一只水杯,使得溢水倒流于我的枕边。我在迷迷的昏睡中,突感头部有点湿润,以为是弟弟夜里梦尿,遂一把将他推醒,可事实并非如此,只好将衣服垫上,继续睡觉。因为生活的清苦,所以,我有半夜小解的疾癖。突一翻身下床,一只毛茸茸的老鼠,便从被窝中飞跃而出。我几乎吓破了胆,哪里还敢继续睡觉?
母亲睡在里屋,大概因为劳累过度,并未被我们的举动将她惊醒!我也不敢去打扰母亲的睡眠。只好倚坐在床沿上,和着弟弟坐等天明,这才用手去触摸被褥,感觉有些湿润,方知这是一层冷雾,它是空中的冷空气与被窝中的热分子相遇,形成的无数小水珠。怪不得这么寒冷?
心想,这会儿要是有父亲在,有奶奶在身边陪伴哪该有多好,起吗能给我些许心灵的安慰,也不至于有这样的寒冷与孤独,我实在想哭!这时,我突然忆起奶奶从前住过的那间小屋,尽管哪小屋有点窄、有点脏臭,可还是我们自已的房子,不管怎么说却还属于自已。回想起刚才的闹鼠事件,所以,我便再次想起奶奶的存在,对我又是何等的重要?即使此刻奶奶的房屋再脏、再臭,我倒是十分愿意与她共眠的。至少现在不至于这样的惶恐。金窝、银窝不如自已的狗窝,兴许就是这个道理。况且这并不是什么金窝银窝,就一地道的狗窝、鼠窝而已。
黎明时分,外面的光线更加暗淡,温度也随之更低,这时我再去触摸被褥,发现原来积聚在被褥上的小水珠,全都变成一层薄薄的霜儿,紧紧地依附在被褥上面,分离不开。此刻,仿佛觉得它又不是霜?而是慢慢长夜中一种无形的熬煎。
不!它是霜!是银白色的霜!是可怕的深灰色的雾霾,是冷热风和冰冷雨凝固而成的混和物,是孤独雪留下的霜的残迹!次日,我把半夜闹鼠的恐怖事件告诉了母亲,母亲在劝慰我的同时,硬是给了我鼓励,“孩子!一切都会过去的,贼鼠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这也是动物求生的共有属性。好在它没有咬着你?就当是一场虚惊,风总是会停息的!霜再冷酷,再折磨人,也有它消融的时刻,春天总是会到来的……
啊!这便是我记忆中纯粹的霜!面对时又是如此的惧怕,如此的冷漠,怀念时却是这样的温馨――――
炎――凉
2019年夏于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