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控?”左秋毫嗤笑道,“你说给人家开门的门童能算是主人吗?”
左雎听得此言,能感受到左秋毫心中的愤懑与不满,但是他作为儿子,也不好说些什么。这么多年来,左家的风风雨雨都是左秋毫一人承受着,左雎作为只是在父亲庇护下长大的儿子,内心很清楚地知道这个家到底该由谁做主。
“还不是内外都要看人脸色?”左秋毫看着清晨花盆中娇艳欲滴的花朵,心中突然涌起一股不知名的暴躁情绪,一把将那朵盛开的最为艳丽的花儿拔下,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了两脚。
看着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左秋毫如此失态的一面,左雎内心也十分焦灼,他不明白左秋毫如此失态的原因,或许最让人难以理解的就是那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在此之前,你不知道这个骆驼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重压。
左雎长叹一声,说道:“父亲又何至于此。”
左秋毫也是摇了摇头,说道:“你有所不知,在我负责灰烬荒原出入的这些年,不知道有多少隐士家族派过年轻人来进入,那些大家族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索性这么多年有这么多人苦苦追逐,那龙脉之地还是未曾开启,但是如今这天下风起云涌,十六年前的那场春秋大战带来的伤痛已经渐渐被人遗忘,这太平盛世可存在不了太久了。”
左雎沉默了一下,说道:“春秋之战时我方才十岁,当时看着那尸山血海,人间彷佛是一座炼狱,上有无数顶尖高手葬生,下有数亿无辜平民丧命。那些高手死去尚且是因为他们追逐的欲望,但那些平民何其无辜要遭此厄运!”
他生于战乱,长于战乱,最痛恨的也是战乱,人间何其不幸,又何其无辜,从那时起,他就有了自己对于生命的思考,对于生命的敬畏。
“雎儿,你的伤不要紧吧?”左秋毫突然问道:“会不会影响到此次灰烬荒原之行?”
左雎握了握手掌,说道:“不碍事的,只要不是对上那些真正的高手,我的胜算都是极大的;再者就是真的遇见了那些我解决不掉的对手,我若想走便没人能杀的了我。”
左秋毫盯着左雎的双眼,认真地说道:“不管遇到什么情况,自身的性命总是最重要的,财富、力量、哪怕是尊严在活着面前都不值一提,你这次带着你弟弟进入灰烬荒原,为父有三点要求需要你谨记。”
“一是龙脉之地莫要强求。这么多年那么多天之骄子都被拒之门外,足以可见此处的凶险。虽有天大机缘,可也要有命去享受,为父知道你心高气傲,但是此次无论如何不要莽撞行事,绝对的福地在另一个层面来说也是绝对的凶地,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二是太子殿下。冥冥之中我总有一种感觉,此次的荒原之行与往昔的不会一样,其中太子殿下便是最大的变数。为了给予殿下所要的两位名额,为父不得已将南朝谢家的两个名额让出,谢家一定会有所动作,你一定要小心留意,不要让此事超出我们的掌控。小打小闹可以,但是要保证事态一直在我们的主导之下。
“三就是你弟弟了。虽然你弟弟在我的心中一直不如你,但是他毕竟也是我左家的种,既然他现在有了追求修为的心,那你就要助他一臂之力,二层楼的实力,在整个这一代的年轻人眼中实在是不够看,里面若是有什么你看不上的机缘宝物适合你弟弟的话,顺手帮他取来就是。为父不能白白替人家看了这么长时间的大门,自家的东西不拿白不拿,修行之路并不好走,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像我这样修为尽丧能保得一条命的已是奇迹。作为兄长,父母若是不在身边,你当护得你弟弟一世周全!”
左雎重重地点了点头,旋即问道:“既然父亲如此不看好此次荒原之行,为何要让我带着鸠儿一同前去?”
左秋毫抬头,温暖的日光洒下,正好将父子二人的轮廓绘成美丽的剪影,左秋毫有些出神地望着眼前的三寸日光,喃喃说道:“我知道其实我是一直亏欠着你弟弟的,也许是我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他,毕竟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的母亲,他恨我怪我都是应该的,但是既然他决定了要走这条路,决定了有朝一日要离开你我的庇护,那么到时候能靠的住的就只有他自己的力量,所以能够获得力量的途径他便不能再逃避,只有这样那份对于修行的参与感与使命感才会一直存留在他的内心,这很重要。”
“而且鸠儿与太子殿下关系莫逆,他注定要与我们都不同;而且此次荒原开启,进去的年轻一辈可不止有我们大周,南唐北凉大楚等都会派人前来,龙脉的吸引力可比想象中要大很多,带上他让他认识到与旁人的差距,对他的修行之路会有帮助的。”说到这,左秋毫似是有些疲倦了,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
左雎见状,连忙道:“我险些忘记了,戴老深夜拜访您昨晚就没怎么休息,还是早些回房吧。”
父子二人心照不宣,各自散去,左雎长叹了一口气,想起弟弟左鸠对于左秋毫这个父亲的态度,心想这又是何苦呢!
…
大周皇宫
檐下窗棂斜映枝桠,周尧与赵红妆席地对坐饮茶。
周尧问道:“不知我这茶水可入得红妆姑娘法眼。”
“茶水自然是极好的。”
那便是说还有什么不好的?周尧似是没听懂这弦外之音,只是感叹道:“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与红妆姑娘这样的绝色佳人在一起对坐饮茶,这缘分二字,当真奇妙。”
赵红妆轻抿了一下微烫的茶水,仪态优雅地将杯子放下,微笑道:“太子殿下竟然相信缘分这种虚无缥缈的事物。”
周尧晃了晃杯中的茶水,没有听到哗哗的声响,才意识到杯中的并不是酒,他也不尴尬,只是没有丝毫风度地将茶水一饮而尽,说道:“以茶代酒,这便是我的诚意,毕竟我是十分珍惜我与红妆姑娘的缘分的。”
“缘分这东西,就如同世人心中的禅,参不透悟不透,但是只要你相信,它就会存在,那我为何不信?”
“世上凡俗之事十有八九,且不能为之一言;能够与不知何时不知何地所遇的不知何人有一段美妙奇缘,,是何等的幸事啊!”
赵红妆素手斟茶,替周尧将茶杯续上,朱唇轻启道:“也只有太子殿下这般福缘之人,才会对未知充满着善意,似是红妆这种身世飘零的可怜人,对于那何时何地何人,心中也唯有畏惧而已。”
周尧一字一顿道:“你错了,正是因为不如意的现实,才越要相信美好事物的存在,内心充满悲伤之人,一丝甜就能够填满,既然如此,为何偏偏做妖呢?”
“太子殿下请喝茶。”赵红妆一双洁白皓腕轻抬,玉手将醇香的茶水递到周尧嘴边。
她用这种无声的方式传达着她的态度。
周尧摇了摇头,在赵红妆愕然的目光中,伸手抓住了她的皓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