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空间中,七个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丝丝黑气缭绕在几人之间,那场景甚是诡异。
周尧内心最深层的意识依然在凄厉地哀嚎,那道充满诱惑力的声音还在他耳边回响。
“放下吧,只需要轻轻一放,世间所有的痛苦便永远离你而去,那样有什么不好?”
“没有争斗,没有失去,没有痛苦充满爱的世界正在向你招手。”
“啊…啊…”周尧抱头嘶吼,他的头脑彷佛在经历一次恒久的摧残,那种时时刻刻都要将灵魂碾碎的撕裂感让他无所适从。
“不!不是这样的!”他大吼道,“不是这样的。”他发出恐怖的呐喊声,不知不觉间浑身已大汗淋漓。
周尧再一次看向那个皇宫深处孤独的小男孩,内心涌出一股淡淡的温柔,然后毫不留恋地将画卷揭开,走向下一页。
时光荏苒,小男孩变成了少年模样。
一袭龙袍的周王牵着小小少年的手走过数个春秋,走过琅琊阁,走过望月楼,在那玲珑阁中周王指着书籍中的典故向少年讲述青史往事,在武英殿上周王牵着少年的手走过文武百官,少年害羞地躲在身后,小手抓的更紧了。
看着这一幕,周尧淡淡地笑了,这便是他要找的生命轨迹,生命不应该只有坚定不移的死亡,更应该有生如夏花的绚烂,这些点缀在时间长河的晶莹光点,才是真正活着的证据。
画卷中,周王将少年的小手交给一个白须飘飘的老道士,老道士带着他走遍天涯海角,赏尽人间景色,走进广袤无际的大漠,路过水榭歌台的江南,飞过云雾飘渺的山峦…
看着这一幕,周尧眼角湿润,笑中带泪,“你问我人间不值得?”
“是你不值得这人间!”
画面流转,那一日的大周皇城,少年光芒万丈自云端而落,虚幻的身影彷佛对着周尧笑了笑,俯冲而下与下方的周尧重叠在一起。
光与影二合为一。
周尧微笑道:“虽然历经这么多不好的事物,但我还是无比荣幸能活在这尘世间。”
他伸了伸懒腰,道:“你恩赐的解脱,还是留给你自己吧。”
黑暗中彷佛有道叹息…
然后周尧的光影缓缓消失在这方空间。
黑色的气息自周尧体内散发,他终于睁开了双眼。回忆起方才心神中所历经的一切,仿若南柯一梦。
“年轻人,你醒啦?”
周尧一惊,道:“还来?”
那道声音似是有些疲惫,他说道:“你既然已经通过考验,自然不会再为难与你。”
周尧环顾四周,诧异道:“他们几人是怎么回事,为何还不醒来?”
北娘、波罗、小道士还在沉睡中也就罢了,谢玄、左雎、柯以非竟然依旧昏迷不醒。
“你有所不知,这道梦魇越是实力高强之人越不容易挣脱,可不知怎么的,你这娃娃竟然半点实力都没有,这才让你轻易地从幻世中逃脱出来。”
“幻世?”周尧试探性地问道。
“那是由人的精神力量所创造出来的针对性的世界,这里的黑色能量只是一个引子,但若是心智不够坚定之人,最终会被黑暗所吞噬,最后变成一个行尸走肉。”
周尧道:“你就是这儿的主人?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最先挣脱出来难道不是坏了你的好事吗。”
那道声音毫无表情色彩地说道:“恰恰相反,你这是帮了我。”
“帮了你?”
“我的意识自从诞生起,便一直存在于这片漆黑狭小的空间,守护着这里的一切,据说这里有道天大的机缘要赠予有缘人,而我就是他们的引路人。”
“从那以后不知过了多少年,我早已经厌倦了,现在我只希望有人能够打开那个宝藏,恩赐我于解脱。”
周尧这才放下心来,看似大大咧咧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便把宝藏拿出来交给我然后放我出去得了。”
一阵长长的沉默。
周尧大怒道:“什么意思,既然如此,那个什么机缘我不要了,你放我出去就行。”
那道声音悠悠道:“他们不醒来,你出不去的。”
“你们一同打开了通往地狱的魔盒,仅凭你一人之力怎么可能将它合上。”
周尧往地上一摊,心想等他们醒过来就好,既然他能过得了这一关,其他人没理由会被击倒。
“你们只有通过这一关,外面世界中魔盒所镇压的宝藏才会现世。”
周尧冷冷地不回声,他此刻发现了这道莫名其妙的声音就是个话唠,或许是被憋了太久没人与之说过话,导致现在有些神经质。而且他所说的话乍一看很有道理,但细细琢磨全是在放屁!
“年轻人…”
“闭嘴!”
“我能…”
“…”
良久之后,那道声音又说话了:“你那个实力最强的朋友好像遇到了点麻烦,他的执念太深,或许下一瞬间便会沉沦。”
“左雎?怎么可能!”周尧的心中泛起惊涛骇浪,“左雎的实力最为强悍,这么年轻的指玄高手,放眼整座天下都不多见,怎会为一丝小小的执念而沉沦?”
周尧看着左雎俊逸的面庞,一丝丝黑气从左雎的鼻孔进入,正在吞噬他的心神,周尧一咬牙,今日不管如何不能让左雎在这个地方栽了,不说别的,左雎还是左鸠那家伙最为喜欢和崇拜的哥哥,拼了!
左雎眉心的黑气郁结,看上去有一种妖艳之美感,周尧伸出手指正中左雎眉心,意识瞬间被吸入其中。
“这便是左雎的精神世界吗?”看着血红与黑暗相间的天地,他不由得踌躇起来,怎么可能?
战火连天,风云在这一刻变色,浓烟滚滚中无数人在凄厉地哭喊,一个小小少年哭着拉着一个华贵衣衫中年人的腿:“父亲,求求你不要这么做,月儿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不要杀了她。”
那人转头怒喝道:“小小孩子知道什么!斩草不除根吹风吹又生!你今日不杀她明日她便会来杀你!”
少年哭喊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跟她父亲不是最好的兄弟吗?”
中年男子狠狠地扇了少年一巴掌,看得周尧内心一颤。
身后那人也是不忍道:“左大人…”
“清理干净,然后撤退!”那人怒喊道,声音刚落,四周人影皆是消失不见。
光幕落下,唯有正中央少年抱着一个玉佩大哭不已,其身旁缓缓出现一小女孩的淡淡光影。
“我把这枚玉佩送给你,娘曾经告诉我这是送给至亲之人的。”小女孩温柔稚嫩的嗓音响起。
周尧默默地看着眼前这一切,这个少年便是左雎吗,那么这女孩就是他心中执念所化?
“玉佩我还在保管,每天我都擦拭一遍,可你在哪?不是说好永不分离的吗?”看着渐渐消散的少女,眼中依然还残留着她的甜美笑容,少年左雎留下了眼泪。
少女的光影已经消散,而左雎依旧在此地历经着轮回久久不愿离去。
周尧叹了口气,摇头说道:“不思量,自难忘。左雎能有如此之深的执念,可见当时的爱之切。”
少年时的懵懂之心最为难得,更何况那份美好是被其至亲之人亲手毁去,人呐,往往被其年少不可得之物困扰一生。
“斯人已逝,活着的人不应让悲伤延续。”周尧一挥手,不忍心地将眼前这片光影打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