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自陈欢被困山洞已有三四个月了,大山里依旧冰天雪地。
冬日的天气并不好,时而晴上几天,时而又下几天雪,更多的时候却是阴天。这样的天气使得大山里的积雪不仅没有融化,反而又加厚不少。
时间一久,陈欢早已没了最初被困山洞急切离去的想法,既然无能为力,他也就安心的接受现实。
晴时出山洞打猎,下雪天或是阴天,就在山洞修炼,隔个十来天进去山洞底部的石池泡个温泉。日子虽然单调,寂寞、孤独、枯燥都不可避免,但也过得清净、充实。这样的日子,对陈欢的修炼大有好处,尽管由于大山里天地灵气稀薄,陈欢修炼的进展缓慢,修为也没提高多少,但对他心境的提升却是前所未有。
年少谁不曾轻狂!血性、浮躁、急切、欲望,几乎是人人在少年时都会有过。就像那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一样,天性的东西,不可避免。
人生的许多成长,需要环境、需要经历,需要时间,甚至需要孤独。
大雪封山造就了与世隔绝的环境,长久的独处使得陈欢体会到“静”的好处,去掉浮华,变得淡泊,一切可以从容,宁静方能致远。
当然,这些心境的变化,陈欢并未留意,他每日重复单调且规律的生活。
有阳光的晴天,时而坐在山洞外的雪地上,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在阳光下取出石珠把玩欣赏。或许,在他心底里仍旧期望石珠能带给他神奇,又或者他早已不报幻象,仅仅是喜爱。总之那石珠被他当宝贝一样贴身放着,从不离身。
冬去春来,气温渐暖,终于不再有落雪的天气,后来雪水淙淙,厚厚的积雪渐见消融。再后来山洞口融化的雪水竟有些流向山洞,在洞口汇成一个浅池塘,差点把他的“家”给淹没了,给陈欢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自此以后,陈欢的日常又多出一件事来,那就是清理山洞口外面附近的积雪和流入洞口的雪水。
慢慢的夜色渐短,白天渐长,阳光变得温暖,照在雪地上光芒耀眼。厚厚的积雪终是禁不住时间的打磨,在一天比一天灼热的阳光下全都化作淙淙雪水。山石露出本来的颜色,林间冰封的枯叶重见天日,原始森林的巨木舒展它厚重的绿色,枝发新芽,叶吐新嫩,一片生机盎然。
是时候离开了,陈欢背起包裹离开了住了将近半年的山洞。包裹里有他用烤兽肉做成的肉干,还有换洗的衣服和几两碎银子。当然,那枚石珠他贴身收着。
在大山里穿行数日,这才回到官道。陈欢一路向西,往苍武城而去。
苍武城乃是苍山派的属城,被大苍山环抱,离苍山派宗门位置不过二百余里,是距离苍山派宗门最近的城池。因苍山派的盛名,苍武城规模宏大,人口足有四五百万。
陈欢三年前去参加苍山派招收入门弟子测试的时候曾路过苍武城,除老家施南城以外,苍武城是他唯一到过的城池,因此他才选了苍武城作为他闯荡的地方。
两日后,陈欢来到苍武城外,瞧见城墙矗立,约有七八丈高,远比施南城城墙高大雄伟。那城墙的墙砖均是有青磐石所制,其石坚固异常,有若磐石。三丈宽的朱色城门威严壮阔,自有一派大城气象。城门口往来马车川流不绝,人影涌动如潮,端的繁华无比。
进到苍武城中,但见街道宽阔,两侧店铺林立,各式招牌目不暇接。其间人头躜动,时有商贾吆喝声传来,极为热闹。
陈欢沿街随意而行,也不知道该去往何处。上次去苍山派宗门参加测试,只在苍梧城稍作歇息,实则他对这里并不熟悉。过客匆匆,在哪里都相差无多,但若想是在一地存身立足,却又不同。陈欢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走在大城街道上,一时茫然。
陈欢出身贫民,父亲是个私塾先生。因此他自小跟随父亲读书,能够识文断字,不比诸多的粗鄙武夫大字不识一斗。他边走边留心街旁店铺,但见有贴出告示的地方都去看上一看。他心想需得先找个地方谋生,再一边修炼一边另做打算。毕竟,苍武城武者众多,机缘定比家乡施南城那般小城要多得多。
行在青石铺路的街上,也不辨方向,尽往人多热闹的地方去。
一路走来,倒也有几间店铺贴着招人的告示。陈欢进去打听,结果都被轰了出来。原来这些店铺招人都是要么熟悉相关业务,要么有过人之处。陈欢在家的时候,平日里除了跟随父亲读些书,就是修炼,并未做过像样的劳作,种种营生手段皆是不会。硬要说他会一项的话,那就只有狩猎了。他家隔壁王猎户经常带他进山打猎,时间久了,狩猎的水平倒是不低。不过陈欢打猎一来是为了辅助修炼,二来是为了改善伙食,从未想过把狩猎当作营生。父亲是私塾的先生,也算小有收入,日子过的虽不富裕,一家温饱尚不成问题。在他未成年之前,家里的生计倒不用他负担。如此一来,陈欢不过一生活小白,要在陌生的城市当个伙计都被人嫌弃。
原以为只要有把力气,肯勤恳做活,找个工作应该不是问题。经过几次被驱赶后,陈欢才体会到生活不易。在他心中一直认定修武才是他人生的方向,如他父亲一般做个普通人,每日为柴米油盐操劳,那是下下之选,人人可为的,自己却是不屑为之。哪曾想过自己不屑为之之事,竟然这般艰难,自己连门路都找不到,更何来为之?想想顿觉黯然,原来自己竟是如此不堪,远不如父亲那样能干,一人即能操业养家。
书读千卷,不如行路万里。讲的就是经历比想法重要。人生在世,有诸多事情是讲不明白,也想不透彻的,唯有身体力行,切身体会后方能有所感悟。
大雪封山将近半年,长时的独处让陈欢心境提升不少,此番遭遇虽让人嘘嘘,但并未颓废,反而激起他心中斗志,暗自决心要在这苍武城存身立足,闯出一番事业来。唯有如此,方不负父亲教诲,不枉自己修武之心。
现在已是春末夏初。下午时分,正是太阳最烈的时候,炙热的阳光将他烤的晕头转向,豆大的汗水自脸颊刷刷滚流,一身衣衫也全被汗水打湿,腹中传来咕咕声响。不知不觉陈欢已在苍武城转了半日,还是入城之前吃过早饭,这会儿已到下午,早已饥肠辘辘。
前方不远有家酒楼,楼高五层,层层雕栏飞檐,青砖黛瓦,在阳光下分外显眼。门头牌匾上写着“再回楼”大字招牌。
进到酒楼,但见一楼大厅宽敞无比,整齐的放有十几张八仙桌,却是每张桌子客满。此时并非晚饭时间,酒楼里依然客满,看来生意极好。见有客来,伙计迎了上来,口中招呼:“客官,楼上请!”
陈欢也不做声,微微点了点头,跟着伙计上了二楼。
一楼是大厅,二楼却是小间。伙计领着陈欢到了一个房间,倒上茶水。问道:“客官吃点什么?”
陈欢看这酒楼富丽,料想饭菜价钱不菲,他身上银钱不多,不敢挥霍,说道:“随意来个小菜,再上两碗米饭。”
伙计笑道:“客官,这二楼小间,最低也得使上二两银子!您点的饭菜,却是不值,您看再上点别的?”
陈欢一听,顿时头大,心想“怎恁的贵?”他身上银两总不过七八两,一餐饭下来就要花去二两银子,他可花费不起,心中不禁暗暗叫苦。
若是就此离去,伙计也不至于为难他,最多就是唠叨寒碜几句。陈欢历事还少,加上年少脸皮薄,放不下面子,于是掏出二两银子给了伙计,硬着头皮说道:“嗯,那就你看着安排,只要饭菜,酒是不要的。”
伙计接过银子,更是热情,说道:“客官稍坐,小的这就去安排,保管客官满意!”说完,自去楼下安排饭菜。
陈欢坐在小间,看这房间布置清雅,墙上挂着字画,窗边放了一盆绿植。阳光透过窗棂格栅,映射在墙壁地板,照出明暗相间的影像,很是赏心悦目。不过陈欢却高兴不起来,刚刚花了二两银子,实在让他心疼。工作还未找到,就花去四分之一的银子,他心里很是不安,寻思着怎么赶紧找个工作。
没等多久,伙计端上两盘炒菜,一盆米饭,两个小蝶,在桌上摆好后,说道:“客官慢用!”伙计说完,就待出去。
陈欢道:“小哥且慢,向你打听个事。”
伙计笑道:“客官打听什么来着,不知小的是否知晓!”
酒楼每日客人往来,南来北往的都有。客人身份各异,或是武者,或是商贾,或是世家子弟,乃至官差军士等等不一而足。酒楼本身人流汇杂,旧事新闻多有流传,时常会有客人向他打听各种事情,伙计早已习以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