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燕大城河朔城墙以巨石堆砌,蔚为壮观。城内人头攒动,熙熙攘攘。贩夫走卒,引车卖浆之辈穿梭于大街小巷。杨佑从幽燕关一路过来,等到河朔城时身上干粮已经吃尽,铜钱也只剩下了五颗。小杨佑受苦受难皆不怕,就怕这肚子呱呱乱叫。杨佑顺着香味来到路口一家卖烧鸡的小店,店员正在招呼过往的客人。
杨佑问道:“伙计,烧鸡多少钱?”店伙计见杨佑穿着倒也得体,像是个有钱人家偷偷出来玩耍的少爷,定是个不差钱的主。便恭敬道:“小爷,我们店的烧鸡无论大小,皆是二十文只。”杨佑犹豫再三,道:“那给我挑只小的吧。”
“好嘞!”店伙计将一只烧鸡包好,见杨佑将手伸进衣襟做掏钱状,也没犹豫便将烧鸡递给杨佑,杨佑掏出仅有的五颗铜钱握在手中,店伙计看不清具体的数目,杨佑将铜钱往柜台上一拍,道:“给你铜钱!”说罢,转身就跑。
店伙计见被一个顽劣小童戏弄,哪里肯善罢甘休,提起一根木棍便追了出去。杨佑有武艺傍身,身手矫捷,穿入人群,左拐右转,几吸时间,已经逃之夭夭,干留下那店伙计站在原地骂娘,又要自己贴十五枚铜板给店掌柜了。
杨佑拐进一僻静的小巷,坐在青石地板上,大块朵颐这只半买半骗来的烧鸡。只是一会儿功夫便给杨佑吃了溜光尽。杨佑满意的打了一个饱嗝,将油手随意的在身上擦了几下。心想这下身无分文,抢吃骗喝总是不对的,需找个生财的门路养活自己,积攒些钱财,去往冰山云落寺不知还要历经几国几域?“哎!”杨佑叹息一声却猛然抬头望去,不远处墙上站立两人,一男一女,男的枯瘦如柴,女的体壮如牛,见被自己发现,冲着杨佑微微一笑,翩然跃下来到杨佑近前。杨佑警惕的倒退数步,内心却是算计着如何逃跑,直觉告诉他已自己现在的修为身手绝不是这二人的对手。
男女二人眼冒金光,如同在大街上发现了一块金子。壮硕女子挤出一个和煦的笑容问道:“小公子,抢来的烧鸡味道如何?”杨佑本就理亏,被这一问小脸微红,不知如何作答。那女子见他这般窘态哈哈大笑,枯瘦男子也附和着笑道:“小娃娃之前在烧鸡店,我们就在一旁。听你口音应该是北幽人士,因何小小年纪流落于此?家中长辈呢?”
杨佑冷言道:“偌大一个河朔城,因何你能来得,我却来不得?”
男子被呛的不行,一旁的女子更是笑得不行。男子尴尬一笑:“这位小兄弟,实不相瞒,我们也是北幽人士,之前见你逃跑时身形矫健,定是个江湖小小侠,所谓识英雄惜英雄,身在异乡理应相互关照,你说是也不是?”
杨佑无可厚非点头称是。那男子抱拳道:“在下姓马名强,江湖上有个小小绰号叫做飞天蜈蚣,这是贱内,也姓马叫做马兰花人称草上犀。”眼前之人很客气的这一套江湖礼节下来,杨佑有些无奈,只得抱拳还礼道:“我没个名字,只有个诨号叫羊油,自幼在马戏班长大,之前班主带我们来为燕国权贵表演节目,回程时住在一店,我因不堪受班头私刑便偷穿了店家小少爷的衣服逃离住处,从此流落街头。之前饥饿难耐,便拐跑了那家的烧鸡。”杨佑这一套说词本来是应付城门巡卫的,如今说于马强马兰花夫妇,因为是事先准备好的说词,并无披露,不似作伪。
马强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那小兄弟,你想不想天天吃烧鸡啊?”
“当然想!”杨佑答道。
“我有一去处,只要你跟着我们走,保管以后天天有烧鸡吃。”马强诱惑道。
“如此甚好。”杨佑当下很乖顺的跟着马强马兰花夫妇走出僻巷后转身就跑,之前在僻巷内没有逃生的机会,杨佑暂时答应麻痹二人,待出了僻巷适机而逃。这两人看着就不像好人,杨佑心理明白那个有烧鸡吃的地方定时龙潭虎穴,到时候烧鸡吃不上反被人当作烧鸡吃。
那马兰花不愧号称草上犀,见杨佑逃跑,施展出不俗的轻功,只是一瞬便到了杨佑面前,拦住杨佑的去路,笑道:“真是调皮!”说着袖口一抖,一团青雾拍在杨佑面门,杨佑顿觉天地倒转,自己不知何时已然置身于一条羊肠小道之上,路的左边是一头于林猛虎,张着血盆大口,露出獠牙,凶狠的瞪着自己;道路右边是一条吞天大蟒盘于沼泽泥泞之中,红信如矛,口吐幽风;再回头,更是可怕,数只雄狮立于巍峨高山,作扑跃状,随时都有可能杀人果腹。唯独前方,一团光明,北洛神女芶天月姿容绝世走出光明,她笑容恬淡,冲着杨佑招手道:“孩子,江湖险恶,跟姑姑回家吧!”
“姑姑!”幻境中,杨佑泪流满面,他内心渴望着有人庇护自己,他不想一个人流落江湖,夜宿街头,他需要爱,他才是个八岁的孩子。可是,他也很执拗,他就是想去那冰山云落寺问一问自己的亲生父母为何将自己抛弃在大将军府受尽百般苦难?他就是想问一问你们忍心吗?
所以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有一拳,可开山河。杨佑飞身于林,将这些年受的委屈化作无尽拳意,一拳递向猛虎,他要问拳百兽王者。猛虎不甘示弱,长啸一声,扑向杨佑,它要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按在地上蹂躏摩擦。杨佑不退反进,亦是大喝一声“来吧!”一拳击在猛虎眉心“王”字上,异象突起,猛虎身形如瓷器般寸寸断裂,天地复归清明,哪里还有什么雄狮猛虎大蟒,芶天月的身形忽隐忽现似要消散在这方天地间。杨佑紧行数步道:“姑姑,我带你走!”
却不提防那“芶天月”袖口浮动,洒出一团白雾笼罩住杨佑,“你不是……”杨佑还没说完“姑姑”二字便昏死过去。
马强背着昏死过去的杨佑兴奋道:“夫人,咱们这回可捡到宝啦,这小子筋骨绝佳,又有底子,再加上心性坚韧定,送到总派去定能换个好价钱。最起码也得是五百两银子起步。”
马兰花骂道:“你这挨千刀的,之前在僻巷中直接以武力将他制服,何须老娘现在这般狼狈。这小子竟然能走出我这曼陀罗幻境,真是稀有。多亏身上还带有恩师调配的万紫千红,否则这次就栽了。”
马强谄媚道:“夫人莫要生气,咱不是想着套套这小子的深浅吗,万一他是那个大宗大派下山历练的子弟,到时候你我有命挣钱没命花钱倒是小事,万一连累了恩师可是大大的该死。”马兰花不再生气,道:“就你鬼心眼多!”
“还是夫人教导有方!”
原来马强马莲花这二人属于拍花派。拍花派听着名字不错,其实算是个下流门派,他们流转于各国之间,专门从事贩卖儿童的勾当,被人称作拍花子。拍花子用曼陀罗花花籽研磨成粉末,兑以特质材料做成幻粉,拍人面门,被拍者吸入幻粉产生幻觉,从而听命于施幻者。但是这一行当只存在于盛世。试想一下,身逢乱世,人人食不果腹,也就用不着拐卖了,也许还会求着拍花子将人带走,求一活路。
拍花派除了拐卖儿童,还会做一些情报买卖、杀人越货的勾当。拍花派总盟位于北燕提笼山,半年前总盟发出拍花悬赏令,需要一批五至十二岁孩童,各国分派送上资源者可根据孩童资质拿到不等奖赏,马强马莲花夫妇二人得令后从临近的北幽东越二国拐了二十多名幼童送到总派,奈何这些孩童资质皆不太如意,也没赚到多少银钱。正在抱怨时,遇到了杨佑,真是上天眷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