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中毒的乞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嘴里还有白沫。在场的乞丐们都怯懦地盯着我，手里端的粥也没有再喝。
“这怎么有毒啊……还好我没喝，不然命都没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皱着眉头，解释道：“大家听我说，这里面肯定有误会。既然他们的中毒是因我而起，我就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姑娘，要不找个大夫吧，再这样下去，恐怕真的会出人命啊！”
我走近躺在地上这几个乞丐细细打量，后说道：“等。”
有一个中年男人站出来说道：“等？我们虽然是乞丐，贱命一条，但是你让人这样等下去，那不是真的草菅人命吗！”
周围人纷纷议论。
“是啊，怎么能这样空等？”
“就是啊……”
我盯上这个中年男人说：“你跟中毒的这几个人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
“既然你们没什么关系，那他们中毒就跟你真的没什么关系！所以，不要在这儿妨碍我看戏！”
“看戏？你就是欺负我们是乞丐！一大早的假慈悲，现在有人中毒了，你却让他们等？我虽然跟他们没关系，但是我瞧不起你们这些富贵人家的惺惺作态！”
“我是假慈悲，我是惺惺作态，那你刚刚有没有喝那梅花粥？”
“没有！”
“你既然是乞丐，就应该同大家一样来喝粥！”
“我早上讨到了银子，已经吃过饭了，肚子不饿所以没来喝粥！”
“你说没有就没有，那你怎么证明？如果你没法证明，就别在这儿给我瞎扯！”我看着对方，对方却一声不吭了。后来，我又笑了笑说，“不过我倒是有办法让你证明，那就是破开肚子给大家看看。如果你的肚子里没有粥，那么我就相信你说的是对的；如果到时候你的肚子里有粥，那就证明你撒谎污蔑我。”
“开膛破肚不是要我性命吗？没想到你一副善人面孔，却是如此恶毒！”
“如果你肚子里有粥，那就证明你是真乞丐，刚刚却说了假话；如果你肚子里没有粥，那就证明你说的是真话，但你却是假乞丐！”
“什么真话假话、真乞丐假乞丐，我听不懂！”
“你要是真的乞丐，在不知道粥里有毒的情况下，一定会跑来要粥。纵使你这顿吃饱了，但是下顿呢？你能保证你下顿不饿肚子吗？就算能保证，那你就不应该在这里出现！不然，你就是来找事儿的，也就是说你是假乞丐！”
“你凭什么怀疑我的身份？”
“因为我有理由。真乞丐的指甲缝里都是污垢，真乞丐的眉睫都沾着灰尘，你再看看你自己？”
对方没有答话，我把目光转向了躺在地上几个乞丐。
“小贵，拿水过来把他们泼醒！泼不醒，就一直泼！就凭他们几个，还敢在我面前演戏，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
小贵即刻端了一满盆水泼去，几个乞丐忽然身上一震颤。
“我再给你们几个一次机会，你们要是再不起来，我就派人去喊官差了。既然你们现在不醒，那咱们就顺天府见，于大人可不会像我这样耐心地等你们起来的！”
我的话音刚落，几个乞丐就有了动静。
他们爬起来叩头说道：“姑娘饶命，姑娘饶命……”
“我要你们的命没用。”我逼问道，“说，是谁指使你们的？从实招来，否则我决不轻饶！”
“之前有人丢了一袋银子，里面放了一张纸条，说事成之后还会加倍给我们酬劳。所以……我们才这么做的……”
“好，把信给我，我想办法把他约出来。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竟然敢找我的茬儿？”
这时容若却说：“今日还要忙着施粥，这事就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杜元嵩也过来说：“生意人，不斤斤计较。”我转头看了看他，他又笑道，“别拿这种眼神看着我，不是我指使他们的。”
“我知道是谁了。”
“不会吧？这么快就猜出来了？”
我笑了笑说：“既然生意人不斤斤计较，那我就不斤斤计较了。杜兄，之前你说看上了这里的生意，走，咱们去风味轩一坐如何？”
杜元嵩看了看容若，又看了看我，只好说道：“好，走吧。纳兰公子，我先告辞了，再会。”
我和杜元嵩离开了乞丐街，他奇怪地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说：“有话就说。”
“你不会觉得这中毒之事是纳兰公子所为吧？”
“不是他，但和他有关。算了，他都开口说了小事化了，我也就看在他的面子上不去追究了。”我勉强笑了笑，“你说乞丐街的生意到底是什么？说来听听？”
“后山有一处很大的梅园，我想差人用那些梅花和雪水做一批梅花酿。”
“所以你就想低价雇佣这些乞丐？”
“嗯。等之后我给他们送去一些衣物，如果他们愿意，将来可以当我手下的长工，正好他们也免去了流离之苦。”
“想法是好，但是你要问问梅园的主人同不同意咯？”
“那你同意吗？”
我惊讶地看向他，生气道：“你干嘛跟踪我！”
“因为你是我妹妹，为了确保你的安全，我必须派人跟踪你。真真，就算你不认我这个哥哥，我也会把你当妹妹的。”
我无话可说，只好沉默地走着，一直走到了花间阁。
杜元嵩问道：“怎么了？不是说好的去风味轩吗？”
“我不去了，有些困，先去花间阁睡一会儿。”
“风味轩有客房。”
“元嵩，就算我们是兄妹，终究男女有别。你不要为难我好吗？”
“好，既然你已经承认了我们是兄妹，妹妹说的话，哥哥自然是要听的。”杜元嵩温柔一笑，“我就在风味轩，你若有事，随时来找。”
杜元嵩说完就缓缓走去了，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的滋味无法言说。
我走进了花间阁，里院的那树白梅依然还在，空中又传来两只聪明的声音。
大聪明说：“长相思，长相思。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
小聪明说：“长相思，长相思。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
我上了三楼，敲门进了朗画师的屋子。这时他正在作画，见我来后放下了笔，笑道：“It’s been a long time.”
“是啊，好久不见，你这两只聪明又学会了小山的《长相思》呢。朗画师，你是洋人，为什么这么喜欢我们的诗词？”
“这首词不是我教它们的。”
“呃……这样啊……看来两只聪明是真的成精了吧！”我走去鸟笼边，看着两只聪明发笑。“告诉我，你们是不是成精了？”
“彼此彼此。”
“我？我又不是妖怪。”
两只聪明面面相觑不再说话了，我就转身走到了桌旁坐下。
朗画师将热的茶杯递给了我，我自然而然地接过了，也没有道谢。朗画师说：“也许大聪明的意思是你们一个是妖，一个是精，所以它才说彼此彼此的。”
“我？妖怪？”
“是妖，不是妖怪。之前我学到了一个词，叫做貌美如妖，这样来形容你也不为过吧？”
我尴尬地笑了笑说：“这个词呢，好像不太适合……”
“那就貌美如花吧。”
“这句话，你还是留给你的心上人好了。”我瞄到朗画师的画架上的半幅画，“你画的是她吗？”
“嗯，还没画完。”
那画上模糊不清，只有一个轮廓。“不是洋人？”
“不是。”
“哦……那好啊，之后你成婚前记得请柬给我一份，到时候我给你们备一份大礼。”
“什么大礼？”
“那就只有你成婚那日才知道咯……”
“好。”朗画师笑了笑，“那你多久会成婚呢？”
“我？我……和他……不知道。”我松开了手中的茶杯，红晕上了脸。“我有些困，先下楼歇息了，再见。”
朗画师木然地点了点头，我就匆匆开门出去了，他那一句话有点一语双关的味道。我淡然一笑，下楼去了自己的房间。
我关门后转身抬头一望，惊诧道：“你，你怎么来了？”
“花间阁是我的，我想来就来；你也是我的，我更是想来就来啊。”
“哼，你怎么不说静儿也是你的？口是心非……”
“娘子大人大量，你都放过了她，都不能放过为夫吗？”
“又来哄我，我不吃这一套了。”我倒在了床上，扯过被子入了被窝。
“那我就换一套如何？”
我翻身看着容若，好奇道：“什么意思？”话音还未落，他的唇就附上来了。
“这一套，你吃吗？”
“嗯……容若，你真的很坏很坏……”
“还可以更坏。”
我推开了他，将被子蒙在了脸上。
容若入了被窝，伸手揽住了我的腰，兰香萦绕在我的脸上，而且越来越浓。我稍稍地睁开了眼睛，他的笑容就更近了。
“不要。这是在花间阁……而且……楼上有人。”
“晚上回别院，你不能再逃了。”
“大色鬼！”
“承蒙娘子厚爱，为夫从色鬼变成了大色鬼。”
“纳兰容若，我之前真的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当初，我心中的纳兰公子是神圣不可亵渎的，可如今，他却是如此厚颜无耻，而且还贪得无厌。”
“夕儿，这些不都是拜你所赐吗？说到底，你可是罪魁祸首。”
“说不过你，不和你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