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晊正眼打量南宫真羽——这么年幼?看上去不过三四岁······南宫那家伙,真舍得让这孩子来?
肖晊不出声,南宫真羽记着规矩,也不敢动弹。
看见南宫真羽这样,肖晊心里“嘁”了一声:果然是出生在宫里的人,连小孩儿都这么古板。
南宫真羽紧张到大气都不敢出,肖晊见她这战战兢兢的模样,适可而止了,不再晾着这孩子了。
“北铗,对吧?”肖晊缓缓开口,内含半分内力。
南宫真羽这小身板半点内力也无,可是招架不住肖晊的“下马威”。她的身体大幅度地抖了抖,教人想忽略都难。
“是······是的。”
“想要拜师?”肖晊眯了眯眼睛,上下扫视着南宫真羽,目光凌厉。
“是的······”南宫真羽还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肖晊沉吟了一会,忽然就“飘”到了南宫真羽的身后,一把架起了南宫真羽的胳膊。
南宫真羽被吓了一跳,目瞪口呆,手脚登时就僵硬了。
肖晊探寻着南宫真羽的根骨,全程面无表情。
南宫真羽觉察身后有人,条件反射就是手肘往后一捅。
肖晊在南宫真羽刚有动手的倾向时,就已经发觉了,再加上他已经大致了解了南宫真羽根骨的情况,自是要“顺势而为”“见招拆招”,一个巧劲儿使上来,南宫真羽就被“咣”地一下撂到了地上——南宫真羽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自然是不够看的。
一脸茫然的南宫真羽静静地躺在地上,稚嫩的脸庞上浮动着“我是谁”“我在哪”的隐形字样。
自跟了南宫真羽进厅来就一直在旁缄默候着的纪安,见此情景,愈加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是个背景板——小公子毕竟是来经受磨练的,不摔一摔都不正常,不摔一摔都对不起陛下和娘娘的良苦用心。
背部、手肘的痛感姗姗来迟,南宫真羽瞬间回过神,麻溜地爬了起来,灰尘都顾不及掸。
南宫真羽内心只有一句话在“恶意刷屏”:“好厉害!”
南宫真羽站好后,手脚拘束不知往哪儿摆,但那自然流露的敬畏之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肖晊早已就座,执起一盏温茶,用茶盖撇了几下茶沫,冷眼看着畏手畏脚的南宫真羽,心里吐槽:南宫那家伙怎么能教出这样的闺女?!
肖晊自顾自地喝茶,对南宫真羽置之不理。
偏偏南宫真羽心里再怎么忐忑不安,再怎么掩饰不住,她还是固执地等着,仿佛肖晊不开口让她离开,她就会一直待在这儿。
厅里安静了好一阵子,半晌,肖晊好似才想起厅中还有南宫真羽这个小娃娃。
他略微惊讶地瞟了南宫真羽一眼,开口:“你怎么还在这儿?”
南宫真羽直愣愣地杵在那儿,听到肖晊的声音,脊背下意识地绷紧;再听肖晊的话的内容,迟疑地行礼回话:“晚辈……”
“不是说要拜师吗,拜吧。”最好快点拜,眼瞅着都快饭点了,他只想填饱肚子。
肖晊直截了当地截了话头。
南宫真羽怔愣一下,“嚯”地转头跑向厅外。
肖晊一脸意外:这孩子是被吓跑了吗?之前还说要拜师,现在要拜了,咋就跑了呢?
南宫真羽七八步冲出厅外,跨到清榆跟前,一个不稳,差点扑到地上。
得亏清榆眼疾手快,扶稳了南宫真羽。
“清榆,快带我去呈拜师茶上来。”南宫真羽一副不敢大声说话的模样。
可清榆分明从南宫真羽的语气中读出了激动。
厅内的肖晊悄咪咪地竖起耳朵,探听门外的动静。
拜师茶?什么拜师茶?
“这……”门外,清榆有些难为情。
现今他们做客别人府上,哪儿来的茶叶呀?连茶具都没有。
“小公子,”清榆急中生智,附在南宫真羽耳边嘀咕了几下,“虽有些难为情,但您还是得去问问。”
南宫真羽心里觉得清榆说得不错,总归还是得询问尊重别人的意见。
于是她又转身,两手空空地回到了厅里。
肖晊没有看见南宫真羽带着“拜师茶”进来,目光中一丝好奇溜了出来。
“将军,不知道拜您为师,需要奉上拜师茶么?”南宫真羽一本正经地问道,像极了他最厌恶的迂腐守礼的那些老文臣。
又来了。肖晊看到南宫真羽行礼,心中只有这三个字。
当真没个小孩儿的样儿。
“你想奉就奉吧,”反正他也不讲究那些虚的,“你是不是没有茶?喏,你就倒一杯茶吧。”肖晊指了指他手边的茶壶茶杯。
“是。”南宫真羽登时来了劲,快走几步就到了桌前,一丝不苟地捧起茶壶,倒茶——没办法,她还太年幼,力气不够,只能捧着茶壶了。
肖晊离得南宫真羽近了些,才发现,这孩子不仅看起来年幼,长得也是真的矮。
肖晊想到南宫那家伙九尺的身高,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南宫真羽倒好茶,退后两三步,双手捧起茶杯高过头顶,小心翼翼地跪下,生怕茶水洒出半点。
摆好姿势后,南宫真羽悲催地发现,她那小脑瓜子——忘,词,了!
南宫真羽迟疑了一两秒,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北铗为骁毅大将军,献上拜师茶!”
南宫真羽一板一眼地,以此掩饰自己忘词的心虚。
清榆与纪安一听南宫真羽的说辞,再结合她语气中几丝莫名的心虚,瞬间明白了什么——毕竟,他们一个是一路教着人过来的,一个是一路听着清榆教着人过来的。
自家小公子······清榆不能评断这一件小事的好坏——太过死板守规矩不好,但记不住东西就是另一回事了。
肖晊之前曾收过一个徒弟,拜师的流程是分毫不差地按着规矩来的,过程之繁琐让肖晊现在想起来仍觉得心累,更令肖晊糟心到现在的是,他那大费周章得到的徒弟,干出了一件令人颇为不耻的事。
当初为了收徒,肖晊劳心劳神,主要步骤和台词,现今都还记得清清楚楚——他也不过而立之年,记性没那么差——所以,对于南宫真羽“擅改”台词的行为,他还是意识到了的,只不过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今天的“见面礼”足够这个小崽子回味一段时日了,不好太过为难。
所以肖晊很给面子地,在南宫真羽说完之后,毫不含糊地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然而,现实总是如此冷酷无情——虽过了新元节,但边城仍旧处于寒冬中,那茶置在一边这么久了,早就凉了,这一杯茶下肚,肖晊顿觉通体清凉,那感觉只需一字形容:“爽”!
可惜南宫真羽审时度势的本领尚未打好基础,觉察肖晊喝下拜师茶,就欢天喜地地磕了一个响头:“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有内力护体,感觉缓过来了的肖晊:“……”
哎呀,这响头磕的,吓得他心里一凉,这小崽子也太较真了吧?
但肖晊面上却严肃正经得很:“为师既收你为徒,有些事我说给你听,你必须牢牢记住:一,你根骨资质平庸,唯勤学苦练方可得成就些许;二,平日你不可偷懒练功,兵法治国之书必读必背,为师会为你安排时间;三,为师会择一良日设宴,以示你已拜入为师门下,你尽早做好准备。”
南宫真羽抑制住些许激动喜悦:“徒儿谨遵师父教诲。”
南宫真羽表现得,比肖晊还要严肃认真。
“好了,日后还想到什么,为师再作补充。”肖晊瞬间出戏。
“是。”南宫真羽应道。
肖晊紧接着开口:“徒儿,眼看着就要用膳了,为师这儿的厨子是新来的,伙食不佳,而且你初来乍到,想必也不习惯在为师这儿用膳,你还是快些回去吧。”
肖晊的语气像极了诱拐小孩儿。
“好的,师父。徒儿就不打扰师父了,这就回去。”南宫真羽马上入套了,还为自己的离开安了个理由,显然是只听懂了“快些回去”几个字。
唉,果然还是个没有道行的小崽子,再迂腐守礼,也只是个小崽子。
肖晊内心感叹。
但是,纪安这时候出声了:“肖将军,小公子,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