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不静，有妖出没。
昏暗的大街上被涂染上一层斑驳的血迹，如小孩子用颜料泼出的凌乱画作，货摊倒塌，商贩的尸体和卖的食物一起腐烂，臭味混杂在一起。
短短几天，一座繁华的城市被糟蹋的不成样子。
李明日皱着眉走在似曾熟悉的街道上，神情麻木，右手高举着一个火炬，宛如行走的自由女神像，只是他左手还提着一把染血的菜刀。
趁着夜晚活动的剑盘狗妖较少，上百名弟子分成两两一队、挨家挨户敲门拜访，将睡着的剑盘狗妖叫醒，再砍掉它们的剑盾。
睡个屁，起来再战。
一个巷、一条街的往过砍，砍完一个坊后，所有弟子施展身法飞跃上屋顶稍作休息，准备后半夜的战斗。
李明日仰头对着深邃的星空长长呼了口气，吐出一腔烦闷，嗡嗡作响的耳朵终于清净了下来。
“请问你们家有没有妖化的人？我们是仙都弟子，来救治它们的。”
“真的吗？如何救治？”
“砍掉它们的剑和盾就可以了。”
“你们是魔鬼吧！不行，休想伤害我家人！”
幸存者目光怀疑，充满警惕的看着门外的仙都弟子，长辈像老母鸡护小鸡仔一样张开双手，将妖化的孩子护在身后，孩子挺身而出，成为家里的顶梁柱。
“是真的。”
“我不相信。”
“那你怎样才能相信？”
“你们先去砍其他妖化的人，看见他们好了就信。”
李明日挨家挨户地解释，说的口干舌燥，心里冒火，还是没多少人愿意配合。
“我喜欢做妖，做妖使我快乐，我的人生我做主，你们凭什么毁了我的剑盘？”
很多被解除妖化的人醒来后愤怒质问，犹沉迷在做妖的快感里无法自拔。
“……”
李明日沉默以对，懒得说话。
凭什么？凭修行者实力强啊！
有些道理聪明人应该自行去体会，任何时候不都是强者制定规则，弱者服从吗。
孱弱是罪，他也只是一个幸运的人，指引不了别人一条光明大道。
就算他们将所有妖化的人救了回来，这座城市难免要来一场残酷的洗牌，有人会借机上位，有人会抢夺一场富贵。
李明日无奈摇了摇头，不再多想，取出一张冰墙符在身前制造出一面冰墙，然后将冰墙扳倒当作桌面，将顺来的西瓜用剑气斩成两半放在桌面上冰镇。
“超越师妹，来吃瓜。”
杨超越在冰桌另一边坐下，也心烦气躁无心说话，拿起半颗西瓜就大口吃了起来。
李明日笑了下，也等不急的拿起了自己的那半颗，吃着西瓜，仰望着浩瀚无垠的星空，看着亿万年的星光闪烁，仿佛永恒。
看着看着，莫名就觉得自己渺小如尘埃，升起生命之短暂之可悲的感触，然后忽然心悸。
想到父母已经年过半百，说不定哪天就会忽然死亡，到时自己不知何等悲痛，只是想想就头脑发麻，很想回家看看。
想到自己也终将会死亡，化为枯骨尘埃，彻底与这个精彩的世界无关，不知不觉，在这夏日闷热的夜晚里已经毛骨悚然、全身冰冷。
……
仙都，玉虚宫。
这几日的玉虚宫没有了弟子们活动的身影，没有了说话吵闹声，无灯亦无光，暮霭沉沉，整个浮空岛沉静的如一片混沌。
深夜里，有红色光雾悄然凝聚，陈老幺的身影出现在玉虚宫浮空岛外，环顾打量了下，然后踏入玉虚宫，径直向元始殿方向走去。
他走的缓慢，走的似乎熟门熟路。
随着他的前行，那笼罩玉虚宫的昏暗夜色似乎在一点点退缩凝聚，变的更为深沉。陈老幺走的越来越慢，渐渐的，每一步都开始艰难起来，每一步都要用力才能逼退前方深沉的夜色。
似乎是与前方某个人在争夺着这片天地的掌控权！
陈老幺神情闪过痛苦之色，脸色蓦然苍白无比，一朵元神红莲在他头顶浮现，然后急剧膨胀，盛放，妖艳的红色业火在洁白的花瓣上静静燃烧，红光漫天。
“咦……”
前方昏暗的混沌中响起一声惊咦，暮霭翻滚如云，仙光瑞气在这片混沌云上升腾，异彩纷呈，整个玉虚宫顿时一分为二。
一半是业火地狱，一半是仙光祥瑞，两个仙之领域碰撞纠缠在一起，红莲花瓣凋谢飘散，混沌庆云上璎珞幻灭。
“原来他将混沌庆云传给了你，青萍剑呢，怎么不一起使出来？”
陈老幺开口说道，虽然脸色苍白，但话语中却透露着轻松笑意。
他的身影变淡了几分，使得周身空间里的红光更加浓郁，元神莲花层层叠叠地不停绽放凋零，晶莹的花瓣碎屑飘落在脚下形成一条花路，红莲业火静静燃烧，将命运照亮。
陈老幺走在燃烧着的红莲业火路上，身形单薄，平淡神秘，一步一步，从地狱走向天堂。
原始大殿内，凌霄端坐在混沌庆云中，看着那个红衣少年一步步向自己走来，脸色沉静，心里暗暗较劲，全力施展神通仙术抗衡来犯之敌。
修行到他们这样的境界，早已炼虚合道，万法不侵，外物难以损伤，而且明奚真我，掌控身体之细微，亿万细胞可聚可散，羽化只在一念间，便是只有一滴血、一块肉，也可再次重生。
只是，哪怕已经如此超凡入圣，修行之人只要脱离不了肉身，就要受限于寿元，不能与天地长存，所以划分为散仙之境。
百万年来，一代代散仙大能们不断研究尝试，开辟出各种修行之道，都是为了追求更进一步的长生不灭、真仙之境。
凌霄羽化分离出无数生命粒子藏在混沌庆云之中，借助防御灵宝碾压向陈老幺的红莲空间，每一个生命粒子都是构成身体最微小最本质的东西，都是他独立的化身。
混沌庆云与红莲业火纠缠碰撞，生命粒子与生命粒子相撞湮灭，成千上万种妖兽显化，种种神通仙术幻灭，漫天异彩流光。
散仙之间的战斗往往简单而直接，生命粒子互撞直指生命本质，比的就是神念的强大坚固、对自身生命粒子的掌控程度。
但散仙之间的战斗同时也异常复杂全面，因为每一个生命粒子都是自己独立的化身，战斗中比拼的是战斗意识，神通仙术的掌握，以及布阵配合等。
双方实力相差不大时往往都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收手吧，我没有恶意，再打下去也是白白损伤你我寿元。”陈老幺平淡说道，同时停下了前行的脚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