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下中,跋涉两天的龙喆带着梅启年终于回到镇子上。
“这些日子我拜托我堂哥照顾我娘,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龙喆迫不及待向着家中赶去,梅启年随着他一同踏进这座镇子,立即注意到不少怪异的目光,他察觉到这些目光不是针对他这个外乡人,而是向着龙喆。
“堂哥?”龙喆呼喊一声,“我回来了,我娘怎么样了。”
街上一个比龙喆大上两三岁的人被叫住,不知所措地看着龙喆,“龙喆,你怎么回来了?”
“我采到了药,还遇上了梅大哥。我娘的病现在怎么样了?”
“还好,还好。”龙喆堂哥随口说道。
“那就行,”龙喆立刻就拉着梅启年往家走去。
但看到他堂哥心虚的样子,梅启年嗅到了麻烦的气息。
小镇不大,龙喆很快就赶到家门口,他们家还算不错,有着一间小院子,几间瓦房,但现在里面已经鸡飞狗跳。
“五爷,七叔,九哥,你们在干嘛?”
龙喆愤怒呵斥道,只见他们家家门大开,一个老汉,一个秃顶中年人,带着几个小伙子正在抓着院子里的一群鸡,一个身材健壮的年轻人正拿着一根木棍,在跟大黄狗对峙,黄狗后腿已经瘸了,年轻人裤腿也已经被咬掉一块。
“你们别抓那鸡了,我都快被咬死了,那鸡还能飞出去不成,快点给我按住这狗,我一棍子把它抡死,今晚咱炖狗肉。”
突然龙喆走了进来,这些人一下子呆住。
这时屋里传来一声女人的喊叫,一个头上生疮的年轻人从屋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根金钗子,“这老货还藏了不少好东西,你们来看看。”
龙喆往屋里一看,脸都气的通红,“娘!”
他娘怀里抱着一个盒子,盒子已经被打开,里面东西散落一地,显然年轻人手里的金钗子就是那掏出来的。
龙喆娘亲已经被从床上摔落,一边哭嚎一边止不住的咳嗽。龙喆立马冲进去将娘亲扶上床。
“娘,这是怎么了?”
他娘亲一口口咳出血来,看着儿子的脸,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你们这群畜生,”龙喆拿起镰刀,“亏我平时还喊你们一声叔叔爷爷,我出了门,你们就这样欺负我娘?”
龙喆举着镰刀就要冲出屋子,手腕却被梅启年一把握住。
“你给我松手!”
梅启年不说话,任龙喆如何挣扎,也挣不脱他。
外面那伙人见势不妙,已经纷纷落跑,高大年轻人已经被黄狗咬出血来,一瘸一拐地就消失在巷子外。
“先救你娘。”
梅启年拉住龙喆,是因为一旦龙喆出去,是狂怒之下伤了别人,还是被对面仗着人多一顿痛打,都是人家自己事情,而他一个外人,无论如何都理不清这些破事。
梅启年搭上那中年妇人手腕,他从小就跟着爹爹学医,一摸脉象,就知道这妇人十分衰弱。
龙喆掏出那朵花,“这该如何熬药?”
梅启年摇摇头,龙喆大惊失色,“我娘难道已经?”
“用不着那药。”梅启年有些奇怪,“这不是什么重病,起码不应该这么重。”
这病只是气道炎症,还是年久操劳积下来的,按道理不会这样剧烈,就算以前的梅启年,也能开出几道药方,虽说不能根治,但也能缓和症状。
“你家里还有以前的药吗?”
龙喆立刻端着一锅药渣过来。
梅启年翻动起来,里面好多都是他没见过的药物,但有灵枢经在,加上药性都是相通的,也不难分辨药理。
如果给龙喆母亲开药的不是绝世庸医的话,那龙喆就一定是惹上麻烦了。
梅启年长叹一声,他不是容易生气的人。他从小跟着父母学习医术,而学医,首先要有医德,若是误诊或者开错药,那是过失杀人,要是蓄意加重病情,那就是谋杀。
梅启年容忍不下这种事情。
“山里有紫瑛花的消息是谁告诉你的?”
“我堂哥。”
“他跟你说过火蝎的事吗?”
“没,恩公,你是说?”
龙喆刚刚见到自己那些朝夕相处的亲戚试图偷走他们家产,还欺负他生病的娘亲,难道跟他最好的堂哥也试图害他?
“你母亲的病,我能治,但你也要想清楚,为什么会有人要害你?”
龙喆母亲的药方,大体上没错,关键是有几味药物导致药性逆转,梅启年挑出那些药物,重新开了药方,利用龙喆家剩下的药物就能缓解他娘亲的病情。
“我知道了,”龙喆攥紧拳头,“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一切都是因为铸剑山庄杂役的名额。”
回来路上,龙喆已经说过,铸剑山庄是赫连山脉一带的统治者,铸剑山庄并不是官府,也没有军队,他们是修行宗门。
每十年,铸剑山庄都会派人来挑选杂役,过去七台镇上只有两个名额,他父亲当年就被选了上去,因为跟一位管事的外门弟子打好了关系,为后来的七台镇多争取到一个名额。
龙喆父亲在铸剑山庄混的不错,给他们母子留下不少家产,后来英年早逝,但七台镇的名额一直留了下来,族长也发过话,龙喆年纪到了,一定会有名额。
龙喆对此十分期待,一周之后,铸剑山庄就来接人,等他到了铸剑山庄,要是能够发现资质的话,就有机会成为外门弟子,就算没资质,在铸剑山庄当上十年杂役,以后也能舒服活上半辈子。
“现在名额已经订好,族长家小儿子,我,还有龙庆。族长德高望重,龙庆他爹有权有势,就只有我家孤儿寡母好欺负。”
“要搞清楚谁要害你不难,”梅启年已经抓好药熬了起来,“要查的话,也不难。”
龙喆他娘突然握住龙喆的手,不停摇头。
“娘,你想说什么?”
“她想让你不要追究,等到一周之后,你拿你的名额去铸剑山庄,一切就当无事发生过。”
“要不是恩公你仗义出手,我就已经死在山里,我娘也不知道会有什么下场,怎么能就这样算了!”
“但你要想想,镇子上的郎中,关系跟你好的堂哥,把他们都买通,想害你的人一定不简单。这镇子就这么大,查清楚是谁也不难,但一旦说清,那就是死仇,你能报的了吗?”
龙喆心中也是苦闷,可一想到自己所遇到的危险,还有母亲受的委屈,他怎么也忍不了。
“一定要报,就算现在我报不了,但以后有了机会我也要报。”
梅启年见他这般坚定,赞扬道:“不错,就算你现在装作无事发生,对面也只会当你是想以后再报仇。而你是有机会进铸剑山庄的,就算只当杂役,也未尝不可能出头,那时候,他们绝对承担不起你的抱负。所以他们不可能就这样放弃,甚至索性撕破脸也要解决了你。”
不知觉间,天已经要黑了,梅启年熬制的汤药已经冒出水汽,而龙喆还没有点燃蜡烛,外面就已经被火把点亮。
“龙喆,你快出来!”
龙喆听到那正是他堂哥的声音,气从中来,就要出去痛骂这个白眼狼一顿,他母子当初阔绰的时候,可没少给他堂哥家东西。
“龙常,你还敢见我?”他立刻冲了出去,梅启年也跟着他一路走到外面。
“我如何不敢?”龙常面孔被火光照量,分外狰狞,他知道瞒不过龙喆,所幸破罐子破摔,“你为什么要放狗咬九哥?”
十多个成年男子举着火把就站在院子里,龙喆丝毫不惧,他指着那几个之前在他院子里抢东西的人,“我本来敬他们是长辈,这么多年从来不曾失过礼数,可我出去几天,这群家伙就化为畜生,趁我不在,我娘病重,在我家抢起东西,我娘病重卧床,他们还要抢夺她手里的财物。”
“你说我为什么放狗咬他?笑话,我恨不得一刀砍死他!”
“你小子信口开河!”那个被狗咬过的九哥大声叫骂,“瞎胡说,你小子一回来啥都不说就把狗放了出来,还要拿刀砍我们,是不是在外面得了疯病!”
龙常也问道:“龙喆,你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九哥进你家拜访,你就要拿刀砍人?”
“拜访?龙常,你要不要个脸,我拜托你照顾我娘,你就是这么照顾的,你要害我就算了。以前过年的时候,我们家里有肉,哪次我娘不端一盘子送到你家去,我娘给我买吃的,哪次不记得给你也带上一份?他们是畜生,你连畜生都不如,放人进来偷我家东西,你就是这么照顾我娘的?”
龙常丝毫不脸红,火把照耀下,他脸还黑了不少,“我也想照顾大娘啊,但她得了病,会传染的,我倒是不怕得病,也想留下照顾她,但我要是一直在你们家呆着,我再传染给别人怎么办,我不能害了镇子。”
龙喆气笑了出来,“我娘亲只是普通小病,怎么就会传染了?”
“小病,要是小病你为什么要跑那么远去采药,还有,你娘这病会传染可是柳老爷子亲自说的,他看了这么多年病,还能看错。”
“他还跟我说不会传染呢,他也是个黑心的畜生。”
龙常大喝道:“你说我就算了,你凭什么说柳老爷子,柳老爷子在咱们镇上看了一辈子病,那是德高望重,你真是疯了你。”
“今天九哥他们,就是不顾自己危险,先把你娘送出镇子,找个地方安顿,也是为了这病不传出去,大家都是为了镇子考虑。柳老爷子是不会看错的,你快点把你娘交出来。”
梅启年上前一步,“他当然会看错。”
龙长看着这个始终站在龙喆旁边,到现在只说过一句话的梅启年,“你又是哪根葱。”
“江湖游医梅启年,略通医术,包治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