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二麻子意识到,在等白鹿出现的并不只是他一人,陈家的老爷子、南山村的二拿、还有就是二麻子本人。他们都怀揣着不同的目的等着,陈家老爷子只是在等一个对祖辈的交代,南山村的二拿却是在等借着白鹿翻身的机会。而自己却不知道到底是在等什么,不是祖上传的半段话的好奇,也不是想凭着这白鹿真金白银,他确实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但就是一直在寻找,在等着见这白鹿。而这二麻子却漏掉了此时正在睡梦中的王倔头。
二拿叔这时正顶着让他呼吸不畅的风,在这南山村的沟沟坎坎中来来回回寻着,身后留下一连串的脚印,双手揣在袖兜里的二拿叔一会呼呼嗖嗖的顺着坡滑了下去,从拗口中蹴溜滑了出来,身上的粗布衣服已经沾满了雪片子,在他领口又渍出来一点水。二拿叔不管不顾的在这南山村的每个山头爬了一遍,不知道摔了多少跤,不受控制的滑了多少次,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但就是没有看到这白鹿到底在哪。
远远看去,便会一个脑袋从拗口探出来,摇摇晃晃的又顺着雪路往上升着,变大又变小。他在山头揣着手往下望着,然后原地僵直的转了转,望望这边山头再望望那边山头,除了白茫茫的一片,夹杂着村子四面八方的狗叫声,什么都没出现。
“这是你在陈家时,我已经来了一年,你那天酒后给我写的。”白衣女子说。“这怎么可能,俺与陈家有何关系?”王倔头很肯定的说道。“别再疯言疯语,俺叫你过来是看到你跛了脚,便是帮你料理好再商议这被你弄折的玉茭,怕不是你要赖账不成?俺与陈家并无瓜葛,怎地突然扯到了陈家?”王倔头初时对这女子就不知何种感觉,却总有一种似曾相识之念。
“那日你是否在陈家梦到白鹿?那白鹿可曾是折了一只角?那白鹿可曾来过你屋门?这酒葫芦可是你的?你可还曾写过’时忆晚秋遇淑人’、’满盏玉酒映银月’这些诗?”白衣女子急了,突然跳着啰啰嗦嗦的突然将这些问题抛给王倔头。
王倔头没有急,他知道这女子说的便都是真的。王倔头不知这女子为何知道这么多,倚在八仙桌前,低着头,努力把这已经凌乱到极致的思绪试图屡屡。
“是,我就是白鹿,我就是那个不辞而别的白鹿,今日便回来了,你的前世便是陈贤福,无关百年时间,就是你今日是王倔头、李倔头、还是刘倔头,便也是前世的你。”“我于你弃了仙本,历了百年炙火,方才成了今日,只待与你再续前缘,怕不是你在这百年变心革面,喝了孟婆汤,忘将了我?”王倔头彻底愣住了,他不知这女子到底咋说什么?这时的他脑袋已经被这女子掀起了波澜,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该怎么去分辨,就像是摔烂在地上的柿子,泥巴和着柿子瓤,再混着雪已经分不清这柿子还是不是柿子。
“俺现在已经不知道该从哪回你了,你一会这样一会那样,一会说俺是孟婆汤喝多了忘记了你,一会说你是天上的,酒葫芦是俺的这一点不假,诗也是俺写的,这也不假,可俺真不记的你是谁?”王倔头也急了,“你不管俺是谁,你先把玉茭的事情给俺解决了,一斗口粮这么就被糟践了,你不心疼可俺心疼!”王倔头又恨恨的说,语气中明显带出了不耐烦。
女子急了,王倔头也急了,女子不知道该怎么办,王倔头也同样不知道该怎么办,两人就在屋里僵着,呼出的气感觉像被冻僵一样。
“你能不能不要一直在意这一斗口粮的事情?好像我就值这一斗口粮一样。我就怎么话就跟你说不明白,你就是陈贤福,前世的事情你都忘了。你给我写的诗,你给我换洗的衣服,你冷天时给我温的水,还有你时不时给我买的簪子,你给我起的名字,你都忘了!好,你忘了好,忘了便忘了,我白鹿不再欠你什么。前世恩前世报”这女子说完后独自抹着眼泪,嘤嘤的哭着。
王倔头没见到过女人这样哭,这女子嘤嘤的哭起来,手抹着那眼睛,搓红了脸颊,倒是让王倔头不自在起来,他见不得女人哭,在来南山村前,但凡女人哭,他便是没了主意慌了神。这次突兀的出现了这个女子,口口声声的说他便是陈贤福,他完全没了主张,想开口但是张张嘴又作不出声来。只能愣愣的看着地上的坑坑洼洼,他面对这女子不知道该怎么办,紧握的手放开又紧握住。
这女子哭够了,便也安静下来,哭红的脸,眼睛却直盯着王倔头,王倔头能用余光扫到那火辣辣的眼神,但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想走这脚却又像穿着铁鞋一样迈不开步子。盯着盯着,这女子又“扑哧”笑了出来。你跟原来还是一个样子,没有变。王倔头这时扭过头,看着这女子咯咯的笑着,自己不知为何也跟着笑了起来。手又特别扭捏的揉搓着。“这姑娘笑起来,真好看”王倔头心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