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婆姨带着男孩在这冰天雪地中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顺着白鹿镇的这个山头到了那个山头,白晃晃的雪刺的他们眼睛酸胀流着泪,又在结了冰的地上映出来一大一小的两个影子。
在她背后,细细碎碎的人群躲在门板后看着,他们似乎从这婆姨背的碎花包袱中淘到了想要的信息,隔着街道门对门探出来的脑袋,挤眉弄眼的瞟向这对母子。
“娘,他们都在看什么?为甚总盯着我们看”
“别回头,咱们往前走。”
“娘,他们为什么在背后说这样那样?”
“别回头,咱们往前走。”
“娘,人们都出来了,都跪在地上向咱们磕头呢!”
“别回头,咱们往前走。”
陈守悯的婆姨知道为什么这些人给他们下跪,男孩不知道。男孩望着这些下跪的人,怔了怔,明显感觉自己的左手紧了一紧,便被他娘拉着走了。
“在十年前,有个镇子闹瘟疫,郎中门前排了很长很长的队伍,排到了镇子门口。乡亲们都来抓药,但是又弄不清楚这瘟疫是什么病灶,病急乱投医。得了瘟疫的人,都是先身子浑身滚烫,眼珠子慢慢变大,颧骨慢慢凸起,然后疯癫跳来跳去,跳到跳不动了,人就殁了。他们殁了的方向,就朝着那镇子门前的河,先是跪倒,然后行大礼似的殁了。”
“镇子上出现这,怕是出了牛鬼蛇神,谁也搞不清楚是什么原因,镇子里面还活着的人就三三两两,裹着家什到外面避难去了。镇子一时间破败不堪,冷清的没有人烟,没能出去的相亲,便是窝在屋子里面不肯出来,怕惹上这瘟疫。”
“娘,这瘟疫是为什么啊?”
“娘也不知道。”
“镇子上有个大户人家的婆姨,一晚做了个梦。梦到了一只白鹿,样子很着急的对她说,镇东门有口枯井,再往下探一丈深便有井水复出,这水医得乡民的病症,但只需这婆姨日夜操持,旁人参与不得。问这白鹿原因,只道上天迁怒于镇子,要将这镇子覆了去。又说因她日夜操持,心念着这石白鹿,交由她便也心安,说罢这白鹿便消失了。”
“娘,这个大户人家的婆姨是不是娘啊?”
“嗯。”
“娘,那后来呢?”
“后来镇子的瘟疫消了去。”
“那他们是在感谢你呢娘!”
“娘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
说罢,那婆姨蹲在男孩面前,“孩子,你要记得,但凡是将来有着多大痛楚,受得多少苦难,你定要扛得过来。”
“娘俺记住了。”
那婆姨抚了抚男孩的头,拉起那男孩的手,继续在那刺眼的冰雪中蹒跚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