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庆幸地看着仍在依靠练拳吸收药力的林镖头,此时陆羽和林曦正说说笑笑地走出桃林,要是让林镖头看见,恐怕免不了一阵纷扰。
众人休息结束,连忙收拾行装,他们要在天黑前赶到最近的一个村落,否则夜晚将会成为众人最好的掘墓人。
陆羽正坐在马车中,兴致勃勃地把玩着朱红色的葫芦。
陆沉祭出一张金色带着紫色纹路的符纸贴在马车顶上,瞬间化为一层无色光辉笼罩着马车内壁,禁绝了外界的一切探寻与干扰。
虽然陆羽有幸梦中学道,并且还是正宗的五行大道,但是毕竟只讲授了根基,而且陆羽修为尚浅,浅薄的法力不足以完成木剑的整个炼制过程。
于是交由陆沉代劳。一只纤细修长的手打开了葫芦,指尖凝聚一点法力,引着木行之气留滞空中,心念一动,木剑从陆羽身后飞起,横漂在半空中。
陆羽凝神观察着,陆沉将木行之气包裹住木剑,又从自己的酒壶中祭出一道白光,是那常年养剑所残留的金行之气,从口中轻吐一口气,化作一团火焰,是那三昧真火中的上昧心火。
陆沉想要以金气为砺石,以火气为洪炉,以木气用来涨火势,以此练就锋芒。
千年前,纯阳真仙吕真镜开辟剑修一脉,讲求一剑斩尽不平事。
虽说剑修稀少,但是许多修士也喜爱以剑为法器,即使不似本命飞剑那般如臂驱使,来去自如,但是杀力较剑修之外的其他修士还是高出一筹。
无论是剑修的本命飞剑,还是修士的法剑,杀力大小都取决于剑的锋锐程度。
故而水土两行之物少有被用来炼制法剑的。
木行助长火气,火行愈发旺盛,金气不断在剑锋磋磨,虽然是木剑,但剑气凌空,依然能刺透武夫宗师的肌肤。
可是这桃木剑虽然锋锐异常,但却不够坚韧,于是陆沉将剑胚交给陆羽,让他将木剑收回丹田孕养,以法力不断锤炼,不能间歇,再以元气浸染,如此半月,木剑法器方可初成。
陆羽看了父亲炼器的过程,对于五行之力的运用有了更深的了解。
少年感受着木剑在自己丹田中的穿梭飞行,雀跃不已,自己不由得也随之高兴起来。
修士所说的法器和世俗佛道做法事的“法器”自是云泥之别。
法器只是一种笼统的称谓,大致分为四阶:法器、法宝、灵器、灵宝。
这桃木剑选材自那山谷雷击桃木,本就不俗,经过陆沉炼制和陆羽温养,待到功成之日就是最顶尖的法宝。
灵器和灵宝难得,前者大都是得道真仙的本命法宝,后者则是天地生养,寻常难以炼得,即使在天下最大的几处仙山洞府、宗门圣地,灵宝已然是镇宗之器。
因此,陆羽这把桃木剑的品秩已然不低,只是受限于本身的材料,无法成为陆羽的本命飞剑。
………
当金乌落下,月桂初升,镖队才到达一个名叫李村的小村庄。
村子里只有星星点点几处灯火,因为经常来此借宿,林镖头只带了两个镖师就先行进村了。
不多时,三人边带着几个打着火把的汉子迎接众人进村。
镖队提前拉了十箱铜钱,就是为沿途借住之用。
众人分散住在老乡家中,陆沉父子被分给一个猎户家中。
猎户似乎不善言辞,只是带着两人走进铺好茅草的柴房。
显然,猎户家不是先前村外远远看见有灯火的人家。
陆羽却没什么所谓,虽然暗了点,但山谷里的床铺比这柴房也好不了多少。
待猎户房中传来如雷的鼾声,陆羽这才爬起来盘坐着,准备吐纳修行。
结果刚一闭眼,眼前就又是一黑,神魂飞离肉身,一阵恍惚中,就再次魂游太虚,这一次,陆羽隐隐看到一条浩浩荡荡的洪流,他感觉自己就像一片树叶,在河流中飘荡。
他并不知晓的是,自己此前练习的吐纳术正是梦中修行之法的前提,被白发老者开窍梦游时间长河后,神魂得以沾上一丝时光的气息,此后就可自己神游太虚。
梦是不可捉摸的,因此,能够梦中修行的三人所梦全然不同。
这一次,陆羽来到东海之滨,不过这次似乎不能落地,反而漂浮在半空中。
一片淡蓝色的水域,看不到边际,只是水天相接之处似乎有一道白线,片刻后,那道白线显露真容,原来是一道几十丈高的海浪,正铺天盖地地涌来。
一条几十丈长,头大如牛的白蛟正隐在浪潮之后。
天空阴沉下来,乌云黑压压的,转瞬之间就宛如黑夜,只有偶尔的一道闪电能暂时地照亮黑夜。
蛟龙抬起头颅,睁开灯笼大的金色眼眸,竖起的瞳孔淡漠地望着临海的小城,白蛟开口:“尔等凡人,阻我封正,今日特来了断因果。”
又是一阵雷鸣,倾盆大雨落下,潮水涨的更大了。
陆羽看着城中的百姓纷纷拖家带口,想要逃出城去,可这方圆百里尽是平地,恐怕难逃一死。
就在陆羽以为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凡人死去的时候,陡然出现转机。
远远看去,天地之间有一道金色的丝线朝着蛟龙“慢慢”缓缓推进,就像是另一道浪潮,白蛟隐隐感觉龙鳞之下的血肉有些刺痛,连忙使用御水神通,整片海面都抬升起来,似乎就要触碰到那天空。
但是转瞬之间,如同丝线的剑气逼近,白蛟头下的逆鳞被分割成两半,蛟身断面不见一丝鲜血,如同镜面一般光滑,只此一剑,身首异处。
滔天的海浪也被残余的洗小剑气绞碎,化作阵阵水汽散于天地之间。
陆羽怔怔的看着天与海之间充斥着的的水汽,脑中只剩下那轻描淡写的一剑:不见仙剑,不见剑仙。
陆羽感觉自己的神魂模糊起来,他知晓自己将要梦醒,但他仍不死心,朝着西边那剑气来的方向望去,却始终不见剑气的主人。
这一夜,陆羽睁眼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天下虽大,我有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