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堂两侧的斜梯上到三楼,进入最深处,就是商王的私人区域。
整幢房屋一楼用于会客,二楼用于安置客人,三楼就是商王个人处理事务、日常起居之用,在三楼阶梯口把守着两个守卫,回看一路走来的路径,从圣木市场上到山坡,再到商王居所,至少安排了三层守卫,一路上来,确实都把守得十分严密。
来到门口,一个侍女正等候在此,见到鹰灼,她微微鞠躬,问候道:“二当家好。”
鹰灼轻轻点头,侍女上前打开了房门。
房门开启,一股奇异的草汁气味扑面而来。
四人进入商王的浴室,迎面看到的是一个池塘般大小的浴池,此时浴池的水呈现出浅绿色,显然浴池中的水并不是正常的水。
同时,亚伯还注意到屋内的窗子大开着。
“这……”
这个颜色的水夜灵熟悉,那是巨人之森的毒物炼制出的毒药。
曾经夜灵在婆婆的带领下进行过实验,将毒物投入水中后,两小时后水质就会变化为这种颜色,同时散发出草汁的气息。
巨人之森的毒物溶入水中后无色无味,很难察觉,毒性又极强,能通过皮肤吸收致死。不过持续时间不长,两小时后毒效就会散失殆尽,当水质变为绿色,散发出异味时,反而表明此时是安全的。
亚伯走上前去,仔细观察了一下池水,询问道:“诊断的医师呢?”
鹰灼回答:“都在二楼客房。”说完,他朝门外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微微躬身,走下楼去。
他转过头来微微颔首,“稍等。”
亚伯点了点头,来到窗边看了看。
此处是房屋三楼,窗外的石墙光滑又平整,鸭脖看了一圈,没有看到明显能攀缘的地方。
很快,三个医师进入了房间。
亚伯朝他们点头致意,询问道:“三位都已对池水进行过检查了,检查结果是否一致?”
三个医师相互看了看,最后,中间的医师答道:“一致,是紫叶曼陀罗所制毒药融入浴池中致毒。”
“嗯……那除此之外,是否判断过服毒死亡的可能?”
“我们三个已经检查过,商王体内没有致毒成分,全为外毒渗入。”
亚伯点了点头,“那么,浴池投毒时间大概是什么时候?”
“这个……”
三个医师又再次互相对视一眼,左侧的医师站了出来,“我是第一个到达该浴室的,那时是十二点二十,在我到达时,池水已经有了轻微发绿的迹象,二十分钟后,毒性就彻底消失了,因此,我推断投毒时间在晚上十点四十左右。”
十点四十……亚伯又转而向门边的侍女问道:“商王当晚的时间如何安排?”
侍女望向鹰灼,鹰灼点了点头,侍女走入屋内答道:“商王每天九点开始祷告,十点进行洗浴,一般十点四十洗浴完毕,按照习惯,更衣后,会和夫人小酌一杯,于十一点左右入睡。”
亚伯点点头,“也就是说,十点四十这个时间点,商王应该刚好沐浴结束,离开浴室?”
侍女微微颔首,“是的。”
“还有一事,商王洗浴时一般窗子是开是关?”
侍女瞟了一眼房间尽头的窗户,“嗯……关着……”
“你一直守在门外?”
“是的。”
“是否听到异常的声音,比如说呼喊,打斗的声音?”
侍女想了想,很快摇了摇头。
亚伯略微思索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嗯……我明白了,带我们去看一下商王的尸身吧。”
“好的,请随我来。”鹰灼走上前去引路。
三人跟随着鹰灼,从一楼大堂往里走到尽头,在那里,有一个旋转向下的旋梯。
鹰灼解释道:“大哥的尸身已经移至地下室,大嫂现在也在那。”
亚伯点了点头。
顺着旋梯往下,地下室的灯火已不像楼上那么通明,墙壁和地板也从光洁的石板变为了粗糙的石砖,石砖墙将地下室隔成一个个隔间,通过狭长的走道相连。隔间没有门,里面堆垒着各式木箱木桶,看起来平日只做储藏杂物用。
在通道尽头,灯火微明,一个女人跪坐在一尊石像旁,一手揽着身旁的一个孩童。
石像下,躺着一个白布盖着的身躯。
四人走上前去,孩童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扭过头往回看,女人仍然静默地垂首坐在原地。
走到近前,夜灵才看清石像正是圣女像,此时,她就如脚下的女人般,垂首静置,以柔和的目光凝视着脚下众生……
“灼叔叔……”
孩子软软地喊了鹰灼一声,一边向其身后张望,眼中流露出独属于孩童的好奇。
“小白乖。”
鹰灼来到女人和孩子身旁,望了地上的白布一眼,清了清嗓子,“咳,嫂子,中央兵团的长官前来探望大哥了。”
女人没有动,置若罔闻般,仍然静坐原地,垂首望着被白布盖住的尸体。
鹰灼望向亚伯,亚伯摇了摇头,“无妨。”
说着,他走上前去,微一躬身道:“大嫂,多有冒犯还请原谅,我们是中央兵团的调查兵,前来调查商王一事,以还你们一个公道。”
女人没有回应,仿佛在这片清冷的灯光中凝固了,片刻后,她张了张嘴,略显嘶哑的声音轻轻传来。
“调查……又有什么用……”
亚伯没有出声,继续躬着身子,过了半晌,女人终于回首望了众人一眼,在柔和的灯光下,她那带着和商王颇为相似的锋利感的精致五官显得有些苍白。
没有说多余的话,她虚弱地站起身来,亚伯步上前去扶她,她微微摆手,独自稳住身形。
而后再望一眼灰白的布帛,牵过小白转过身避了开去。
亚伯望着两人退去,说了一句:“得罪了。”
随后来到商王尸首旁,拉开了白布。
此时,商王的脸已经变得铁青,突出的颧骨和鼻梁,深凹的眼窝,比画像上看到的人更加瘦削了。
夜灵站在亚伯身后,白布拉开时,她忽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这让她联想到了某一时刻。那是,舞娘混迹在泠月凯齐的队伍中时,莫名闻到的……婆婆和巫术的气息。
夜灵保持着镇静,又不动声色地仔细再嗅了嗅……她发现,两个气息只是十分相近,但仍有些许不同……另外,此处的气息还伴有一些刺鼻的腥气……
亚伯在商王身上探了探,仔细检查其身上是否有外伤或者搏斗痕迹,但最终均一无所获,除了肤色有异,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和自然死亡的人别无二致。
检查完毕后,亚伯将商王的尸体翻转过来,背面朝上,而后掏出一小块布帛,裹住手指,道了一声“多有得罪!”,便置入了商王的直肠中。
鹰灼看到亚伯的手法如此专业,颇有些意想不到,不禁显露出讶异的神色。
亚伯顿了片刻,拿出手指,眼神有些飘忽不定,最后他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并无异样。”
鹰灼露出淡淡的笑意,恭维道:“中央兵团的调查队,手法娴熟,果然名不虚传。”
亚伯嘴上回一句“不敢当。”手上一丝不苟地将商王的尸体归于原位,夜灵帮其重新铺盖好白布。
最后,亚伯朝鹰灼点了点头,“案发信息已经大致了解,现在我们去稍作整理。夜色已深,便不多做打扰,明日一早再访。”
两人相互微一躬身,鹰灼道:“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在此地客房暂住一晚[为什么不住中央兵团自己的驻点
商贸城彻夜不休,为什么不彻夜调查
为什么鹰灼如此平静]。”
夜灵望向亚伯,亚伯和她对视一眼,两人点了点头。
鹰灼微微一笑,伸手向前引去,“请。”
来到二楼,鹰灼为三人各自安排了一个房间,三个房间都挨在一起,对面对着三个医师的房间,此时他们都已先行休息。
安置好三人,鹰灼别过,三人聚在亚伯的房间,准备梳理今天收集到的信息。
“首先,商王的死亡原因和死亡时间……”
“啊!”忽然,潼一声惊呼指向门口,夜灵朝门一看,瞬间反应了过来,一把捂住潼的嘴,她和亚伯飞快的对视一眼,而后夜灵笑道:“对不起啊,潼,不小心踩到你。”
“唔……”夜灵朝潼使眼色,潼终于会意点了点头,夜灵放手,潼答道:“……没,没关系。”
亚伯接过话,“没事的话……我们就继续吧。”
一边说着,夜灵和亚伯再次望了门一眼。
“首先是商王死因,死于中毒,毒物为紫叶曼陀罗,在商王沐浴时投入其中,这点没问题吧。”
“嗯。”
“其次,死亡时间,十二点四十分毒物失效,基于毒物两小时失效的特性,推测于晚上十点四十分左右毒物在浴池中生效。”
“对。”
“至于毒物是如何放置到浴池中的……不知你们可否注意到……房间的窗子是打开的?”
“没错。”
“根据侍女所说,平日商王沐浴是不开窗户的,而现在大家都看到了,浴室的窗户大开着……”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潜入了商王家中,在他洗澡时投毒?”
“目前来看,很可能是这样……”
亚伯说到一半,潼拍了拍夜灵的小臂,往屋门又看一眼。
夜灵和亚伯侧耳倾听,最后交换了一个眼神,夜灵轻声走到门边,悄悄打开一条缝隙,往外看了看。
而后,她回过头来说道:“走了,是那个发现商王死亡的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