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还是步青风鬼精,他看这人面相长的贼眉鼠眼,就觉得不像个好人,看起来和三姐还认识,就这么向这边闯来,十分没有规矩,他就窜了出去,向前说“唉,你这人让一让,不知道下面要打架了吗!”
步青风根本不知道下面的情况,随口胡诌的下面要打架,为的就是搪一搪杨棋瑞。
这边,张昇宣听杨棋瑞出门凑热闹了,他也走了出来。一出来就被步青风撞了个满怀。
步青风被撞到地上,坐地就撒起泼来。“三姐,他欺负我!三姐这个长得小眼的欺负我!”
步月逸不禁扶额,上前拱手作揖。“张举人,见笑了。”
步青风抬头看去,打量面前这人。这人比他高了一大截,长了一双深邃却透着纯真的凤目,脸上笑意很满,长的却是一副蛮横的模样,身上的气质是玉树临风中混着江湖流气,加上他身材欣长,体型偏瘦,还是能看出来是个读书人的。
“步家三小姐,步家四少爷。”张昇宣举手投足间是行风流动风流言语风流,此时若有把说书尺头,算作美。
“你,识得我?”步青风疑惑道。
张昇宣微微笑,“我算作步县令的门生的。”
步月逸赶紧给步青风指认,“风哥儿,叫先生,再给先生道歉,等你入学县学了,张举人就是你的老师了。”
杨棋瑞此时是紧盯着这个门,梁丛云把门关死了,他的心情说不出的没落。
步青风不痛不痒的给张昇宣道歉后,这几人都不管杨棋瑞和梁丛云,因为楼下的嘈杂声越来越大了。
“三姐,这楼下是要打起来呀!”步青风正是好动的年纪,说这话间就激动了起来。
二楼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还要从头开始讲起。
这日夙兴阁开的比平日里早了一刻钟,阁中的小厮正收拾洒扫,就见五六个身穿皮衣皮帽的魁梧大汉闯了进来。就坐在一楼,要了最便宜的茶和点心。小厮门都是见风使舵的,见他们穿的人五人六的,却点了最便宜的东西,就比较势利,也没说好好招呼。
但是这几个大汉长的凶,尤其是为首的那个。这早上就有来夙兴阁吃早餐的,还有早早就等说书的,更有夜里在阁中早上要回家的。他们在一楼一坐,是想进的被吓的不敢进来怕惹上事,想出的又被堵得出不去。
赶上这日梁浦比较倒霉,这几个大汉好似是跟着他去的,看他早上来了,就跟着也去了二楼。此时,正是辰时说书开讲时。这几个大汉就坐在说书的地方,梁浦今天说地理书评,他们给叫倒好。
梁浦平日里脾气也不大好,但他还得顾着营生,也就按着火不发。
这么几个总是叫倒好的,其他听书的就不乐意了,于是就有人在底下喊他们不要叫倒好。
可是这几个人不听,继续喊。梁浦这下真的生气了,赶着到了一段书要说女周时的边陲地区,他看这几个人穿的不像东周人,反而像邻国的北狄人,他也就指桑骂槐起来。
梁浦一说出口,这几个当时就不干了,上去就把梁浦撂倒在地了。
这一幕正被楼上的张昇宣看到。张昇宣和梁浦那是合伙多年的好兄弟,见此情况急蹬蹬地跑下楼,想去拉架。
步月逸见此,先是向后退了一步,然后扯着步青风,说“风哥儿,快去县衙找大哥!”
步青风被步月逸扯了一下又推了出去,这才意识到事情的紧急,他人小腿快一溜烟就没影了。
这时,杨棋瑞才缓过神来,步月逸见他缓过神了,作了揖说“杨秀才,您和张举人可是熟络?”
杨棋瑞点点头,他也才注意到这位是步家的三小姐,忙回答“是,张举人算是我的老师,但也算是同门。”
步月逸见他认识张昇宣,就说“张举人下去拉架了,我看那些人不像是好人,您……”
还没说完,就听杨棋瑞说“放心放心,有我在,张举人定是没事的。”他说完也急蹬蹬的下了楼。
谁知这边说时迟那时快,张昇宣被一个大汉挤到了窗边。那人手拿着刀,正是冲着他。
“你,可是张明洋?”这人说完话,另几个本来掐着梁浦的大汉箭步窜上来,都看着张昇宣。
“我……”张昇宣的眼神中透着一丝慌乱,他回忆自己和北狄人并无仇怨。
“倒是长的跟你父亲相像。”为首的人说,“可惜,都是命不长的。该着栽到我手上。”
张昇宣看向为首的北狄人,他长的魁梧,头发像动物的鬃毛,两鬓都是像北狄人那样剃光了,面上凶狠尖嘴脸上还多是斑坑,活像个长了鳞片的尖嘴动物,而他长的胖,还是更像豪猪的。在他的记忆中,父亲已经是个模糊又伟岸的影子,仅有牌位上先考张氏文敬几个字,他每日上香,却对父亲的过往不甚了解。
正如张举人这类每日讨生计的寒门子弟,除了孝节礼义,是没有时间去探寻父辈的身份。张昇宣自幼跟母亲生活,自记事来,他跟着师父郭玉书也是他的亚父还是他的姐夫这一家生活了一段时间,后来他身上担了功名,再寄人篱下就不大好了,于是母子二人四处漂泊,有了今日光景。
因而,北狄人提起他父亲时他的眼中闪过的是疑惑,可这份疑惑还未等话语解开,他就被北狄人架在窗框上,北狄人的手摁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里拿刀抵着他。他是想发出声音发不得,只能挣扎。虽说他体型偏瘦,但是因为之前习过武,身形也算灵活,挣扎的力气挺大,另一条腿就踹向了那北狄人。
那长的像豪猪的北狄人被踹了一脚,怒气正盛,他用了十分的力,就用摁着他脖子的动作把张昇宣举了起来。“本想给你个全尸,竟是不领情。”这话北狄人用的北狄话说的,张昇宣听到了全尸,其他也没听明白。
就在这时,北狄人上脚一踹,张昇宣竟从窗被这人扔了出去。
整个动作的时间,也就是杨棋瑞下楼的功夫,再到他知觉张昇宣被扔了下去,已经是人头攒动,大家都挤在一起,楼下的情况还不明。步月逸趁乱喊了杨棋瑞“杨秀才,去济世堂,找陶大医,今天我师父坐堂!”
杨棋瑞想也没想就跑远了。
而为首的那个北狄人,脸上透着杀气,凛退了身边凑热闹的人,就见这几个北狄大汉大摇大摆的下了楼,一旁的小厮吓的一板茶盏都打碎了。
步月逸当然是看了个全,赶快嘱咐梁丛云不要出来,她自己大着胆子下楼,直到楼下张昇宣摔的地方。他身边围了一层一层的人,而和步月逸等人一起过来的,还有那几个北狄人。
虽然北狄人杀气未退,步月逸也不顾了。张昇宣摔的位置大约有二十尺高,这么高的地方,非死即残,她作为一个医者,应当去救人。
这日说来真巧,步青山带队从乡外回来,正在夙兴阁附近,步青风到了县衙扑了空,但步青山是赶上了这张昇宣从楼上被扔出来,他立马就组织人要包围现场。
这时就见步月逸冲了出来,步月逸看到大哥在,内心安定了一些,她忙说“大哥,北狄人!北狄人杀举人了!”说完就挤进人群去了。
张昇宣有功名,又是县内的教书先生,受人尊重,他被北狄人不明不白的扔了出来,这事可大可小。步青山也是眉头一皱,确定了身份事件,还不确定张昇宣死活。
他派了手下上前探找北狄人,正把他们抓了个现行。这五六个北狄人正是不屑一顾,可架不住步青山一队人更多,只得就法。
这边抓了北狄人,步青山也挤了进去,见自己妹妹要上前给张昇宣搭脉,他三步并作两步,自己抢在妹妹前面,给张昇宣搭脉。家中常年有个学习医术的妹妹,加上他做的是刀口舔血的苦差,他早就清楚医理和各类伤,经他诊断,张昇宣还有口气,于是他马上喊周围人把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张昇宣抬到济世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