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心慌意乱，不住地向后退去，心知肚明是那只臭狐狸搞的鬼，可此情此景，竟也是无计可施。
眼前的女子笑着对自己说：“小猫咪，你好可爱啊，跟我回家吧。”
回家？小鱼记得，当时关月影就是这么对自己说的，自己甚至很开心，可以与这么美丽的女子，生活在这么美丽的庭院里，远离喧嚣，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
不管是人或妖，总会有那么几个亲朋好友，就算不能一起生活，但高兴了可以有任分享，难过了可以一起痛苦，受伤了有人照顾。
所以，自己很羡慕清水镇的妖。
而自己，什么都没有，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妖都下意识的绕开自己，这么久了，想寻找的不就是一个家，一个归属么，为什么于自己而言却那么难，小鱼从来都不懂。
好不容易可以有一个家，虽然对方是一个人类，自己仍然很感激。
可谁知道，眼神与眼神交汇的那一刻，却令这美好变成了一场悲剧。
就算是此时此刻，明知道是着了臭狐狸的道，但仍然想答应眼前这个女孩子，和她回家。
好字还没说出口，就看那女子的眼睛逐渐便的通红，到最后竟然是流出了血泪，哭着对自己说：“我为什么什么都看不到？是你！你为什么要弄瞎我的眼睛！你为什么要伤害我！”
小鱼倏地落下泪来，但内心的恐惧让她无法不后退，浑身都在止不住的颤抖，“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关月影闭着眼睛，也不理小鱼，时不时吭笑一声，又好像在哭，整个身子软的快要站不住一般。
眼看着关月影就要倒下去，小鱼还是忍不住上前扶住了她，“关小姐，你没事吧。”
突然，关月影睁开了血红的双眼，宛若黑夜中的厉鬼一般，吓得小鱼惊呼一声，还未来得及反应，就感到自己的喉咙被人紧紧扼住，却是如何也挣不开。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小鱼明显感到眼前人满腔的愤怒与杀意，可是这不是圈套么，就算是梦，也太真实了。
这个人不是关月影。
很快，小鱼得出了这个结论，可是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用不上力，要窒息了。
小鱼挣扎地睁开眼，不敢去看关月影，撇过头去，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乌云散开，一束月光洒下，而月光的尽头，却是一轮圆月。
圆月映在小鱼的眼中，只让小鱼觉得心烦意乱，好像有什么冲进了脑子里，将理智搅的一塌糊涂。
终于，在小鱼即将窒息的那一刻，理智也随之化为乌有，一股暴戾的情绪从心中燃起，随之一震，将关月影震飞，撞在树上。
那关月影不禁没有惊讶，反倒是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用那双血红的双瞳盯着发狂的小鱼，“符南竹是我的……”最后身影慢慢消散，梨花瓣在空中盘旋，最终化作一道道光影，没有了关月影，没有了梨树，没有了庭院，只有小鱼，还在客栈的房间中痛苦地挣扎，小鱼嚎叫的声音仿佛要穿透整个凤凰古城，但楼下的人谈天说地，喝酒吟诗，街上的人自顾自地行走，这凄厉的声音，没有人听得见。
直到精疲力尽，失去知觉。
“到底是心魔，还是满月……”醉弦喃喃，带着小鱼消失在房间中。
关家大小姐的院子中，专门收拾出了一间屋子暂时给符南竹住，赶上武英杰自己在家无趣，便来看看符南竹。
马上就要去拜堂，便以茶代酒，两人谈起了心。
说起来，武英杰虽然不是御魔署弟子，但比起白皓，却更容易让符南竹倾吐心事，白皓从小被玄微当作继承人培养，性格到底沉闷了些，与继承了三平不羁的性格的符南竹，可以做兄长，却没法做把酒言欢的挚友。原来在御魔署中，有什么事，符南竹宁可说与九画听，也很少与白皓讲。
而近日，符南竹却闷闷地不怎么说话，武英杰打赌，此刻要是可以喝酒，符南竹一定是第一个酩酊大醉的那个人。
符南竹的心中太过矛盾，关月影刚刚失明的时候，怕她一心寻死，的确对关月影承诺过，一定会寻找到医治好她的方法，如果找不到，便娶了她。
那个时候，一个小女孩，危在旦夕的时候有个男人从天而降，救了自己，惊吓之余怎会没有仰慕之情，那是自己心中的英雄啊。关月影的确早早就对符南竹心生爱意，虽然她并不知道符南竹到底长什么样子，只知道，那个时候陪着自己的，满嘴胡诌逗自己开心，给自己希望的人，是他。
这样的一个人，说会娶自己，就算是可怜自己，她也甘之如饴，她甚至想告诉符南竹不要去寻什么医，有他在身边，自己不在乎永远也看不见这些美景。
可关厉侯是什么人，凤凰古城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的一家之主，就算自己女儿眼睛看不见，也不必嫁给这样一个荒野匹夫。
符南竹的确是个重承诺的人，为了给关月影寻医，这些年他下山完成御魔署派发的任务之余，一直在四处奔走打听，也请教过御魔署中对歧黄之术最有权威的蝉慧长老，但都没有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直到那个神秘的黑衣人出现，又在双星山遇到这个跟关月影相貌一样的姑娘，印证了神秘人的话，他才坚信，自己找到了，如何医治关月影。
可小鱼，不懂医。
再想想曾经蝉慧长老说过的话，以眸换眸，符南竹几乎可以肯定，要让关月影的眼睛好起来，小鱼就会失去双眸。
医好关月影的眼睛，或者自己娶了关月影，符南竹如何不清楚，都是在伤害小鱼，不过前者是肉体上的伤害，后者是心灵上的。
他无法想象，小鱼在被御魔署盯上的情况下，如果再失去了双目，就算自己今生今世拼了命保护她，那自己死了之后呢，小鱼又该如何生活。
他或许可以坦率地承认，自己心中除了小鱼再也装不下任何人，但人妖殊途，或许最大的问题就是寿命不同，人死了，一了百了，可妖却要带着这份思念独自走过几千年甚至上万年的光阴，他不能这么自私，特别是在垂封雪山的山洞中见证了阿兰与玉郎的爱情，符南竹更加确定，既然对两个女子都做了承诺，注定要伤害一个人，那便长痛不如短痛。
或许时光荏苒，小鱼对自己的心意会慢慢淡去，或许多少年后，自己化为黄土，小鱼都不会记得在她的生命中，曾经出现过这样一个男人，烤的鱼很好吃，爱天南地北胡诌逗人开心，甚至承诺过要陪他看遍世间美景，直到沧海桑田。
小鱼欠关月影的，就让自己替她偿还吧。
这些话，符南竹没有全都讲给武英杰听，但短短的聊天，再加上符南竹现在的状态，武英杰也看得出，符南竹心中的人并非他今晚的新娘。
“小符，其实没必要如此强迫自己，御魔署的人来，也未必抓得住你们，现在走还来得及，我和月柔曾经都是过惯了漂泊的日子了的，大不了一起走，他们也不会把我们怎么样。”
武英杰自然知道符南竹在顾虑什么，但能想到的无非就是小鱼的安危，自己和唐月柔的安稳生活，他并不知道小鱼到底欠了关月影什么，要平心而论，小鱼除了不是人类这点，真的与符南竹很般配，符南竹这样的性子，从不会被束缚，与娇滴滴的大小姐真的不合适。
更何况，这关家大院的每个人，包括下人都是惯了在高处看人，符南竹在这就算再八面玲珑，也撇不开出身，有钱人家最看重的不就是出身么。
“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
“我当然知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老杰伸手抓过茶杯灌了一口茶，撇了撇嘴，显然是不太满意，什么都没法跟美酒想比啊，“你当别人都是傻子吗，你现在这种状态，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并不是真心要娶关家小姐。”
“那又怎么样。”符南竹有些消沉，他做不到违心地去笑。
武英杰深深叹了一口气，手指随意地在桌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我只是想跟你说，且不说你这样做值不值得，但你这个决定，我虽然可以支持你，但却不认同。说实话，我是真希望我的小兄弟能幸福，小鱼虽然不是人类，可我看得出来，你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这就足够了，你以为你和关小姐成亲是为了小鱼好，但小鱼不一定这么想，况且你能保证，御魔署以后抓不到小鱼吗？小鱼如果再被抓，难道你要丢下你的妻儿去救她吗？”
“燚炎兄会保护她的。”符南竹揉着脑袋，他是真的不想再想了，这两天整个关家大院都忙里忙外，他无事可做，与关家小姐也没见过面，仿佛是这里的习俗，自己就像牵线木偶一般，人家让做什么便做什么。
小鱼被诬陷杀了方沐飞与自己分开的那几天，还有她被关在御魔署禁地的时候，自己闭上眼睛的确会想到她，但脑海中浮现出她的音容样貌，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关月影，自己还以为是太想给关月影医好眼睛了，毕竟自己身上挂着承诺。
而自从来了关家，闭上眼睛脑海中都是小鱼，就算偶尔迷迷糊糊睡过去，关月影也再没出现在自己的梦中，全都是小鱼。
“燚炎的修为的确深不可测，但是他也有自己的事情，他留在小鱼身边，目的并不单纯，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来。”武英杰真是觉得自己在作孽，自己的好兄弟要成亲了，自己还在这一顿白话，都有人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武英杰实在是怕自己以后遭报应。
“我看得出来，燚炎兄的确不是普通人，但正因为他对小鱼有所图，才会好好保护她，算了，你也别说了，让人听到了还以为你在这劝我逃婚呢。”
武英杰暗暗叹气，自己说这么多，不就是在劝他不要拿自己的婚姻大事当儿戏么，不爱一个人，却要硬凑在一起，伤人伤己。
“我有多爱你嫂子，你应该知道吧，我追她那会，因为她那脾气，我不知道遭了多少罪。”
符南竹笑了笑，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我知道，为了避开你给你引到了妖怪窝里去，差点丧了命，不过你不是也趁机搅了那个妖怪窝么，还狠狠地出了一回名。”
“这不是重点，有一次给她惹急眼了，给我打的五脏六腑都快换位置了。”武英杰真是感叹啊，“我好说歹说也是个知名人物吧，没被妖打死，反而被一个女子打死，我这一世英名算是也就交代了，当时我那帮小兄弟那个气愤啊，差点就要去把她抓回来直接塞到我被窝里。”
“哟，这段没听过，你这帮兄弟还真够意思。”
“那是自然，不过还是被我制止了，强扭的瓜不甜，风风火火追了她那么久，也累了，很多次想就这么放弃了，我现在想想我这胸口都是疼的，但是我爱她。”
符南竹突然来了兴致，“那你最后怎么追到嫂子的……”
武英杰一巴掌拍在符南竹脑袋上，“要你管，我是想跟你说，两个人相守一辈子，光靠责任和承诺或是愧疚，太累了，不仅仅是你，关家小姐也一样，我那么爱月柔，都差点坚持不下去，更何况是一个不爱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