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我本来已经走到了楼下,但听得上面一阵呼喝,接着看到你从楼梯上滚了下来……龚书生,我并没有笑你啊,我六岁的时候贪吃,结果有一次吃错了东西,食物中毒,昏迷的时候还撞掉了一颗牙呢。”
“你也不许笑我啊,那都是我小时候的事了。现在我长大了,才不会再出这样的错了。”
杨千安说到这里,看了龚虎一眼,但见他的脸色平和自然,听自己说话听得入神,也没有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只觉得自己眼光还是不错的,看重的这人,听到自己的糗事,也没有像表哥们那样,有笑话她的意思。
龚虎根本就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
他都是成年人的思维了,小孩子磕磕绊绊是常有的事,再糗再难堪的事都可以发生,小孩子不成熟,才会觉得丢脸。大人若还要以此为笑料,那简直就是不正常的想法。
“你摔下来以后,我赶紧……要人扶你起来,这才看到你衣服上全都是鲜血,脸色又惨白得吓人,气息十分微弱,显然受了很重很重的伤。我差点就以为你已经断气了,还……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那陈卓然出手肆无忌惮,居然乱打一气,可怜我住的那间小楼,还没几下,就被他们打得粉碎。我躲闪不及,结果弄得我灰头土脸的,还有打过来的一些碎木片,差点就扎伤我了。”
“还好就在这时,我爹爹及时赶了回来,他出手帮我清除了那些危险,又一掌击退了陈卓然,把绛雪姐姐从陈卓然的枪下救了出来。是啊,陈卓然用的是一柄丈二长的金枪,听我爹爹说,他的霸王定海枪差不多达到人枪一体的境界了,枪术不凡,再加上那柄金枪又是用宝铁打造,而绛雪姐姐的杨门日月剑还差了点火候,不是他的对手。”
“我爹爹听说陈卓然要杀光我们,非常生气,对陈卓然倒是下了狠手,一掌接一掌,一拳跟一拳的将他打得头冠都掉了,脸都青了,还吐了好多的血。那个飞……冼飞飞于是就害怕了,缩在一边不敢有所动作,我都说了,让绛雪姐姐上去抓住她,她肯定也不敢还手。”
“你的伤啊,我也正要说呢,爹爹上去教训陈卓然之前,就让郑伯替你把脉,然后郑伯给你服下了保元丹,敷了个秘制的什么膏,又把你带到药室用培元正气汤煮了三天三夜,这才把你救了回来。不过就算这样,你又昏睡了十多天才能醒过来,郑伯说这是你的身体在慢慢吸收丹药中的药力,等到完全吸收以后,你才能彻底恢复,就会自己醒了,叫我……们不用担心。”
“那些药都是郑伯的珍藏,平时就宝贝得很,没想到为了救你,从仅剩不多的丹药里面还拿出来了一份给你用,也不知道郑伯会不会找你要钱,嘻嘻,这下你出不起,就得卖身给郑伯当端药童……小伙计。啊对了,郑伯在城中开了间和药堂,正缺人手呢。”
听到这,龚虎心下了然,赶紧打断她的话。
“原来如此,令尊的救命之恩,在下绝不敢忘。”
“咦,是郑伯救了你,怎么……哦,没有我爹爹发话,郑伯多半还舍不得用那么好的药,不然,你可能现在还醒不过来。嘻嘻,原来是这样,我爹爹才是你的救命恩人。”
“小姐说笑了,这位郑老在下也是非常的感激。”
“不过……”
龚虎犹豫了一下,暗暗地嘀咕了一声。
杨千安的语气听上去像是随便说说,但毕竟是救命之恩,怎能无视。
现在他身无长物,又可以用什么来报答呢?
“啊。”
杨千安没听到他的话,继续说道:“就在那陈卓然被我爹爹打得鬼哭狼嚎,不成人样的时候,当然,绛雪姐姐压阵,那个冼飞飞也逃不了,要不是那个时候,突然又跑过来一个长得很丑的老头,是红衣教的什么三长老,叫做都感大王岑前的,爹爹肯定就把陈卓然抓到牢里去了。你听听,那丑老头的浑号,简直就是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不过呢,后来我听爹爹和那老头说话,才知道那什么大王的名号都是老头年青时在寨子里当山贼头子时用的,后来红衣教把他们收了,倒是让周围的百姓都拍手称快,咦,这么说来,红衣教还做过好事啊。”
“好吧,反正那老头来了以后,爹爹质问于他,结果他说什么陈卓然还是小孩子,不大懂事,要请我爹爹见谅,然后爹爹跟他过了两招,这才把他们放走了。啊,好像是那老头被我爹爹在胸前打了一掌,吐了点血,又承诺让陈卓然回去面壁十年,这才平息了我爹的怒火。”
“再后来,我爹把府中又重新布置了一番,断然不会再教什么人混进来闯进来,连铁将军都被我爹教训了一顿,还扣了半年薪俸。这个,我本来不想说的,不过听郑伯曾经说过,保持心情愉快,有利于伤口的愈合。所以……”
“哎呀,就这些啦,龚书生,你还想听些什么?”
杨千安说完,又呼愣愣的瞧着龚虎,脸上那种还有什么要知道的就快来问我的表情,简直不要太明显。
“小姐,还问什么呀,我觉得你已经说得够全面了,和我知道的,都没什么不同了。你还是让公子早些去前厅吧,老爷怕是不喜欢等太久。”
小莲鼓着脸,在一边听着杨千安扒拉扒拉说了一大堆,好不容易要结束了,结果小姐还想再当一次答题机,不由得急了起来。
听到老爷不喜欢等太久这句话,龚虎自然是站起身来。
小莲的提醒已经很明显了。
再拖拉,就真是不识好歹了。
杨千安的脸色都快变黑了。
臭小莲,真是啰啰嗦嗦,我自己的爹爹还不知道吗。
只要我一撒娇,或者哄一下,就很好说话的。
但是看到龚虎已经站了起来,只好也跟着起身。
她重新回归大小姐模式,率先走出门去,走了几步,却又回过头来。
“龚书生,你重伤初愈,要是觉得哪里还不舒服,我可以要小莲去回禀爹爹,等几日再过去?”
“多谢千安小姐关……怀,在下觉得一切都很好,身体并没有什么不妥,不光郑老先生的医术和丹药功效了得,也赖贵府下人细心照顾。”
龚虎已经跟到了门口,当下摇了摇头。
开玩笑,这大小姐再说几句,怕是要改口请她爹爹来见自己了。
这样反客为主,岂不是给人恶劣印象。
不过。
杨千安对我态度如此之好,可见其心之诚。
嗯,我今晚编故事的时候,就再用心点。
大不了,故事里再加一对终成眷属的有情人。
以全杨千安的美好愿望?
那对有情人,就用梁山伯与祝英台吧。
“既是如此,小莲,你领龚书生去前厅,然后回头来见我。”
杨千安见龚虎不再说话,稍微有些失望,想了想又道。
“对了,因为我那幢小楼被陈卓然打塌,现在我住我娘亲的院子里……”
她突然醒悟过来,为什么要把自己住的地方告诉这个书生呢?
不敢再往深里想,杨千安也顾不得脸上乍起的飞红,转过身去,逃也似的走了。
龚虎见杨千安自顾自的走了,也没多想。
转过头来看着小莲,想想还有些事情没问清楚。
微一沉吟,又觉得时间已经拖得太久了,不能再耽搁了。
杨千安就觉得脸上烫的厉害,心脏跳得极快,体温也上升得很快。
她默默的加快了脚步,似乎只有这样,轻轻吹过的凉风才能缓解她身上的异样感受。
绕过一条长廊,又沿着一条草地边的小路,杨千安走进了小路尽头的一间小院子。
“郑爷爷,郑爷爷,郑伯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