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身伤对于他接下来的一连串计划,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一想到治伤时所需的药草和费用还不知从哪里去弄。
听起来就知道是一笔巨款啊。
而他现在穷得就差卖内裤了。
饶是龚虎自诩自己是个很宽容的人,推崇心宽体胖,也不禁对陈卓然恨之入骨。
连带着红衣教,他也有了几分敌意。
“郑公倒是有个建议,我也觉得他所说不失为一个办法。郑公的意思,传你一篇强身的武道心法,辅以丹药,由你自己修行,练出内气,从而自行化解那些药物的影响,身体自然就会回复正常了。就是不知,龚公子对习武,会不会有什么不同看法?”
对习武有什么不同的看法?
自己修行?
龚虎怔忪了片刻,突然想起自己自雪峰下来以后,一路上所经历的种种翻天覆地的变化。
飞天遁地,移山倒海,那是仙道,仗义执言,打抱不平,那是侠道。
多少华夏男儿梦中无上的追求。
之前因为囊中羞涩,秘籍孤本他是没钱购买,武馆道馆他是无缘拜入。
但梦想岂能因没钱而破灭。
自己心中那种追寻武道仙道的澎湃热血,至今仍不忘督促他要死死抓住每一个机会。
难道今日就要达成所愿?
杨承望见龚虎站在那里,半晌没有说话,也不觉得意外。
自此子搬入府中养伤那日起,他就派人四下里打听,得来的消息显示此子靠写信为生,平时还在准备国考,是个家境贫寒的读书人,与红衣教倒没有什么私人仇怨,平日里老老实实,估计就是想着考上举试,出人头地。
不过读书人与武者修行不同。
书中文字浩大精深,读书百遍,其义自见。
而文道伦常,武道逞威。
走文道的书生,十有八九都会于体内养一口至纯的浩然正气。
这口浩然之气,能禀修心性,还养自身,强身健体,打磨精神。
这口浩然之气,讲究的是持正义,平不法,为朝廷正风气,为百姓谋福利。
可与武道的热血逞威不同。
武者,凶人也。持器生威,行走天下,不受约束乃是常见。
书生夜起,醉里挑灯看剑,不过是儒将读过文章后的自我调侃。
与读书人考上都试以后,行文法,定国律,监督百官,发展理论制度完全不同。
杨承望虽然官至安阳一城之主,一方霸强,但这是将门子弟承恩,小将领兵在沙场立功之后,才能够晋升而来,走的是另一条路。
不同的发展,当然对以后的前途有很大的影响。
如果龚虎选择了习武,每日必然要搬运血气,打磨筋骨,进而鼓荡精气神,冲击脉络关窍,最终凝练内力。
那在胸腹间蕴养一口浩然正气的平和心境就不可能再有了。
从此也只能当个武者或是武将,最多冠个儒将的名头了。
不过从文从武,都是造化,端看龚虎自己的选择了。
哪里会有那么多考虑。当务之急,就是养好身体。
浩然正气和武道功法,对于其他读书人来说,可能选择困难。
可是。
我可是个追求仙道的男人。
呃……头皮痒,挠一下。
龚虎深吸了一口气,抬头道:“杨大人,身体是革……是成长的本钱,在下无论如何,还是想要一副健康的身躯。还请杨大人,让郑公传我武道心法吧。”
杨承望听了,不自觉的吧嗒了一下嘴巴,又点点头。
“身体是成长的本钱?这句话总结得不错,说得到是中肯。也罢。”
“郑公的这篇心法,重在强身健体,对伤势治疗有强大的功效。虽然不是什么镇山宝典、宗门秘本,但若修练有成,等闲小伤刀口,只要不是肢体断裂,没有搅碎五脏,也无须再用什么药草灵丹,都会慢慢自行痊愈。不过你若修练此心法,进度如何,还要看你资质,有无悟性,另外还要辅以一定的丹药与及药水,绝非短短时日就能融会贯通的。你也算是因我杨家而受伤,我杨家诚以待人,更不会忘记这一点,绝不会吝啬那点药品和钱财。”
“你安心在府中住下,一应用度,府中自有下人替你办妥。今日,你且先回屋休息,养足精神,待到明日,郑公会正式传你心法。”
“希望你自己勤奋刻苦,武道一途,不可松懈,若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来问我,或是寻找郑公解答。其他的,待你痊愈之后再做道理。”
杨承望大包大揽了他后续治伤所需的费用和物品,还敦敦告诫了一番。
态度之好,的确让他感觉有些异样。
虽然杨承望也不能确定伤势完全复原的时间,对举试会不会造成什么影响,而且他也强调那篇心法重在疗伤,不会有什么神功一成,横扫江湖之类的本事,但毕竟圆了一个执着的梦想,令到龚虎仍是心中一喜,主动谢过。
这些日子,他一直昏睡不醒,于外界没有沟通,自己租的那间院子倒也罢了,房租已经交过,房东轻易不会来催租。不过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见到她了,甚是想念啊。若是能在府中住下,机会不要太多。
“如此的话,多谢大人的安排。”
龚虎也不客气,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被强邀在别人家里住下,拒绝不得,他也是很无奈啊。
杨承望如此态度,虽然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但自己孤身一人,身无长物,家又徒四壁,小偷进来光顾还要大叫一声好惨,想来也没什么宝贝东西给他图谋的。
坦然受之,也无须担心受之有愧。
知恩的人,什么时候都是坦荡的。
等到龚虎先行告辞离开,杨承望又转过头来,和那道士模样的人说话。
“上阳仙长,你观此子如何?”
那道士眉头一跳,讶异的道:“城主莫非看好此子?”
杨承望捻着长须,摇了摇头。
“也不尽然。我安阳城中百姓千万,上佳资质和极高天赋的少年也是不少,若是单纯的看好,习武修道,未来成就超过此子的,不在少数。”
“这龚虎年纪也不过二十,没有修练武道,但身体强健,肌肉饱满,体内血气盈满,双眼时时露出精光,有若入神。郑公替他治伤,当日曾说,如此重的伤势,如要清醒复原,非一月之功。但仙长你看,这才半个月,这人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我曾派人打听,他在城中靠替人写家信为生,家境贫寒,因为要准备今年的举试,平时还要购买文集书册用以研读,吃的不是很好,有时吃了上顿没有下顿,更不可能有大鱼大肉补充体力。这岂不是很奇怪的事情?”
“莫非城主觉得此子体内有妖物的血脉传承?”
道士才说完,就自己先摇了摇头。
“适才我看他,走路虽然稳健,但步法虚浮,不接地气,不是个能够承载先辈意志的体格。血气盈满应该另有原因。”
“所以我就找了个借口,留下此人在我府中,方便监视。安阳城为我杨家辖管之地,城中百姓千万,万万不能有失。如今天下动荡,天境高人甚至仙家纷纷出山,时局难以看清,倘若有妖人混入我安阳,用什么吃肉喝血生祭的邪法练功,乱我人心,那就糟了。”
杨承望叹了口气,又道:“事关百姓安危,不得不防啊。”
道士笑了一下,问道:“若是实在不放心,何不一刀砍了,省得提心吊胆。”
杨承望嘿了一声,正色道:“疑人盗斧,妄下杀手,我杨承望又岂是这种人。何况小女千安,对此人甚有好感,我怎能坏她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