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白不知道该去哪,他本来想去之前那个山洞,但现在估计自己根本没办法进去,其他也没什么好地方给他养伤,而且还不知道这伤能不能好。
仔细想想之后,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去市区。
市区的怪物虽然会凶残点,但相对的,那里可躲避的地方也多一点,比树林好许多。
圈内还是要去一趟,他不知道木苏的话是真是假。万一木苏只是吓唬他的,那就是虚惊一场而已。不过木苏的话应该不是假话,因为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还能行动。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夜风依旧,吹得衣服簌簌作响。方白气喘吁吁,摇摇晃晃走在路上。没有月亮,只有星光,目光所及不过几米。他小心翼翼绕开废墟,四处探寻还能派上用场的房屋。
隐约的嘶吼声在四处起起伏伏。怪物如同繁星一般,充斥着世界,环绕着世界,方白熟若无闻。他明显感觉到体力不支,身体疼痛到麻木,他都怀疑现在一刀砍下他半边身子他都没感觉。而且肚子很饿,从半个月前他就开始拖着受伤的身体,虽然在山洞里补充了不少蛋白质,但必要的微量元素却太过缺失。
能不能活下来真的是看天意了。
他摸索着前进,时不时跌倒在地,有几次觉得爬不起来了,到后面还是挣扎着站起来。怪物的声音渐渐逼近,方白捡起一根断了的钢筋用来当做拐杖,钢筋砸在地上叮叮的声音扰乱了脚步声,显得有些不和谐。再走了几分钟,他停了下来,前方不远处一个身影若隐若现。有人站在那里。
风停了,方白用钢筋撑着身子,垂下头低低喘气。前面是谁已经无所谓了,他一无所有,还怕什么?
方白抬起头,凝视前方。一滴血落在地上,方白似乎听到啪嗒一声,那个人影的脑袋像这滴血一样,和身体分离了,咚一声落到地上。方白吃了一惊,心里高度警戒。
但接着他就忘记了警戒。头落地的下一秒,那个人影居然蹲下去把头重新捡起来安了回去。
“呼……”
方白听到那个人的声音,十分沙哑低沉,带着咕噜噜的杂音,就像是劣质录音设备在播放录制失败的音源一样。
这个咕噜噜的杂音方白很清楚,因为他的胃里也在同样发出这个声音——这是饥饿的声音。
方白感到极度的危险,几乎是拥有第六感般地行动起来,用尽力气往旁边跳开,与此同时那个人举起脑袋砸了过来,速度快得如同一只黑貂。幸亏方白的直觉让他提前做出行动,这才勉强躲开。那颗脑袋堪堪擦着方白的身子略过,方白回头一看,那确实是一颗人头,带着满脸的恐惧,啪一声砸在地上,成了一滩黑泥。
那个人影紧随而来,方白单手握住钢筋,一端朝着人影,另一端抵在了一块倒塌的大块水泥块上。人影速度好快,方白刚刚把钢筋扶起来,人影的一只手已经朝方白抓了过来,手很长,比普通人长了近一倍。方白调整钢筋方向,撒开手往旁边滚开,一瘸一拐头也不回往最近的房子里跑去,哪管它是不是危楼,帮忙之中忘了腿上的伤,一脚用力不上扑倒在地。
就在他撒手的那瞬间,他看到了人影的样子。那就像一个站起来的鳄鱼,一张血盆大口朝天张开,獠牙密布,方白还不知道陆地上有什么物种的嘴是长在头顶的,这个怪物的嘴似乎是对空用的。刚刚它把人头捡起来,看起来是把头安到脖子上,实际上只是在往嘴里送而已。
那怪物伸手朝方白抓来,也许是太快了来不及收手,也许是黑暗之中看不太清,噗一声钢筋直接贯穿它整个胳膊,从肩膀那里穿透而出。
“啊,啊啊啊!”
怪物拔出钢筋,像掷标枪一样对着方白投出去,本应该刺穿方白的身体,方白却突然扑倒在地,那根钢筋从他上方呼啸而过,叮一声深深扎进水泥地里,连一点尾巴也没露在外面。
方白抬起头,这一跤跌得他躲过了致命一击,不由得暗叹侥幸。想要爬起来,撑到一半却整个人又趴了下去。他的半边身子在刚刚那一跤中彻底失去了控制,现在只能趴在地上无法动弹。怪物狂奔的脚步声通过地面传到他整个身躯,全身都在抖动。是地面的震动还是身体的颤抖,他已经分不清了。
地面十分冰冷,冷得让人血液凝固。方白感到后颈剧痛,有种被大钳子夹住了的感觉。他啊啊叫了几声,声音十分沙哑。身体在远离地面,所有的重量都集中在了后颈处。腰部也被夹住,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弯下腰,但一股巨力拉着他的身体,让他不得不绷直身躯。
双脚离地面越来越远,后颈的钳子松开了,方白就像一根被从腰部对折的绳子,头脚碰在了一起,双手无力地耷拉着,血滴从指尖滴落。一股腥臭味迎面扑来,他勉强睁开眼,却只看到一张大嘴即将咬断他的身体。他只能看着,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了。
终点站到了。方白闭上眼睛,却没有感觉到想象中的痛觉,只觉得天旋地转,身子在地上打滚。
“中!”意识模糊之际,他听到这么个声音。
两个人从一辆三轮的小型装甲车车上跳下,一前一后走了过来。他们全副武装,连一根头发也没暴露在外。他们对不远处的方白视若无睹,只是盯着那只头部被穿出两个洞的怪物尸体。
其中一个对着怪物拍了张照,道:“问天型怪物一只,确认消灭。”
另一人个子高些。蹲在地上,抓抓头,却发现抓不到头发。道:“唉,又是一只小喽喽,编号都没有。”
拍照那人道:“来个命了名的怪物,你受得了?”
“受不了受不了,我也是个小喽喽,不过小喽喽怪物也比人类厉害很多啊,刚刚那人死了没?”高个那人扭头看了看方白,拍拍同伴的肩膀,道:“喂喂,你看看那家伙!”
拍照那人扭头看去。方白浑身浴血,胸口若有若无地起伏。
他手上停顿了一下。“好家伙,这样都没死?”
高个子走到方白旁边,弯下腰摸了摸方白的颈部动脉,道:“也快了,救不了了。”
两人站在方白旁边,见多了死亡,也就不太在意死亡;满世界的凄凉,也就不太在意凄凉。
高个子道:“是个汉子,把他埋了吧。”
拍照那人收起武器,道:“随便你,别耽误时间。”
“几分钟的事。”
高个子把方白拖到一个坑洼处,捡了点树枝放在他身上。回头看到那只怪物的尸体,道:“给他做个纪念。”把怪物尸体也拖进了那个坑洼之中,又捡了点树枝树叶铺上去。
做完之后拍拍手,笑道:“走吧!”
“这不跟没埋一样?还沾了一身血。”
“有总比没有好不是。”
两人回到车上,高个子坐在驾驶座上,发动马达,把方向盘打偏,车子笔直朝着刚刚那个坑洼快去驶去。
拍照那人喊道:“你干嘛!”
“坐稳了!”高个子调下车头的两根金属钻,对准一块较大的水泥碎块撞过去,然后急刹车。
轰一声响,水泥块被撞得飞起,落在那个坑洼处,稳稳盖在了上面,震的灰尘四起,枯枝败叶都跳了起来。
高个子笑道:“简单方便的棺材盖,回去申请专利。”
拍照那人似乎习惯了高个子的性格,叹了口气,道:“走吧,清理任务还没完成,话说回来,你沾了一身的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