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恨的说完,他的身影一滞,才想起来身后还有个我在看着他。轻咳了声,他转头冲我说道,“好好休息,别多想。”但是声音明显还是颤巍巍的,听得我好像劝劝他,气大伤身。
给树苗浇完水他匆匆的到外屋去煎药,也不再多看那棵树苗一眼,估计也是不想在为了这生气吧。这两个人的相处方式还真像小孩子,一个惹恼了另一个,怄气的怄气,该皮的还是很皮。
不过啊,还真羡慕他们两个,把自己裹进被窝里面,心里稍稍有些酸——真好呢,就算是互相刺对方两句,也总归有个朋友,心里有个存寄的地方。
我的记忆又在哪里呢?灰蒙蒙的,偶尔会有些许春色闪过……梦里那个递给我糖葫芦的少年到底谁是?问号一大堆,可我却始终记不起来那个熟悉的声音……
狠狠地敲了敲这不争气的脑袋,再次把自己裹进了被子里。这真暖和啊,没有陈府那帮人追,不知怎么只要想到那个眼含笑意的剑仙,本能的一种安全感就会出来左右着我的言行,好像有他在就什么危险都不会发生。
“李白……青莲剑仙……”低声念着他的名字,竟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再醒来便一眼对上了他含笑的眼睛,潋滟着屋外的白雪映光,引得人要陷进去。
“怎么?你又想到了什么事?还是说——”玩味的拉着长音,这个在我看来有些孩子气的剑仙大人两步来到床边,俯过身来伸手揉起了我的脑袋,“你现在就算看着我的脸也会走神吗?”
他的身上有一股酒香,还有淡淡的竹子味,混着通身的气度翩然的像是马上要登仙而去。我偏了偏头躲开了他安在我头顶不肯放下的手,“是啊,就算是剑仙也不能控制别人的脑子吧,不过确实是看着你才走的神就是了。”
他收回手,撑在床沿上依旧含笑的看着我。得亏扁鹊大夫这会不在,他分明没做什么,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的满心的欢喜。
我不自在的垫了垫身子,才发现他似乎是刚回来。不过看来他是不怎么在意的,还有空来逗我,想着他就伸手来点了点我的鼻尖……他这是故意的,现在我确信了。
“不闹你了,快把药喝了吧,在等就该凉过了。”收回手,他似是没看到我眼里的探究一般,还是嘴角含笑端起了药看起来是要准备喂我喝……
“我从镇上小贩那里买了包蜜饯,可惜没有看到买糖葫芦的……要不然就给你带回来了。”他说着,将勺子递到我嘴边。我想我知道他的意思了,以及扁鹊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原来指的是这个。
费力的咽下他一勺一勺喂给我的药,浓重的甘苦味像是要浸入整个口腔一般,呼吸间都是那药的味道。咽下最后一口,他飞快地往我嘴里塞了一块蜜饯。
“怎么样,还有苦味吗?”
“唔……”我冲他摇了摇头。蜜饯的甜味开始冲淡了中药的甘苦味,不过我还是更在意坐在我面前的李白——他是不是真的想我想的那样,愿意带着我呢?还是这仅仅只是一句客套,被扁鹊当了真?
他的态度让我迷惑——他救了我,并不意味着有责任让我跟着他。一时善意救了一个濒死之人,在那之后还会继续带着一个拖累他游山玩水肆意快活的小丫头?
我不这么认为,但是他接下来的话让我有些反应不过来——“那么小丫头,你愿意跟我去长安城走走吗?那里很美,很繁华,我猜你会喜欢的。”
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下一下点着桌子,他的语气显得漫不经心,可是与我而言却意义非凡,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吸了吸鼻子,我的声音有些颤,“你是说,你愿意带上我,带上我去长安是吗?”他依旧笑着,随手摸起腰间的酒葫芦饮了一口,随后答道,“带着,我会带着你的,决不食言。”
这句话的力度很深,他又揉了揉我的头,看起来格外的喜欢这种亲近方式,要不是他看起来那么年轻,我都要以为他父爱爆发了。
……
我和李白在扁鹊这里呆了一段时间,这位发色半黑半白,脾气也古怪的大夫尽管不曾稍稍说几句软话,但是却很认真的治着我身上的伤,带刺的话说了也不会被当真,除了——“李白!你给我解释一下,这树苗的叶子呢?!”
这大概就是每对朋友之间总会有的始终无法沟通的问题了,可怜的小树苗,在我看到的时候就屡次惨遭某个剑仙的毒手,更别论我看不到的时候了。看扁鹊每次忍了又忍没把树苗换成毒草,真的算是好脾气了。
离开那天,李白牵我上马,扁鹊虽说还是没露出些柔色,但是递给了我很多药剂,让我以备不时之需——“谢谢扁鹊大夫了,你是个好人!”
“……”
他神情一僵,随后脸色变得不太好,看样子我说错话了,怎么能这么夸人呢……倒是李白,在一旁肆意的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是的呢,小丫头你真是可爱的紧呐……”然后他就得到了扁鹊的一记眼刀
“哼,我劝你以后睁大眼睛,别以为什么人都是好人,尤其是你身边这个。”他面色不虞,说的话也比以往锐利了些,不过却也是实话。
至于我身边这个……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栗色的发随着他的动作扬了扬,“记住了小丫头,我对你永远都不会是坏人。”低哑的嗓音还带着酒气,却叫人怎么也不能不信。
对我,永远都不会是坏人,那么……也不要是陌生人好不好?看着他的眼睛,我的心头突然涌出了这句话。那双青色的眼睛微闪,像是流过了星星,我突然感觉他听到了我的话,也在回应着。
扁鹊不耐烦的打断了我们的对视,双手抱着胳膊的样子看起来是被我们气笑了。到底是在别人家门口,我乖乖的把脸埋在了披风下,只竖起耳朵听着他们两个人不像分别的别词,扁鹊说下次他再来门口的树苗就是有毒的了。
但是耳边传来的这阵肆意的笑声,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听进去的话,估计下次来那颗树苗还要遭殃……下次啊,下次回来。
李白环着我策马,就算裹着披风也还是能闻到他身上的酒香和竹子清香……他在耳边低声说,“长安,就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