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致三人抵达停机场的时候,只看到拥挤的人群,周围不断跑动着一些地勤人员,往来的货车不断经过他们身侧。直到罗斯·法提斯向他们挥手,三人才走了过去。
罗斯的身边站着不少人,言致扫了一眼,还有不少认识的面孔,不久前拦下他和潇潇的那支小队,上官肃,里兰上将,还有眼中带着关切与歉意的上官琴。
三人主动上前问好,里兰点了点头道:“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出发吧。”随后高声宣布:“请诸位先行登机,军部还要交接一些工作。”说罢就转身离开。
言致三人正欲走向舷梯,之前伏击言致和潇潇的那队人就站在舷梯旁,不过这次他们还多出一支小队,上官肃已经拉着上官琴走入飞机。
经过言致与潇潇的教育,这些人此刻已经怂成孙子,甚至不敢挪动脚步,潇潇觉得好气又好笑,一旁的言致突然开口道:“潇潇,你遇到喜欢对着你乱吠的狗会怎么办?”
潇潇会意,冷笑道:“当然是宰了,顶多给主人家赔点钱道个歉,当然考虑到我们的身份地位,是主人家给我们赔礼道歉也说不定。”
秀幽幽道:“何必那么麻烦,趁着夜黑风高偷偷拿去煲汤不是更好,还能废物利用。”
“我们这样,会受到爱狗人士的谴责的。”
“哈哈哈哈哈哈…”
潇潇乘胜追击,“麻烦几位让一让,不要跟呆瓜一样杵在原地,我们有公务在身,很忙的。”
两队人马敢怒不敢言,明明没挡着道,此刻却也无可奈何,上官肃把他们丢在这里已经是一种变相示弱了,只得含怒退开。
潇潇趾高气扬地领着秀和言致踏上舷梯,如果目光可以杀人,他可能已经被宰成渣了。然而弱者终究是弱者,如同羔羊,无论身心都只能任由强者蹂躏。
三人跟着侍从官进入休息室,他们已经预见进入帝都后将会接踵而至的麻烦,此时很有默契地各自找事做,养精蓄锐。
言致坐在沙发一侧,不知从哪掏出一本书看了起来,还顺手倒了杯茶。潇潇搭着二郎腿躺在言致身旁,看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些什么。秀单手托着下巴坐在舷窗旁,看着远处的极光发呆。
军部的大佬们交接完军务就上了飞机,不多时飞机便启动了,秀望着地面不断远去,离开了热火朝天的停机场,漫天的冰雪开始攀上外窗,检测到温度的变化,外窗玻璃开始启动恒温装置,当冰雪褪去时,他们已经进入了另一个白色世界。
云层在他们脚下构成一片冰蓝色的灰暗大陆,丘陵起伏,山势绵延,飞机以极高的速度掠过,一切都在模糊,除此之外是一片寂静,只有数架军机在他们身侧盘旋护卫。
秀本想睡个觉,但估计两个小时之内就能抵达帝都,还是算了。这样的景象他在半年内已经见过无数次,早已失去了兴趣,掏出手机看起了时政军报。
《南极圈捷报,帝国再挫叛军,完全和平即将到来?》
《国防部长丁荣宁中央军部演讲:新时代下,军队要认清自己的职责》
《已故牡丹卫军官失踪头部找回,身份确认……》
《迫于上议院压力,帝国监察院公布失踪人员名单》
《本月帝都发生27起命案,皇帝陛下已向帝都治安部问责》
《帝国陆军第一师某少校与他人在酒吧斗殴》
《示威游行第七日,高克鲁索地区民众不满情绪上涨》
《乘道集团取代玉晶电科成为帝国第十大财团》
《帝国魂炼工业3.0计划正式开启》
《上议院斯科珐鲁议员被曝黑道背景》
《环京都市圈绑架案频发,到底是人性的……》
秀不停把屏幕往下拉,看着看着就打起了呵欠,全是些没营养的内容,还不如看些娱乐花边新闻乐呵乐呵。不过这个“乘道集团”,有点意思,秀不由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秀拇指长按桌面,一条蓝色的光线在屏幕下闪过,桌面随即浮现一个黑边灰色图标,这是牡丹卫苍龙使一系的内部匿名交流软件,铜级以上近300人都在上面,这个软件的设计初衷为了方便一些不算敏感的情报流通,后来基本演变为吐槽的工具。
看了看时间,凌晨2点多,这个时候牡丹卫早下班了,不过能上铜级的基本都是中阶修者,经常数日不眠不休,此时还在热火朝天的聊着。
“tmd,治安部都是傻diao吧,又给老子派巡夜这种zz任务”
“我们这七八个兄弟还得下乡精准扶贫都没说话,你说你马呢”
“你说是就是吧,我没办法治好每个傻b”
“透nm你再说一遍”
“拿图吱声,不然小心我胖虎揍你”
“我真开心,因为我是卡通几把”
秀翻了个白眼,连发三十条空格刷了一波屏,在被喷成傻×之前赶紧发了几张图上去,那是潇潇在极点砍的几名监察院事务官,接着又发了一条,“给那个铜级的哥们报仇了。”
“干得好,早看他们不爽了”
“我艹,高级事务官啊,six six six”
“监察院zz走好,我会到他们坟头蹦迪尿尿庆祝的”
“大佬666666”
“巨佬999999,什么时候带我们爆破监察院大楼”
“牛B,我们带了三个小队,60多号人才做掉27个”
“ACE!哪个大哥干的,这么diao?”
“给那个兄弟默哀”
“他的老婆孩子我会照顾好的”
于是又一波表情包,叹了口气,秀默默关掉了这个app。
牡丹卫已经腐朽得太过严重,不然也不会轻易被人带到沟里。盲从、残忍、偏执和狂热,只知道简单而极端的感性,和那些无理性的群体又有什么差别,早已迷失了自我,沉浸在虚妄的狂欢中。不过是一次以牙还牙以眼还眼,都疯了。虽然知道大部分人是口嗨,但也不乏有些带节奏的,内忧外患。秀越想越头疼,啊!人类果然还是比较擅长无所事事的快乐。
两小时转眼即逝,秀看向窗外,这一路比想象要顺利,没有碰上一些恶心的空中异变兽。
飞行编队跨越苍茫的大海,广阔的大地开始映入眼帘,虽然距离目的地还有百来公里,但以秀的目力,甚至已经可以捕捉到凌天阁的塔尖。
一旁的言致合上书,忽然开口:“军部的基地离市区太远了,我们直接下去吧,跟里兰上将打个招呼就行。”
“我没意见,过去还得应酬,直接溜了吧,我好想吃东西。”秀在一旁有气无力地说道。
潇潇起身,扫了一眼手机,说:“行吧,反正也没人在那边接我们,对了,刚刚收到一条消息,今天晚上皇帝陛下要在帝宫举行庆功宴,手下人已经接收到邀请函了,放在我们办公室里,老色鬼今晚也会在哦。”
秀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师父不要安排任务,不要安排任务,不要安排……赶紧放假,赶紧……”
言致无奈地摇着头,潇潇一把将秀拉出门:“行了,别念叨了,赶紧打声招呼走了。”
秀叫住一名走过门前的军官,询问里兰上将的所在,那名军官看到三人披肩上的金色牡丹,不敢怠慢,领着他们走到里兰的办公间。
三人向里兰表明来意后就离开了,途经公共休息区的时候还看到角落里的上官父女,不过三人并未停留,径直前往货仓。
守在货仓的士兵已经接到命令,打开货柜取出了潇潇和秀的兵器,走到卸货门,系上维修用绑带,一手紧握着栏杆,一手点开按钮,解除了封锁装置,涌动的强烈气流顿时充盈这一块区域,将几人的衣服吹得猎猎作响。
言致走到门口,飞机已经十分接近海岸线,他不想让一旁心惊胆战的士兵等太久,直接从数万米的高空中跳下去,潇潇紧随其后,冲刺越出门口,还在空中反身翻腾,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嚎叫。
秀对那名士兵道别,往门外一躺,不过风太大那名士兵什么也没听到,三人一离开,那名士兵就用做快的速度关上了舱门,瘫软在墙边。
言致在极速向下坠落,但是他的声音沉着,好似悠闲地坐在一家饮品店门口看书喝下午茶,“别落在地面,咱们不是在执行打击任务。”
“诶呦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刹不住车,放心吧,不会直接砸地上的,虽然那样很爽,但我这次会克制一点的。”潇潇满不在乎地回答。
秀嗤笑道:“别傻了,你只会导致我们收到自然环境保护组织的投诉信。你以为你是我啊,能控得住。”
“啧,得意什么,有本事跟我的藏渊比比破坏力。”
“别闹了,直接经过帝都上空会给空军造成困扰,我们悄悄落在附近的海域就行,岸边就是帝都码头,直接坐船到牡丹卫总部比较方便。”言致出声。
“好啊!码头附近有条街,全是海鲜自助,我知道一家全天营业、味道特别赞的!”这话自然是秀说的。
虽然潇潇说过要克制一些,但是当他坠向海面时,还是带起了数米高的海浪,半空中顿时下起了鱼虾雨。相比之下,言致仅仅激起了一阵水花。
只是两人看向秀时,心里多少都有点不平衡,经过极点一战,秀的控制力又上了一个台阶,温柔月光映照下的海面,无声地荡开一阵浅浅的涟漪,平静得就像微风拂过。
如果有人经过,看到三个静静站立在海面上的人影,也许会以为遇上了传说中的亡灵。
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对于高阶修者的实力并没有清晰的认知,因为和平的时代降临得太久,久到足够使人遗忘高阶修者在战场上天神降临般的姿态。
高高在上的修者其实只占据着整个人类族群的一小部分,绝大部分的普通人终其一生也只能抵达低阶三级,而只有达到中阶才有资格被称呼为修者。修者,与普通人,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好在经过百年岁月,修者与普通人也达成了奇妙的默契。
三人踏波而行,很快就抵达了帝都的海岸线。
夜灯映向起伏不平的沙滩,沿岸的高架公路上车来车往,汇聚成一条条奔行着的流光,不远处,城市的霓虹穿透高架桥巨大的立柱之间,掩盖了海岸原本的色彩,即便到了这样的深夜,繁华的帝都也不会停止释放它的魅力与光彩。
三人解下面具,缓缓走向帝都码头,距离上一次他们无所事事地漫步于街头巷陌,已经不知过了多久。
脚步踏在稀碎的沙砾之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对于他们这三个最大也不过十九的少年来说,每一个可以完全放松下来的时刻,都显得弥足珍贵。
柔软的细沙似乎使坚毅冷酷的言致也柔和下来,他的神情难得显露出一种释然的疲惫,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潇潇拌着嘴。
走在前边的秀突然蹲下身,原来是看到了一只半夜出来觅食的流浪猫,正在大快朵颐,享受着一条不知哪来的巨大鲜鱼。
言致凭借惊人的知识储备判断出,这种鱼应该在近海区出没,想想刚刚潇潇下落的位置,微笑道:“这顿饭看来是潇潇大爷赏的。”
小猫感受不到三人的气息,但它被言致的声音吓了一跳,它叼不起这条大鱼,又不愿离去,顿时弓起身子,毛发炸立,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言致倒是有些惊讶,这么大胆护食的猫儿实在罕见。
秀恼道:“诶呀言致你吓着它了,”随即脸色变换如翻书,讨好地看着这只流浪猫,“别担心,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就想摸摸你。”
潇潇在一旁不屑道:“哼,你看它信你个鬼。”
秀没有理会潇潇,注视着这只小猫的双瞳,这对于猫类来说本是极其挑衅的,但那只猫不知为何,居然真的缓缓平静下来。秀慢慢靠近,直至抚摸上它粗糙的黑灰色毛发时,还能感受到它的颤抖。
言致与潇潇在一旁看着,他们很清楚秀并没有动用魂力威压,仅仅是因为秀那独特的天赋,愈是直觉强烈的生灵愈能感受到,秀那种无声无息向一切渗透的气息,那只猫接收到了秀的善意,所以允许这个打断自己进食、没有礼貌的陌生人抚摸自己。
秀开心地微笑起来,温柔地抚摸着这只瘦弱的小猫,小猫已经不再抗拒,甚至继续进食。不知为何,看着这只甚至不够一岁大的可怜猫儿,秀联想到一些事,帝国空前的繁华,牺牲了多少人的幸福去铸就。
秀腾出手,向上拢起,运起体内的魂力,空气中的水份不消片刻便汇聚在他手上,他伸向小猫的嘴边,小猫嗅了嗅,试探着添了一口,随后就放心地喝了起来,直到添干最后一滴,发出满足的咕噜声,秀的笑容愈发明显。
潇潇心情复杂,眼前的秀是如此温暖富有爱心,但战场上的他,在敌人,乃至友军的眼中,又与修罗何异?而自己呢,双手同样沾满鲜血,初次夺去他人生命时,对方的灵魂在无数个夜里,在他的梦中哀嚎。
潇潇早已分不清,真正的秀,是温柔细腻,还是残酷冷血?而真正的自己,是那个曾经游戏人间、玩世不恭的少年;还是现在这个,视人命如草芥、抹消生命时毫无罪恶感,甚至感到一丝快意的“恶魔”?
生活早在不经意间改变了每一个人,这改变如此频繁且悄无声息,以至于当你意识到时,早已记不清自己最初的模样。
潇潇恍若置身于混沌之中,失去了对一切事物的判断力,就连背上的藏渊,在此刻也沉重了不少。
言致拍了拍潇潇的肩膀,轻声对他说道:“这就是我们,很复杂,但也可以很简单纯粹,不要忘记我们所学到的东西。勿失本心,对自己真诚,接受自己的改变,不背离自己的情感,这是我们作为人,活着的证明。因果随行,我们只需作出选择就好。”
潇潇心头一震,言致的话语振聋发聩,驱散了他心间的迷雾。
他不知道言致为什么总能这样坚定,对于秀和他来说,言致是父亲、兄长、和朋友的完美集合体,无需任何言语,他们就能够洞悉对方的内心。
当年在师父布下的生死迷局中,他们三人受到迷阵惑心,自相残杀,最后也是言致最先醒悟,带领着他们走出阴霾。这些年一路披荆斩棘、于死线中杀出生机,也是在言致的带领下,言致就像是他们的灯塔,永远守望着正确的航向。
潇潇不由动容,眼眶微润,他对言致微笑,言致被这温暖的笑意感染,看着潇潇清亮的眼眸,也露出欣慰的神情。
“嚯嚯嚯,我要是不出声,你们是不是能这样看着对方到天荒地老啊。”秀带着狡黠的笑意,就连他怀中的小猫也适时地“喵”了一声。
潇潇不好意思地把头扭到一边,恼羞成怒道:“滚滚滚!”
言致突然玩心大起,对秀调侃道:“怎么,稍微撩拨了一下你的潇潇,这就吃醋啦?”
秀翻着白眼,“牡丹卫几乎全是boy♂,没几个女孩,所以能不能别传播gay里gay气的思想,很危险好不好。”
言致笑着将目光转向其他地方,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好了,散心也散够了,晚上可又要忙起来了,在此之前我只想吃点东西,”秀依依不舍地放下怀中的小猫,又捏了捏它的腮帮子,“小家伙,再见啦,下次我会带着罐头来看你的。”
没想到那只小猫不住发出可怜的叫声,小脑袋不住地蹭着秀的长靴,甚至站起身用小爪子扒拉着秀,简直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秀带着乞求的目光看着言致。
言致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们哪有那时间啊,你要是有信心能照顾好,别因为一时的想法辜负了它,就带走吧。”
“欧耶!”秀高兴的抱起那只小猫,眉飞色舞道:“以后你就叫二狗了!hhh太好了,我做梦都想拥有一只叫二狗的猫!”
二狗一愣,突然后悔起自己刚才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