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维正午,天气初肃,深秋时节渐斜的日光,总会给人一种略带慵懒的舒适感。
中央大道上金黄的梧桐树依旧矗立着,投下苍劲挺拔的身影,而树下来往的学生却稀疏了许多。
“或许是因为到了饭点的缘故罢!”独自漫步在梧桐树下的萧文如是推测道。
在为数不多的行人之中,有位容颜绝美的少女最是引人注目,她已于此驻足良久,却只是呆呆地注视着万里无云的晴空,始终一言不发。
秋风萧瑟,掠过少女吹弹可破的精致面容,亦撩起她披散的栗色长发。深吸一口气,那风不仅夹带着深秋的清寒,还混合着些许微微湿润的泥土味,和淡淡的梧桐木清香。
或许是一时兴起,她弯腰拾起一片金黄的落叶,但就在那一瞬,她原本淡蓝色的瞳孔,竟变成了翡翠般的绿色,不过又极为迅速地恢复了原状,因此没有任何人察觉,嗯,除了她自己。
此时少女的心中有种难以名状的异样感觉,就好像,身边的一切都变得有些…不同了?
就如滴水汇入江河,少女真正成了自然的一部分。她能清晰地感知到,周围一方天地的花草树木,正相互传递着各种信息,更为奇妙的是,当她向它们问候时,它们也会轻轻点头应答,就像多年不见的故人那般热情恳切。
她亦感受到一丝丝清凉,那是自然的气息在她的头顶汇聚,接着便如滔滔不绝的江水般一泻而下,仿佛给自己精神泡了个温泉,别提有多舒服了!
少女甜甜地笑着,她合上双眼,张开纤细的双臂,紧紧拥抱着这轻柔的梦。只是,她感觉有些不对劲,刚刚如烟如雾,不可琢磨的自然气息,怎么会一下子变得如水般凝实,甚至还有些许温度和…熟悉的触觉?
“堇言,叶堇言?”就像是有什么力量在牵引着她的思绪,冥冥之中,少女听见一个声音在呼唤她的名字。她下意识地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方才伸出的双臂,已不知何时搂在一人的腰际。
变态啊!非礼啊!
叶堇言登时羞得面红耳赤,娇躯不由得一阵颤抖,显然有些乱了方寸。可她刚一想呼救,双唇就被一只突然伸出的手严严实实地捂住了。
仔细打量之下,那手十指修长,白皙似玉,而腕上那造型古朴的青玉镯,让她一下子就认出来人的身份。
“别想血口喷人,我只是经过而已,再说可是某人先非礼我的。”萧文只是如此淡淡地解释了一句,便不再开口。
这让叶堇言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哥哥分明就是在说谎嘛,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情!”她水灵的大眼睛登时睁得滚圆,显然是急切地想开口询问。
事实上,萧文还真没有说谎,他之所以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是想平复一下心情,掩饰自己上一秒还惊愕无比的脸色,仅此而已。不过为了保持自己在妹妹心中的“光辉形象”,他还是默默松开了左手。
“哥!你怎么在这里啊?”叶堇言耐不住性子,一脸怨气地嗔怒道。
“诶,敢情还有点傲娇啊,她终究是生气了吗…不行,公务缠身,我可不能再耽搁时间,要速战速决才行!”萧文的大脑正全速运转着,不一会就有了答案。
略做思索,萧文扶了扶眼镜,正色道:“噤声…这还不是我因为在下班路上,碰巧遇到某个小笨蛋咯。本来只是想顺便打个招呼,谁料却被猝不及防地一把抱住…怎么,即便不想写作业,也用不着勒死你哥呀!”
萧文说罢,还面带尴尬地咳嗽了两声。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妹妹,着实是吓他了一跳。幸亏他有解构感知能力的辅助,能极为迅速地做出反应,不然要是一不小心,让妹妹当众喊出“变态”二字,他这个教授的脸可就真是丢大了。
叶堇言环顾四周,这才发觉一旁路过的学生,尤其是女学生,大都投来怪异的目光,或许是因为哥哥人缘太好,亦或因为这个姿势有些诡异?
无论如何,叶堇言最终有些不情愿地松开了搂住哥哥的双臂。也不知是因为羞涩还是生气,她把红霞烂漫似的脸颊转向一旁,小声嘀咕道:“噫,哥哥真讨厌,不许你这么说我!“
“别…别生气啊…”萧文的圆框眼镜后已经藏满了汗水,他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对答。不过也只是一时而已,毕竟人家起码也是环境规划所的副所长,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呢!
很快,我们的萧教授便开始假装生硬地板起脸,试图转移话题以缓解尴尬了,“傻妹妹,也不穿多一点。不知道还有几天就入冬了吗,这种天气是最容易着凉的。都多大的姑娘了,还照顾不好自己…”
说罢,他还强忍着寒风,把贴身的白色大衣脱下,反披在她的肩上。“若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冻得瑟瑟发抖的萧教授强装镇定地转身离开,丝毫不管身后的妹妹如何气急败坏。
萧文自然是拔腿就跑,能跑多快就跑多快,简直恨不得多长几条腿,不过是眨眼的工夫就蹿出去十几米,再一晃眼就不见人影儿了。
叶堇言可没有一点半点追上去的欲望,因为她根本追不上。情绪难以发泄,她气得原地直跺脚,“这个死家伙,跑得比兔子还快…哼,管他呢!”
“不过,方才被他抱一下下的感觉,居然还不错哎…”想到这里,叶堇言的脸色由阴转晴,甚至还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哥哥的出现,就当是一个小插曲吧。但真正重要的是,叶堇言有种预感,自己的身体已经发生了某些微妙的变化,可她又难以觉察到这变化具体是什么。
如果小曦老师在的话,自然所有的疑惑都能迎刃而解,可问题是矿井一战后,小曦因为消耗过度而陷入沉睡,恢复还不知道要多久,而自己又没有时间再进入核心查看情况…
就在此时,一个俏皮活泼的声音打断了叶堇言的思考,这突如其来的熟悉感,让她不由得心头一颤。“好久不见,有没有想念你的小曦老师!”
“小曦老师,你终于醒啦,这两天可把我给担心坏了!”叶堇言正处在兴头上,丝毫没有顾及这是公共场合,欣然一跃而起,把身边的不少行人吓了一跳,这让她多少有些失态的窘迫感。
没办法,她最终挑了张僻静的长椅独自坐下,确认没有旁人,这才继续和小曦进行交流。
“嗯呐,先前那次战斗对我的消耗不小。因为能量还没有完全恢复,我还不能将精神实体化,不过这次呢,老师我给你带了个小小的惊喜哦!”小曦故作神秘地微微一笑。
“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快告诉我,是什么惊喜!”刚刚醒来的小曦,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好消息呢,叶堇言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下午分系授课的课件你还没预习!”
的确,下午就要分系授课了,可叶堇言总感觉自己从昨天到现在一直有些浑浑噩噩,终端里新发下的课件资料,她连看都没看一眼。原本以为,寒窗苦读十二年,之后的日子会好过些,谁知到高考结束之后,也轻松不到哪里去啊!
“啊啦,还不是要怪哥哥,成绩低一点就直接不及格,老师你也是,还有没有一点人性…好啦好啦,我现在回宿舍学习就是…”叶堇言的心情瞬间跌落冰点,她轻叹一声,哭丧着脸准备起身。
“这就免了,刚才是开个玩笑,可别当真,噗哈哈哈哈…”小曦叫住一脸生无可恋的叶堇言,还是忍不住捧腹大笑了好一阵,这个腹黑的家伙还真是让人无语啊!
不过小曦也是懂得分寸的,不久她就止住了笑声,正色道:“玩笑归玩笑,惊喜确实是有的——我们多了一位新伙伴。爵士,向小言打个招呼吧!”
“贵安,尊敬的小姐。”那是一个吐字清晰的温润男声,让叶堇言有种莫名的似曾相识之感,“在下名曰达尔文,您亦可称呼我为爵士。”
“如今冒昧叨扰,是因为我莫名被困于此,不过对于上次您光临寒舍,不吝赐教之事,在下深表感谢。既然困扰我多年的难题迎刃而解,那么作为回报,我亦会留在这里竭尽所能帮助您,还望您能接纳。”
“当然可以,爵士先生,但我要你有何用…”叶堇言话还没说完,就被小曦急促地打断了。
“让我告诉你有什么用,不就是多了一种超运算能力咯。”小曦耸了耸肩,摆出一副无所谓的神态。
“让我联网查询一下,历史上具有成型超运算能力的执棋者是凤毛麟角,而具有一个以上,或者说两个超运算能力的执棋者,嗯,让我看看,你应该是第一个。”
“打个比方,如果说不想要知识的人是混蛋,那么不想要伪运算能力的人就是混蛋加三级,至于你这种不想要超运算能力的嘛…“小曦一振长袖,还有模有样地叹了一句,“那真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啊!”
“小姐,您不要如此迅速地盖棺定论。我能带给您的增幅能力,曰超运算·物种起源,是与自然有紧密联系的净化与再生能力。您的助手告诉我,当程序完成度达到百分之十便可使用。”那个声音有些颤抖,很明显是在恭维。
一阵寒流涌过,叶堇言不禁搓了搓小手,呼出一口白气。天气确实转凉了,她这样想着,裹紧了身上那件白色大衣。加绒的内层很暖和,除此之外还有股太阳晒过的气味儿,就算不说喜欢,但也着实是让人讨厌不起来。
“不说这些了,我就勉为其难地接受吧。那请问爵士先生,现在程序完成度有多少?”叶堇言从长椅上起身,准备返回宿舍。
“零!快给我回去学习,还有一个小时就上课了!”低沉的咆哮声从核心中响起。
她的脸上写满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