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明人(artemisnik)自称“播撒光的人”。来自崇明星(phoswing),崇明星是武仙座中一颗行星,因为星系中有两颗恒星,与崇明星构成钝角三角形,故而崇明星没有黑夜,只有白昼,光被崇明星人视为神灵。但由于恒星辐射受到该星系暗物质能量波动的影响,由原先高但稳定的数值不断攀升,崇明星的生物将有灭绝可能。
弥明人体型较人类略高,血液中含有转化辐射为能量的成分,且含有大量铜元素,故而在肢体末端和粘膜组织上呈现出蓝色,皮肤接近雪白。他们性情理智,爱好和平,科技发达,从地球二十世纪发射阿雷西博信息起就默默关注了地球,并为地球拦截了好战星球的探索,但为保持地球文明独立性,并未与地球接触。直至地球空间跳跃技术出现,使得弥明人决定接触地球。
陈辑风坐在长城候梯大厅的椅子上,上次来是母亲带着年幼无知的他来这里,当时他什么都不懂,不明白那场短暂的旅途是永远的离别,也不明白母亲故作潇洒,却在冰冷的电梯里,抱着自己不肯撒手,是怎样的心痛与不舍。
当年母亲与他在廊桥的电梯客运站离别,姥姥赶来见了女儿最后一面。叶黎微看见母亲张默海,一下子就哭了,哭的涕泗横流。张默海抱着女儿,拍着她的背,说老叶家从不出孬种,我百年之后有脸见你爸了。
当时辑风虽小,也能感受到这离别之情不同寻常,抓着走进电梯里的母亲不放手,问她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带他回家。
“等到地球上的叶子落了,我就回来,带你回家。”
三个月后,叶黎微就在她无法适应的高度辐射和寒冷的严冬中逝世。
一模一样的冷冷清清,角落里的投影机器人还在,只不过已经更新了好几代,几个小孩围着它,打着一种陈辑风看不懂的游戏。
他心念一动,走上前去,那群小孩看见他,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蜂巢来的!”小崽子们一哄而散,跑的远远的。
辑风耸耸肩,凑到了投影机器人前,想找回当年玩过的那个冷兵器游戏。不错,那游戏还在。他握住游戏柄,选了把八方长剑,松了松下盘,开始迎战虚拟敌人。
刺、点、扫、带、等他削倒了一大片敌人,才意识到有人在背后,辑风转过身去,看见了一个弥明人在五步开外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那人看不出年龄,雪瀑一样的长发不加修饰地泻在前胸,轻轻松松高过陈辑风一个头,双眼狭长,眼瞳又深又大,透出如鹰隼般的目光,扣子严丝合缝地扣到了最上面一颗,白袍在身后漫射来的人造光下熠熠生辉,金色的巨大的麋鹿家徽绣在衣襟上,和当日人工智……啊不,是和弥星源的一模一样。
他站在那里,仿佛在看陈辑风,却也好似没在看他,他没有示好地微笑,也没有长城人惯常对廊桥人的不屑,但所有与他接触过的人都觉得,自己从第一眼就被看透了。
这种外形搭配这种疏离的气质,被这位弥明人的好友,宇联最出名的三位“圣手医官”之一的居伊·卢梭(Guy·Rousseau)称为“老子很贵你们不配”,当然,这也是辑风踏入浩瀚宇宙之后才知道的事情。
而现在……陈辑风只觉得自己偷玩小孩子游戏被一个初见自己的上位者逮到,且不说会留下什么印象,光尴尬就能让他原地爆掉,一时间他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能滑稽地挠了挠头。
弥明人没什么反应,伸手接过游戏手柄,调出游戏的斩杀记录,看着那个数字,居然露出了一个……可以称之为微笑的表情。
陈辑风可以说是震悚了。
“招式不错。”弥明人把手柄挂回原处,看向陈辑风“我刚开始还能数出来你的斩杀量,后来就实在数不过来了。”
陈辑风只能干干的笑着“谢谢长官夸奖哈,楼上老叶硬拉我学什么剑法,所以玩这种游戏就会顺手点。”
“看来你有个舰队出身的楼上邻居”弥明人带着辑风朝电梯的方向去,“只有4035年被调派到拜江星的第六对外陆地作战师有这种训练”
辑风惊奇,从没听老叶说过这个。
“不过,我们今天有更重要的事情。”弥明人右手手掌朝面悬在右边,左手握住右手手腕,双臂收在胸前,行了个标准的弥明人相见的礼节,“重新认识一下,艾利苏·麋鹿·弥,你可以喊我艾利苏教授或者弥长官,我更倾向前者,毕竟弥姓在崇明星太过常见,麋鹿是我们家族神明,以后见到衣服上有此家徽或是姓名中有麋鹿做中间姓的,都是我们族人。”
“上次星源拜访你,考虑到当时情况,并未对你说太多关于我的事情,我的确就职于宇航技术学院,任职副院长兼实操指导教官,同时就任于宇联舰队,授衔中将,现任职星系级舰船“太阳号”舰长,由于我弥明人的身份,在崇明星与地球签署《长城-崇明居住协定》时,我获得长城治理委员会委员的席位。”
大佬,陈辑风咂舌,简直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艾利苏教授、中将、舰长、委员您好,我是前宇联恒星级舰船大副,被判处流放幽壑的叶黎微中校和现在不知道官升到哪的长城科研委员会委员陈圣廷的儿子陈辑风?
“您好,我叫陈辑风,就读于廊桥轮机制造部高级学院,快要毕业了。”辑风最终把大部分话都咽了下去,微微朝艾利苏鞠了一躬,艾利苏点点头,二人向电梯走去。
陈辑风些微失神,太像了,电梯门合上,他仿佛又回到了十三年前那个离别的下午。从前他只是翻阅,查找关于母亲案件的资料,在字里行间寻找翻案的可能,不去想最痛的那日,来努力忽视那份孤独与悲哀,此情此景,使得回忆如潮水般,扑面而来。
“我爹还好么?”他讷讷的问了一句,打破了沉默。
“陈圣廷先生很好,去年作出了个关于暗物质规避的项目,在科研所地位提升不少,他和你妈妈离婚一年内再婚了,妻子是个弥明人,后来有了个女儿,估计现在还在宇联高级学院上学。我和你父亲不大相熟,只有每年年末大学里开研讨会的时候会见到。”
“那您……为什么要见我,您是我母亲的朋友?”
艾利苏摇了摇头,“我算不上你母亲的朋友。”他低头望了一眼辑风“我们都曾就读于宇联大学的指挥学院,你妈妈算是当年晋升最快的学员之一。她风评很好,积极,果决,忠诚,实际上,与她有所接触的教官和学员都不信她会作出叛盟这样的事,但无奈证据确凿……”他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转了话头“其实这次叫你过来,也不是因为什么任务和指令,一来是单纯想见见你,二来,你是个人才,不该埋没在一堆零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