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玄一回到房中时仍旧忍不住地笑,千世第一次见他开心成这般模样,却又懒得问他,瞥了他一眼道:“你这傻人吃坏了东西么……”
“是孟启啊……”南玄一在房间中坐下来又站起来走动,走了一会儿又突然坐下。他用手狠狠揉了揉眼睛自言自语:“真的假的……他会不会和唐柯一起穿越了啊……”
千世皱着眉头看他:“你在胡说些什么?”
南玄一看着千世,兴奋的心情也收敛了下来。他与千世两人从陵山上的聊友,到陵山县内深谈交心、凉月摆渡使者引渡云蕊以及这一路陪伴走来,两人其实已经构建起了彼此深深信任的关系。南玄一觉得自己穿越者这个身份在普通人眼中如同鬼怪,但在千世这个灵面前却可能不是那么让人惊奇。几分钟的沉默后,南玄一便开口讲自己的秘密说出了口:“我其实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掩好门窗,与千世贴近了坐着,他徐徐说着自己的身世。
最开始自然是要从福利院说起了。他们三个都是福利院收养的孤儿,可在他们三个里面,南玄一是唯一一个有自己生日的孩子。遗弃了他的父母将他的生日写在了他的手臂上,就像是给检疫的猪盖上合格章一样,再将他亲手移交给了福利院上一个院长。享受同样检疫盖章特权的是孟启,但是很不幸的是他的父母将章子盖在了他的屁股上,然后被孟启一泡尿尿花了,只能模糊的看出出生年份比南玄一晚了三年。
唐柯比较特殊,他有着浅棕色头发和天蓝色的眼睛,五官也并非是亚洲人,因此被猜测拥有日耳曼人的血统。人民卫士清扫行骗乞讨团伙时发现了被乞丐训练去乞讨的他,那个时候唐柯大约四五岁。经过各种讨论后他被送往了福利院,并在此认识了南玄一与孟启。
之后在福利院里经过了各种各样的成长,三个抱成一团的孩子一致决定用南玄一出生的那天作为大家共同的生日,也就是五月十八日。
南玄一说到此处的时候是笑的,神色有些缅怀。千世正安静坐着听。
“之后的事情我与你说过了。我离开他们去赚钱,为了不让他们担忧我的安危而选择了失踪,作为幕后资助人让他们轻轻松松地读完了大学——大学是我那个世界的高等学府,我虽没读过,但总想让两个弟弟去见一见学一学,体验不一样的生活。”
“你去做什么了?”
南玄一盘腿坐着,手指交叉抱着放在膝盖上,云淡风轻似的笑了笑:“还能去哪呢?普通的、最底层的工作又赚不到足够我们三个人生活的钱。那年正巧遇到一个在国外当过雇佣兵的老头,我求他训练我去用各种武器杀人,去战场上当冲锋兵。这些事我倒还做的来,也确实给他们攒下了不少积蓄。”
“你说的穿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最后那次冲锋……对方是非政府武装势力的小窝点,指挥员有些轻敌了,只派遣了一点点的人上战场。”南玄一伸出食指与大拇指比划了“一点点”,“结果对面比我们要强的多,所以我们参与了那场战斗的人都死了。醒过来之后我就来到了这个世界,被蕊儿带回了营地里……就是这样。”
千世听他说完了离奇的经历,却并没有像南玄一想象里一样发表自己的意见。她的神情依旧很冷淡,冷淡到让南玄一有些尴尬:“欸,我的事情说完了,你好歹说些什么吧……你这样不理不睬的让我觉得有点尴尬啊。”
少女模样的千世抿着嘴站起身来往屋外走去,南玄一在身后喊她。灵很不耐烦地扭头看着他:“你还坐着干什么……既然你已经知道那个失踪的人和你的义弟同名,肯定不会放着不管的吧?既然要去街上找消息,那就得在日耀前抓紧了……”
南玄一听懂她的意思愣了一下,笑着站起来整理坐地有些皱了的衣服:“来了来了……”
“倒像是我催你似的……”
门外传来千世语气颇有些不满的埋怨声。
既然要打探郡守之子孟启的消息,还是得往人多的地方钻。千世变作老妇人的模样去了茶舍,南玄一则去了酒肆。
南玄一与千世在安魂郡城里打听关于孟启的情况,孟启则与笑笑已经走到距郡城外七八里路的地方了。笑笑陪他一路走来也没感觉有多疲惫,倒是孟启口干舌燥的慌,走些路就含一小口雪等化得温热了在吞咽下去解渴。这样也不是个办法,身上的温度会因雪的融化与汗的蒸发而越来越低。于是孟启吃了几口就不吃了,等到实在渴得不行了才又含一口。这般顺江流赶路又走了一些时辰。
江边林地蔓生根错加之雪地湿冷,的确有些难走。孟启双手交错抱在袖中躲着冷风,低头看脚走着,忽然便听见笑笑喊:“啊,有人在好远的地方呀。”孟启飞快地抬起头来看,便见平原上平坦耕地与梯田纵横排列,田地里覆着雪只留下几条田垄让人行走。再远处便是井然坐落的村庄。
……
体貌有些臃肿的大涛与老二家中有个土坑,二人围着土坑坐着往坑中添着柴取暖,窗户用木棍支起了一丝缝用来排烟。大涛扬起腿烤着脚与老二说:“家里,家里柴又快没了……愣是,愣是冷啊。”老二贼眉鼠眼地说道:“么事,天黑了我去村里再偷……”
“那你偷,你偷再偷只鸡、狗回来……饿,饿的很。”
“那你须得跟我一起去,看风口。”
“成……成!”
二人正说着这些见不得人的事情,突然有人在门口敲。老二开门观瞧是一个年前男子,身后躲着一个少女。那男子似是有些窘迫,说的话做的动作都有些奇怪:“你好你好,我是路过的,走路走着走着有点渴了……呃,我想喝杯水,请问一下方不方便啊?”他说着又转身对身后的少女小声说:“你要不要喝?”得到回答后又转回头来一脸陪笑着说:“就一杯水,行吗?”
老二起初先打量他模样。这人穿着的布料是布帛丝绸所制,看起来便价格不菲;可是这人又显得邋遢狼狈:发髻歪斜、交领不整、衣襟右衽胡乱叠在一起用腰带捆在腰上,模样像个疯子,又好似逃难而来的一样。再听他说话碎嘴得很,一个人在那自顾自吧嗒吧嗒地说,说的话有些地方听起来有点奇怪,就比如最开头的那个“你好你好”。
老二这边正琢磨着这人是谁,年轻男子似是会错了意,以为自己说的话他们这些人听不太懂,于是斟酌了一下便开口说:“呃……在下路经此地,口干舌燥,兄台可否行个方——”
门内那探出脑袋的人像似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你等着。”
大涛坐着见老二满脸古怪地回来了,他便有些不解了。
“怎么了?”
“外面来了个傻子,要碗水喝。”
大涛骂道:“喊他,喊他滚蛋!咱们都几天没吃东,东西了,就靠喝水捱着日子了……”
老二摸着下巴的须子琢磨说:“兄长,那傻子穿着打扮可是值些钱,说不定身上也还有些钱财,咱们要不要……”
此二人是村中不务正业的无赖兄弟,将父母气死后变卖家什坐吃山空后,赖在村中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此时天气寒冷,这两个坏东西躲在家中已是饿了好几日。布帛衣物算是贵重物品,拿去典当可是能值不少钱。故有言:“富出善心,穷出歹心”,这二人饥寒交迫之下,当时便是起了劫财的坏心。
大涛眼睛一亮,下巴上、脸上的肥肉笑得颤了颤。他想了想说道:“看看,看看……要是真能抢到,咱们立即收拾去嗱村姨婆家躲,躲几个月,他要再想报复就难找着咱们了……”
“欸嘿,兄长真聪明!”
二人在屋内打定主意,老二空着手走出屋来邀孟启与笑笑进屋喝水。这俩傻白甜进了屋,孟启见到大涛起身朝他们走来时还有礼貌地笑。老二在他们身后将门关上,不阴不阳地笑道:“你这身衣服应该值不少钱吧?呵,我们穷苦人家可是没这个好命,穿这么舒服的料子……”
孟启有些没反应过来:“不知道啊,我感觉还没T恤加运动服穿得舒服呢……”
在场的人可都没明白他说了些什么,只当他是个傻子在胡说八道。大涛与老二渐渐靠拢过来将他与笑笑堵在角落,大涛看着他冷笑着道:“这就是你命不好,偏,偏偏撞到我们头上来……”老二也道:“我们可都饿了好几天了……你看,你是不是该当个善人,拿点财物出来,救济我们兄弟两个啊?”
孟启明白了:“你们是要抢劫啊?”
老二擒出左手去抓孟启胳膊,另一只手要掐他颈脖。孟启赶紧一矮身躲过他掐脖子的手,身后“咯咯”直笑的笑笑就被老二一眼瞧见了。老二只觉得这少女脸上血痕伤痂与笑容堆在一起十分可怖,浑身冷汗便出来了,打了一个激灵撤手后退两步:“鬼啊!”
孟启赶紧喊道:“不是鬼不是鬼,唉,你这人真的不礼貌……”
笑笑站在墙角看着他们直乐。老二才看清她只是毁了容了而并非鬼怪,只觉得有些羞愤,张开巴掌往孟启脸上扇去。孟启没躲过这一下,觉得脸上又僵又麻火辣地疼。
挨了打后孟启也有些恼怒了,胳膊扭动要挣开老二的手。那边大涛也抓住他一只胳膊,提着他领子把他往屋中间扯。孟启本身就不怎么锻炼,手腰腿没力气,再要如何都拼不过这两个人。
老二见他挣扎又要扇他,不想挨打的孟启急得抬腿一脚踢在他肚子上。老二也没想到他会突起伤人,猝不及防之下被他踹地连连倒退两步,一个不稳——倒在火堆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