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投资人的人性弱点在资本市场上表现得淋漓尽致。比如所有的投资人都试图追求高回报,在资本市场有涨跌停板的时候,恨不得自己的股票天天涨停板,行为高度地短期化,收益要求很高,不是风险,而是人的贪婪,被表现得特别充分。这样带来一系列结果,要追求高回报,他就要用很多手段,首要的是坐庄,中国资本市场这么多年没人能够摆脱坐庄的历史,那是有组织、大规模地做庄。其次是内幕交易,就是找对自己有利的信息,去挖公司,找消息,哪个企业有什么内部消息,去打听,政府部门有没有关于资本市场决策的消息,去找。最后是如果找不着怎么办,夸大一点,严重地欺诈一下行不行,在上市公司当中屡屡发生欺诈现象,也反映出资本市场所谓负面贪婪的一面。
这些说明了什么?中国的投资人现在还不成熟,这是我们与西方资本市场最大的差距之一。市场走向成熟,前提是投资人走向成熟,这就要求投资人本身要是理性的、专业的、具有远见卓识的、有自我约束能力的,这样成熟的投资人进行的投资才是成熟的。现在我们市场上缺少这样具有自我约束能力,具有风险控制能力,具有专业投资能力,具有远见卓识的一批投资者。这就决定了我们在短期内难以成立一个国际金融中心,这就是为什么监管机关天天在讲投资者教育,让大家都听烦了,所以这部分就显示出中国作为一个新兴转轨的市场,它的一个巨大弱点。
在有资本市场的地方,人性的弱点暴露得比较充分,而在其他社会领域却可以掩盖,政治家可以掩盖好几年,其他机构造假,没人披露,掩盖很久都不会出纰漏。但资本市场不同,就是要阳光透明。资本市场最早的监管法案叫阳光法案,阳光是最好的防腐剂,资本市场为什么讲这一句,就是要亮出来,所以资本市场比传统金融对企业,对人,对监管机构的要求更高一层。这也是为什么世界上有100多个国家,但是资本市场建立比较好的也就那么十几个国家、十五六个市场,全球交易所60个,做得比较好的不超过20家。
中国为什么暂时还出不了巴菲特,倒是出了很多不同程度的巴菲特,中国资本市场最后会怎么样,还需要时间检验。日本市场曾经也有过辉煌或疯狂的历史,事实证明,日本还差那么一点,比英美文化还差那么一点,差的基础是诚信文化,人的现代化,人的素质。
发展金融业,发展资本市场的长期性和艰巨性,是因为它是一个综合的社会工程,这个工程从设计到人的现代化,涉及投资人的现代化。它不会表现为今天西方发生金融危机,我们有权利批评别人,但更重要的是我们要检讨自己,要善于做危机的学习者或观察者,在危机中总结经验教训,在危机中反思自己的不足,这个是根本。从它来看我们的不足,而不是只去看别人的不足。这要求我们要有一个更高的境界,从危机中看别人的不足,如果同样情况可能我们会更糟,看我们下一步怎么办,当我们面对同样危机的时候,我们怎么办,这是我们今天随时要准备的。
比较可惜的是,这场危机给我们带来了一种乐观的情绪,带来了对这个事情更多的看别人的负面。我们过去一直把华尔街、把美国作为我们的模范,我们的老师摔跤了,我们成了一个个看笑话的学生,要当心这样一个角色。相反,你应该看见老师为什么会摔跤,我摔下去会怎么样,应该换位来看这个问题,这样中国金融可以走得更稳健,可以走得更好。因为现在全国有太多的第一了,工行是银行里的第一,中国人寿是保险里的第一,中信证券是证券行业的前三名,曾经一度中信和海通都是第一。实际上我们远没到这个程度,我们的工商银行还不能完全同汇丰这样一批优秀的银行相比,我们的中信证券还不能简单地与高盛这样一批券商相比,差距还是很明显的。
股份制带来新投资文化
股份公司的发展,应该说是工业社会以后最重要的制度发明之一。为什么股份公司这么重要,特别是股份公司上市交易以后就显得更重要了呢?从现在公司法的角度讲,股份公司有四个基本职责:
第一,股份公司提供一套企业存在的基本制度,你必须达到一定要求才能称作股份公司。过去成立的那些企业,到公安局注个册,没有资本的,真金白银要掏钱,不管你是一次交足,还是分次交足,反正必须自己掏钱来承担风险,绝对不能是空手套白狼,工厂成立起来就完了,去问银行借钱,谁来承担最基本的创业风险,没有;股份公司首先是必须干多大的事,先交多少钱来。
第二,钱等额划分,每个人的权益是要说清楚的。一般的独资企业和我们的国有企业是不需要划分的。国有企业产权是清楚的,因为是全民的,没有界定到张三李四头上,没有把股份做一个等额的区分,股份有什么,没说清楚;但股份公司制必须权责明确。
第三,清楚权益,股东可以分红,有风险时候,股东必须等额分担损失。这个机制怎么运作,各方是制约的,所以有董事会、监事会、经理层;三权,决策权、经营权和监督权,是分开的,它是一个企业科学民主的决策机制。所以这个制度是一个伟大的发明,提供了一套制度规范,严格划分股份和相关权力,根据这个权力建立了一套公司的运作制度。
第四,资本市场出现后,把股份交易起来,股份公司里面加了一个交易,股份的交易是现代公司制度的本质特征。交易提供了流动性以后,风险向外扩散,同时也无限增加了你的合伙人。以前比如说咱们俩投资一个企业,就咱俩承担风险,但这个事情咱俩做不了怎么办,我们可以纳入社会上的人合伙,我卖一点股份给他,使得一件事情从不可能变成可能了,这是股份公司的第四个特征,由于它的股份可以转让,是股份公司最基本的特征。
公司法用四分之三的篇幅去介绍股份转让的规则,股份转让的游戏,所以这四个基本特征,现代公司法主要讲股份转让带来的一系列法律问题,比如说并购,比如说收购,权益大股东让渡,股份怎么变化,这是所有公司发明的一种关联交易。公司激励机制,我们股份交易的商业原则,这才构成公司法的核心。这个核心就是由现代资本市场构成的,公司法和证券法是一对孪生兄弟,只有公司法的社会,绝不是一个完善的社会,只有证券法来也不行,所以凡是有公司法和证券法的国家,这两个法律比较完善的国家,它们的现代企业制度一定是很健全的,甚至有些国家,比如说澳大利亚,干脆就一部法律,公司及证券法。
因为股份的转让和交易成为公司法的核心,所以社会组织如果回归到原始状态,首先是家庭,中间产生了政府,以及政府下的军队。家庭基础上派生出了一些个体工商实体,成立了企业。我们讲宏观经济,讲企业文化分析的时候,总是有家庭、政府、企业三个组织组成了社会,企业组织以什么形态生存,决定着这个社会的效率,社会最后的竞争实力。公司法与证券法为股份公司创造了一套完整的游戏规则,这套规则推动工业社会的发展;企业家,由职业经理人转企业家,企业家转投资人,这样一个庞大的体系使得人的价值翻番,人的价值成倍上升。比如说一个企业如果在实物状态,他的价值是净资产,在资本市场上看你取得多少回报,现在我们资本市场最低对你的净资产乘三,是你的市场定价。如果你特别能带来效益,可能净资产乘10,就获得5%左右的回报,只要你能达到这个回报,市盈率最低是15倍,企业的赢利乘以15就是你的企业价值,什么叫资产证券化,资产证券化过程就是将你的社会财富倍增的过程。
股份公司制包括公司法与证券法这一套最基本的制度。针对这点,中国很早以前就尝试性地建立了公司法。1993年中央提出建立现代企业制度,1994年颁布了公司法,这是很古典、很原始的公司法。现代意义中国的公司法和证券法,诞生于1999年。因此2000年以后的中国资本市场才是一个快速发展的资本市场。中国资本市场20年,前五六年,我们叫试点时期,基本上按照试点的原则,没有什么法规,在五六年试点开始起草公司法、证券法,1996年颁布以后,资本进入一个快速发展期。到2005年完成股权分置改革,消除了中国资本市场与西方资本市场最重要的一项制度差异,所以中国资本市场快速发展才5年,别看中间经过了20年,可真正快速发展只有5年,就是2005年以后极速奔驰的景象。
未来10年是中国资本市场的黄金发展期和重要的战略机遇期,所以国内资本市场现在在制定“十二五”规划,而我们在做一个10年计划,到2020年的时候,我们憧憬中国资本市场将比现在更加规范,更加透明,更具竞争力,更具影响力,别看已经走过了20年,未来10年则更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