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屋里,三千的床边又加了两张床。
闻人媵,吴量,三千如尸体一般躺着,耳边是少女叽叽喳喳的声音。
良久后,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欢声笑语逐渐远去……
“……”
“今天,这是第几批了?”
“第六还是第七?”
“三千,我感觉你姐吧……是把我们当猴子参观了……我还看到她收了这群女的钱,不会是观赏我们的门票费……”
“下次我会试着劝劝她的,虽然她,肯定是不会听我的……”
“哎~”吴量和三千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这谢妤凛就是这样疼爱自己的弟弟的,真是好姐姐啊,三千回想起谢妤凛收钱时的春风得意,脑壳不禁疼了起来。
“不,我觉得这样挺好……”闻人媵的声音带着一丝怪异的愉悦。
“嗯?”三千和吴量诧异地转过头。
“你们没发现吗?这群姐姐们都在夸我们!咱的英雄事迹肯定传遍整个‘云中君’了!”闻人媵睁开眼,直勾勾地盯着三千。“我们可是真正的英雄!而且,刚刚她们中,有只小手在摸我的胸膛,那种感觉,太美妙了……”
说着,闻人媵露出一副销魂的表情。
“闻人媵~你别说话,我又要吐了……”吴量假装呕了一声。
“哈哈~”三千也笑了起来。“可能,摸你的人只是单纯没闻过这么香的烤肉味。”
“啊……哈哈哈哈~”
三个少年一起笑出了声。
其实他们的精神都恢复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伤口仍然残留着黑灰般的痕迹。
原先三人还知道疼,被谢妤凛带着人参观了几次后,这伤口简直成了他们英雄的象征,他们心底居然都开始希望这伤口能留下一点……
毕竟俗话说的好,疤痕是一个男人的功勋章。
“还知道笑?好了就赶紧给我起来!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门口忽而传来童舍长烦躁的抱怨声,不一会,他那光溜溜的脸出现在了门口,身后跟着温婉可人的萱芷。
三千他们赶忙坐了起来。
“童舍长好!”
“我一点都不好!都是你们这群臭小子!害得我的药园子乌烟瘴气的!萱芷!我才离了两日!你怎么把那群臭丫头放进来了!”
“是妤凛带人来的,而且院里都吵着要见他们,就我一人在,也不好推辞……”萱芷委屈地说。
“早就叫你把他们扔到药舍去!偏不听!你瞧瞧我这院子!刚发芽的连叶草都给踩死了!!”
童舍长嘴上骂骂咧咧,手上却利落得很,他坐在床边,将捣碎的墨色草药一点点敷在了三人的伤口处。
一股清凉之意袭来,三人的伤口开始逐渐愈合了。
“整整十株哭墨花!十株!便宜了你们这群臭小子!哼!”童舍长直接用三千的衣服擦了擦满是墨汁的手。“要不是有人哭着求我!要让你们赶上开院仪式!这么名贵的草药!你们也配!”
童舍长冷哼一声,起身就走,萱芷朝三千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跟着童舍长出了房间。
“哇塞,感觉真神奇~”闻人媵摆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了下来。
三千和吴量微微一笑,也一起躺了下去。
按正常速度,其实一两天后,三千自己也能痊愈了,但有药总比没药好~况且万一被人发现了自己身上的秘密,也是危险得很。
三千一直记着爹爹的话。除了谢隆,其他人,不要信。
……
有人说岁月很慢,但实际上,时光总是眨眼间就过去了。
三千他们在童舍长敷过药后一日,就开始活蹦乱跳起来。
终于不用躺在床上被人参观了,三个少年心潮澎湃地想去“云中君”好好逛逛,但很不幸,萱芷禁足了他们。
“后天就是开院仪式了,你们连宿舍都没有一间,好好待在这里,免得新宿监找不到你们。”萱芷一边给草药浇水,一边回头对三个垂头丧气的少年说道。“我已经跟妤凛说了,她们不会再来了,安心养伤吧。”
“可我们的伤早就好了~”闻人媵憋屈地说。三千和吴量也等得有些焦急,整整三日了,每日只能干看着萱芷拔草,除草,浇水,晒太阳。
虽然萱芷姐姐很好看吧~但是只能干看着,总归没什么意思。
萱芷柳眉微颦,拿着小镰刀,将一株奇异的小花割了下来。
“谁叫你们错过了分宿,等新宿监来了,带你们了解完‘云中君’,分好宿舍,才有地方落脚不是。不然,你们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萱芷抿着嘴,偷偷笑着,像一朵圆嘟嘟的太阳花。
其实,这药园子往常就萱芷一人,不免无聊了些。这几日妤凛带着人来,人气不仅多了,萱芷感觉自己干活都更有力气了。她还真有点舍不得三千他们离开。
“这新宿监也忒懒惰了些,都这么多日了,八成是把我们忘了。”闻人媵不满地抱怨道。
“咳咳~”
一声干咳突然从药园子外传来,众人转过头去,只见白先生站在篱笆外,手上抓着一个破旧的布兜子。
“白执事!你可来了!”闻人媵哭爹喊娘地扑了过去。“我们在这待得头上都长草药了,这新来的宿监也太懒了些,肯定是把我们都忘了……”
白先生猛然沉下了脸,幽幽地开口说道。
“我就是你们的新宿监。”
……
一行人就这么走着,也不说话。好一会,终于到了药园子所在的山脚。
一个简单的竹门立在此处,上面挂着一块木板,木板上写着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童舍长的药园子”
“有劳萱医师了。”白先生拱了拱手,将一袋香囊递给了萱芷。
“谢谢萱医师!”三千三人躬着身子,一起喊道。
“不烦事,都是当医师该做的……”萱芷脸上有些失落,勉强笑着说道。
忽而,她美目撇过三千,脸色一红,快步向前将手中的香囊塞到了三千手里,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跑了。
“三千~有时间要来~”
“嗯?”闻人媵呆呆地看了眼三千。“合着我和吴量是空气?”
“看来传言是真的了……”白袖瑾饶有深意地瞧了一眼三千,随即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跟上。
三千手里的香囊透着淡淡的香气,但三千闻着却感到很不妙……这白执事什么眼神啊?什么传言?这香囊又是什么东西!?
白先生独自走在前面,三千三人跟在后面。
一路上繁花似锦,清水悠悠,飞禽走兽,小桥人家,和谐地并存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下。
“那是什么?机关鹤吗?”
“这么大的机关鹤?”
“那里有群女孩子!嘿嘿~”
“她们为什么瞪着我们?”
“卧槽!有蛇!蛇!蛇!”
“啊!啊!”
“……”
三个少年在白袖瑾身后一惊一乍,但白袖瑾只是微笑着往前走,没有回头。
终于,待夕阳渐落时分,他们在一条黑水汹涌的大河前立住了脚。
“这水也忒脏了点……‘云中君’的人是不是都在这里洗脚?!”闻人媵诧异道。
“此为墨河,河水剧毒,碰上一点,神仙难救。”白先生说道。
“卧槽,真的假的?!”闻人媵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假的,傻子。”白先生戏谑地瞥了眼闻人媵,随即,他回身朝身后的山庄喊道。“柳师傅!我们要过河!”
三千三人正疑惑间,水底传来了轰隆隆的机关转动声。
黑色的河水忽然鼓动起来,倏忽间,水面下升起一座木制的长桥,横穿墨河。
“跟着我,柳师傅可是急性子,不等人的那种。”白袖瑾一马当先,走上了桥。三千三人目瞪口呆地跟在后面,时不时发出惊叹的声音。
白先生正走着,忽然自顾自地说道。
“童舍长的药山,可不是一般人能进的。六年前萱芷到了那里,那山头每天就陆陆续续有人被抬下山,你们猜是为什么?”
“怕是有些师兄们对萱医师有意思,偷偷上山,然后遭了什么殃?”吴量说道。
“嘿嘿~你倒是机灵,三千,只有拿着你手中这个香囊才能在那山上出入无阻。”白先生的话让三千手足无措起来。“所以,萱医师她……”
“她定是把我当弟弟一般关心了。”三千笃定地说道。
“哈哈~你这么觉得,可别人不是这么觉得。你的真姐姐正到处宣传你和萱医师的事呢。”白先生似乎感觉此事颇为有趣,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胡子。“萱医师在院内追求者众多,剩下的,应该不用我说了吧?”
说着,白袖瑾笑了起来。
三千在心底默默恨起了那个该死的“真姐姐”,这谢妤凛原来就是这么照顾他的。
“不过你也别担心,你的师兄们倒也不至于对你如何,就是平日里注意些。”白先生看三千脸色差劲,安抚道。“算了,不说这些了。开院大典就在后日了,今日天色也晚了,我就不带你们瞎逛了。”
木桥不宽,半刻钟就走完了。
当三千走下木桥的一刹那,轰隆声又响了起来,一转眼,机关桥又没入了翻滚的黑色流水之中。
“但我们还不了解‘云中君’呢?不是应该坐着机关龙绕一圈,然后慢慢跟我们介绍么?”闻人媵急切地问道。
“那是别人!你们这群臭小子,自己拿着地图逛去吧。”白袖瑾从破旧的布兜里抽出一张有些年头的地图,塞到了闻人媵手中。
“还有身引,到了‘云中君’,这东西自然也是要换的。”
三个木牌被递到了三千三人手中。
三千打量着手上的木牌,特别的白色木头和精致的云朵雕刻,凸显着此身引的与众不同。
“谢三千……”
一个“数人”也有姓了。
三千将刻着金字的身引仔细地放到内衬里。
“白执事……”
“叫宿监……”白袖瑾面色一沉,一脸不愉地瞪了三千一眼。
“额……白宿监,不知道苒儿此时在何处?”三千问道。
“苒儿你就别操心了,虽然出了点问题,但全执事会处理好的。”白袖瑾闻言,随口应道。两只手继续从兜里掏着东西。“你们现在,都跟着我去宿舍,这‘云中君’,明日你们自己慢慢摸索就行。”
“这是选课表,各自拿着,到时候把自己要上的课勾上,课程分必修和选修。每个课程有固定的学分,一年的学分最低三十,课表九日一循环。自己看着选……上面没我,不用找……”白先生将三张卷好的纸放在他们手中。
“好了,其他就没啥了。有什么不懂的也不要来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白袖瑾完成任务似地出了一口气,自顾自走了起来。“跟上来,回宿舍。”
三千三人呐呐地跟着,在白袖瑾背后用眼神默默交流。
“白先生不对劲……”
过了墨河后,就没有了满目的繁花,这区域仿佛从河那头的春天一下子变成了秋天,落叶飘飘,连习习吹来的微风中都带着一丝萧索。
众人走了许久,终于在穿过一片银杏树林后,视线猛然开阔起来。
“这是……”
一片巨大的广场被山峰环抱着出现在三千等人眼前。
广场上,白长衫的学生们三五成群,或坐或立,整个广场显得人气十足。就连半空中,也许多偏风体的师兄师姐们吆喝着飞来飞去。
“哇塞~”
“这里是风起广场。”白袖瑾没有放慢脚步。“穿过这个广场,直直往山上走,就是你们的宿舍区了。”
广场上,有人发现了白袖瑾,呼朋唤友地围拢了过来。
“白老师好!”
“白老师好久不见!”
“白老师后面跟着谁啊?”
“这方向?是药舍?难不成是最近传闻的……”
三千隐隐感觉周围出现了许多不善的目光,全都来源于男的……而女的,都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他们三人。
“怨念这么大么?”三千心里不舒服极了。
幸好白袖瑾没有停下,他面无表情地穿越人群,三千等人也快步跟着,把一众流言蜚语丢在了身后。
“听说白老师被安排当了宿监……”
“卧槽?真的假的?”
“我不信,白老师这么好的人,惹了院长了?”
“有没有人组队找那些小子麻烦的?”
“加我一个……”
“我!”
“……”
卧槽?我们还没走远呢?成心让我们听见么?私底下商量这种事不行吗?!
三千三人本来新奇的感觉,在前往宿舍的路上一点点被不怀好意的师兄们消磨没了。上山的石阶还没走完,他们的心中就只剩下忐忑不安了。
“他们不会真来揍我们吧!”
“太欺负人了,我们还一个术法都不会呢……”
“我的天啊~白宿监,你可不能坐视不理!”
“……”
“闻人媵,你再不闭嘴,别怪我先揍你一顿。”白袖瑾的心情非常差。“算了,你们还是别叫我白宿监了,听着就来气。叫我白先生吧。”
“是,白先生。”三人忙点头称是,合着是因为当宿监不开心了……他们心底才想明白。
三个人如哑巴似的继续跟着白袖瑾,好一会,终于爬完了所有的台阶,到达了山峰的最高处。
三千喘了口气,偏过头看了眼宿舍区入口的石碑——宿舍区北门。
眼前是鳞次栉比的院子,每个院子里都有着一间别致的小木屋。
“宿舍号甲十七,从这往里走半里路,右手边那个院子,就是你们的宿舍了。”白先生停住了脚。“自己去吧,用身引就可以开门。”
“是!白先生!”三人终于可以远离一脸遭瘟的白袖瑾,顿时欣喜地提腿出发。
“对了,忘了说,一个宿舍四个人。”
白先生转身走下了台阶。
“你们的舍友,是孟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