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刚突然站起来：“杜总，走，湖岛大世界喝酒去。”
穿过冷冷清清的中心大街，偶尔有两个扭动着近乎畸形屁股的女人从身边晃过，身上散发出一阵廉价香水气味。王刚扫了一眼旁边的杜子明，杜子明冷冷地撇了一下嘴。
王刚铁青着脸，刚一踏进门，大厅里黑压压的人头，扭动的曲线，乳房就像波浪一样，汹涌起伏。杜子明抹了抹眼镜上的灰，突然一个小姐窜到面前，一把抓住杜子明的屁股：“眼哥，跳个舞嘛。”杜子明象触电一样跳开了。王刚转动着无奈的眼珠子，旁边的小姐一下子闪开了。
在吧台前，王刚要了两瓶小瓶装岛泉春，头一仰，一下子就下去了一大半，杜子明将瓶子放到嘴边，抿了一下，今晚的酒怎么一股苦苦的味道？
舞池中，狂歌劲舞。
王刚攥起酒瓶子：“杜总，三千万就这样没有了，真是钱财如粪土，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王刚不断地拍打着自己的脑门：“当时就像鬼迷心窍。”
粉红的灯光中，杜子明端起酒杯轻轻地摇晃着，望着舞池中扭动的躯体，一阵阵刺鼻的香水气味夹杂着肉体的汗臭味，杜子明眼前浮现出岛泉酒业工人们穿着雨鞋加工原料，胃里不断有虫子在蠕动，蠕动的令人窒息。
王刚啪地一声拍打在吧台上，低俗而嘈杂的音乐，杜子明在昏暗的灯光下，隐隐能看见王刚脸上的肉疙瘩在不规则地发泄心底的怨火，迷茫的眼神中充满无奈的伤痛。
王刚一个劲地喝酒，想当年，越战冒着枪林弹雨冲锋的英雄气慨没有了，几杯烧酒下肚，王刚开始不断地用手拍打桌子：“去年，一个算命的先生说我犯劫财，忌水向，当时我还在嘲笑那个算命先生，北京干得要死，哪有什么犯水向。”
王刚指着窗外，破口就是一句骂大街：“我操，半年前想都没有想会到这个鬼地方来，不但向水，还四面环水，真让那算命的给说准了。”
杜子明抿了一口酒：“王总，湖岛是传说中的神仙岛，当年秦始皇都被迷到岛上来了，更何况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呢？”杜子明望着舞动的人群，心中突然很不是滋味，王刚亏钱，可是自己呢？宋如月将自己请到湖岛现来，就当了一个月的董事长，屁股都没有坐热就下台了，现成却成了一个为人忙前忙后的打工仔。
“命运这个东西很难说，命由天定，事在人为，很多事情错在自己的决定，算命先生说我犯劫财，这一切都是我自己造成，冲动，就要遭遇冲动的惩罚。”王刚指着舞池中扭动屁股，卖弄风骚的女人：“女人容易让人坏事，女人是魔与神的结合，但是现实中，让我看到更多的是魔性在左右女人们的灵魂。”
杜子明不动声色地望着王刚，王刚一直没有在自己面前谈起过女人，王刚说的女人是魔，难道王刚了解到了什么？杜子明隐隐听出来这是王刚在发泄对宋如月的不满，听冷霜月提起过，有人在议论王刚来湖岛县的第一晚上是宋如月设计的圈套。
王刚突然一声冷笑：“呵呵，女人的魔性能迷惑男人的双眼，淹没一个最冷酷男人所有的理智，让你的智商在关键时刻变成零。”杜子明举起杯，王刚碰了一下：“我来湖岛的第一个晚上，居然闹出那么大的丑事情，是糊涂还是冲动？我始终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杜子明怎么都觉得王刚有点怪怪的，在心底反复地琢磨王刚女人魔性之说，王刚恨宋如月，王刚不可能与宋如月翻脸，当初宋如月了解到王刚北京的投资项目的困局，在许木的撮合下，王刚一听岛泉酒业三年就能上市圈以大笔钱，这样不但可以解北京项目困局，还能得到一家上市公司。而现在王刚最大的愿望就是翻本。
看着痛苦的王刚，四千万不到一年就玩掉了三千万，简直就是一场没有前途的赌博，杜子明心中在不断地打颤，但是王刚不继续撑下去，湖岛可能将面临关门的危机，一切期望与梦想都将成为过眼云烟。杜子明咬了咬牙，要将王刚的话题转移：“王总，还是那老句话，岛泉酒业有的是市场机会，如果王刚现在失去的话，将会后悔一辈子，这是王刚一生的机会。杜子明烧酒下肚：“王总，从经济学的原理讲现在岛泉酒业处于高度扩张时期，只要再加大投入，迅速占领市场，第三年将是我们的收获期。”
王刚眯着眼睛看了杜子明一眼，王刚一直以来就讨厌说话酸不拉几的学究，自己现在手中需要现金，如果从北京调现金到湖岛的话，京都投资将面临资金链断裂的危机，加上北京国资合作的项目一直停滞，一招不慎，公司走不出破产的命运。
杜子明放下酒杯：“王总，现在已经投入了四千万，如果我们这个时候收手的话，岛泉酒业从此一阙不振，前期的投入也将付诸东流，那可是你奋斗十几年的血汗钱呀，一旦岛泉酒业完蛋，京都投资的其他公司同样面临资金短缺的危机，那样不是全军覆没吗？”
王刚脖子一仰，将酒瓶子中的白酒一饮而尽：“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明白，我现在关键到什么地方弄钱，你知道，现在国家收缩银根，尤其像我们这样的投资公司，银行贷款可以说是难上加难。”王刚突然想起许木的话，杜子明虽然是老师，但是有很多关系，关键时刻也许能让自己起死回生：“教授，我知道你的关系很多，你给我出个主意？”
杜子明再次将目光投向了扭动的女人们，自己是岛泉酒业的第一任董事长，王刚将自己赶下来，现在王刚一旦真的放弃了前期的投资，岛泉酒业上市就只能是黄粱一梦。杜子明干掉瓶子里剩下的白酒：“我去找宋如月谈谈，看政府能不能出面让银行给岛泉酒业贷点款。”
窗外淅沥淅沥地下着小雨。
杜子明望着半天不说话的宋如月，有点糊涂了。
“宋县长，现在岛泉酒业是大力发展市场的时候，如果没有后续资金的话，将再次面临停产，我们的一切努力都将付诸东流的。”杜子明还没有在宋如月的办公室发过火，杜子明的脸上有点着急了。
宋如月把一本文件在桌子上齐了齐，慢条斯理地放进抽屉里：“不行呀，现在政府很困难，你说如果给岛泉酒业贷款，政府出面不太好吧？”宋如月看着一脸焦急的杜子明，当初是杜子明找到许木，许木再将王刚引到湖岛来的，现在王刚真的撑不住，当初政府的一番苦心就白费了，杜子明的一番努力也就付诸东流了。杜子明心有不安，当初的样本工程政府就能眼睁睁看着他倒闭？
“当初岛泉的成立还不是政府出面的，现在转手出去了，但是政府还有几百万的资金在里面没有出来，一旦王刚撑不住，我们也将陷在里面。”杜子明突然心中一丝凉意，宋如月请自己到湖岛，一直当自己是个打工仔，为岛泉酒业找资金的打工仔，王刚来了还是当自己是打工仔，自己现在到处忙活为了谁？
“教授，岛泉酒业的市场真的靠实力打出的吗？四千万的销售是资金砸出来的。五粮液、泸州老窖、茅台他们哪个不是通过神话包装出来的，教授，我们现在应该正确认识眼前的困难，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再说了现在国家也在收缩银根，你没看报纸，国家是十二道金牌控制资金，现在贷款难度那么大，我只是一个县长，岛泉酒业要的资金不是几百元。”宋如月不懂股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报纸上天天在炒，股市有多火爆，一九九六年十二月，新华社不得不发表社论，来对股市降温，连续的三天暴跌，国家也开始收缩银根，宋如月总结了一个简单的逻辑：市场最坏的时候，才是酝酿机遇的时候。
杜子明嘴角露出一丝冷冷的微笑，宋如月所说的别的办法就是让岛泉酒业上市，现在岛泉酒业正常的生产都困难，运转的资金都没有，怎么上市呢？杜子明想起了王刚昨晚的话，女人的魔性超越神的时候，女人的大脑里就是异想天开，开来宋如月真的有点跨越了魔性：“现在都运转困难了，怎么上市？”
宋如月朝杜子明微微一笑：“我知道我们杜教授有办法的。”宋如月心里也没有底，杜子明是研究投资心理学的，在北方帮助那么多公司改制上市，小小的岛泉酒业，杜子明应该有很多办法。
杜子明朝窗外望了望，冷冷地说了句：“县长，我尽力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