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来,中央大陆在天元盟的庇佑之下,河清海晏,民康物阜,实乃千年以来少见的太平盛世。
雪见村是中央大陆最北方的几个小乡村之一,这里的黎民百姓世世代代都在天元门的庇佑之下安居乐业。如今天下皆为天元盟盟主兼天元门掌门王积薪马首是瞻,他们自然也觉得脸上有光,高人一等。
当然,这种心理上的优越感,并不会给他们带来多少实际上的用处,在农闲时的冬季,雪见村三十七户的人家,家家都要派出男丁,出发往更北边的山中,挖点野山参帮补家计。
这个季节,虽然最危险的熊瞎子都已躲在洞中冬眠,但山上还有老虎豹子等凶猛动物,因此结伴而行更为安全。
以往他们前往北方,遇到危险之时,常常会有四周巡视山野的天元门门人打救。这些他们眼中仙人一般的年轻人,住在更北方的冰天雪地里。雪见村村民感激他们多次出手救人,曾想带上食物冬衣前往慰劳感谢,但行至半路,便被赶来的天元门门人好言劝阻了下来。
理由也很简单,一来极北之地风雪凶猛,哪怕是在雪见村长大的汉子,也不见得能受得了。二来,前方便是天元门禁地,不能让他们通过。
后来,天元门便在雪见村往北百里地界立了一块碑,上书“天元门禁地,不得擅闯”。如今中央大陆里,敢不听天元门的人,扳起指头来数也数不了几个,自然也不包括雪见村里肉眼凡胎的村民。虽然他们已经十多年未曾见过天元门的仙人风采了,但依然不敢踏过石碑半步,只在百里之内的山上挖山参。
他们哪里知道,自从十三年前李神霄关上了黑域之后,那些住在碉堡里的天元门年轻门人便受命令撤回了天王山,只留下王积薪的师兄,如同枯木朽株的冯汪继续当他的孤寡堡主。过了几年,冯汪在极北之地对着黑域郁郁而终,碉堡正式被废弃,成了空无一人的石块堆。
白玉蟾是雪见村里的年轻人,他父母早死,但好在雪见村冷虽冷,人情味却暖得很,白玉蟾自小得村民接济,如今长大成人,体魄随他那个做猎人的老子一样健壮。
本来以他区区十二岁的年纪,自然是轮不到他跟着去上山,但他知恩图报,再三要求,终于得村长允许,在今年冬天成为了采参队伍里最年轻的一员。
雪见村三十七个男丁,分成了两队,各自行动。白玉蟾年纪尚轻,哪里知道怎么采参,但好在他打小跟父亲学舞刀射箭,也算是略有武艺,便在队伍中当个放哨捡柴的工作,也算有所贡献。
此时他手里拿着一把上好的鹿筋弓,背着一壶箭,腰间还挎着一把磨得锋利的短刀。父亲留下来的家当,他一向用心保养,这次上山,他便把这些东西都带在身边。
他们掐着日子上山,这段日子里山上并无风雪,只是依然是一片白茫茫。白玉蟾如同平时一样,四处巡逻,若有异动便学那雪鸮叫声,以示预警。
白玉蟾少年心性,一直想发生点什么事情,让他好好表现一番。但他跟着大伙儿上山已有七日,这七日以来风平浪静,让他这个巡逻的工作一直好生无聊。
哪知这日他只走出半里地,便发现了有异,白雪苍苍的山地里,有一只庞然大物突兀地趴在了地上。
白玉蟾吓了一跳,赶紧缩起身形,小心翼翼地躲在一块巨石之后,再探头望个仔细。他随他爹一般耳聪目明,远远地便望到那庞然大物上斑斓的纹路,倒吸一口凉气,这里竟然有一头猛虎趴在雪地之中。
他虽手上也有武器,也的确想要表现一番,但他也不是个傻子,这头老虎远远望去少说也有六七百斤,若是激怒了它,一巴掌就能把自己头颅整个拍飞。
于是他便一边学起雪鸮的叫声,一边注意着老虎的动向,见老虎毫无反应,便蹑手蹑脚往营地赶回去。
过了半个时辰,他便带着自己同村十几个壮汉,重新来到了老虎的所在。那十几个壮汉虽然手握铁叉木棒,但看到一头猛虎趴在自己不足五丈,依然有点胆战心惊。
白玉蟾与其他人一样,远远地望向那头老虎,虽然他也是紧张得心跳加快,但却有暗暗觉得有点不对劲,因为他这一来一去半个时辰,这么久的时间里,那头猛虎居然没有挪动分毫,甚至连爪子尾巴的位置,也跟半个时辰前一模一样。
领头的同村大汉对白玉蟾使了个眼色,白玉蟾会意,搭上箭矢,把弓挽得如同满月一般,瞄准了那头老虎。正所谓先下手为强,自己若能一箭射伤猛虎,在加上众人一哄而上,定能一举将这猛虎杀死。
一念及此,他松开手指,箭矢噗的一声,直挺挺地刺入猛虎的后颈。
众人盯着猛虎,见白玉蟾发箭得手,便冲上前去,正要左刺一叉,右砸一叉,七手八脚地拿手中武器往老虎身上招呼,但冲到半路,他们便停下了手脚。
因为那猛虎虽然身上中箭,但别说激起凶性对众人反击,甚至连动也不动,毫无反应。
领头的汉子壮起胆,手提铁叉警惕着靠近,见老虎依然趴着不动,毫无反应,便伸手往那斑斓虎皮上摸了摸,触手之处一片冰凉,竟是死去多时。他大喜过望,转头对大家说道:“今天好运气,我们白捡了一头老虎。”
众人纷纷欢呼起来,今年山参采得不多,但若是捡到这一整头老虎,收成可要比往年要好得多。当下便劈木搓绳,做了个担子,准备齐心协力把这七八百斤重的老虎扛回雪见村去。
准备停当后,六个精壮汉子围成一圈,一起用力想要把老虎抬上担子。
六人出力,本该十拿九稳,但不知为何,任他们如何用力拉扯,那老虎始终分毫不动,如同被钉在地上一般。
雪见村久居深寒之地,民风彪悍之极。六个大汉不肯退下,掏出三个酒囊,分着一口气喝个精光之后,便敞开衣裳,露出壮硕肌肉,再次发力,如同跟老虎拔河一般,涨红了脸,死活都要把这老虎抬起来。
正当较劲之时,那老虎身子忽地一轻,六个大汉猝不及防,纷纷摔倒在地,狼狈非常。
老虎被挪到了一边,众人这才发现,那老虎腹部如同被猛兽咬过一般,血肉模糊,身下的白雪早已被染成猩红色。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作何言语,这头老虎威武雄壮,怎么看都是山中一霸,哪里还能有什么猛兽能将它开膛破肚,留下如此可怖的痕迹?
正当一片沉默之时,万籁俱静的雪山上突然传来一把声音问道:“何人夺我被铺饮食?”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雪见村汉子们纷纷转头四处张望,想要找出谁人在说话,但又哪里看得见什么人影。
正在众人方寸大乱之际,白玉蟾敏锐地发现,那把声音并非是从周围传来的。说话的人并不在左右,而是在……地下。
他向众人作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用下巴指了指那被老虎鲜血染红的冰雪。众人哪里能想到他在说积雪之下有人,全都一脸疑惑,不解其意。
正当白玉蟾打算轻声解释之际,一只手臂“哗啦”一声,直挺挺地从猩红色的积雪里伸了出来!
这一下当真惊得众人非同小可,以为是死尸还魂,好几个人甚至纳头便拜,口中喃喃自语得罪山中仙人,还请恕罪。
白玉蟾也愣在了当场,他看见一个活生生的人从积雪之下爬了出来,抬手挺胸伸了个懒腰,如同一觉睡醒一般。这积雪里爬出来的人长得极其俊美,如同仙人下凡,而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那人视那七八百斤的老虎如同无物一般,单手提起,另一手轻轻巧巧地扯下一条虎腿,生嚼起血肉来。
白玉蟾见他只手空拳撕烂猛虎皮肉,比自己平日撕熟鸡还要轻易,一脸不可思议地呆立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