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中午,善美叫上了慕槿和沈枫一起吃饭,他们同桌吃饭,这还是第一次。
慕槿和沈枫相对而坐,善美坐在了他们两中间,看起来,气氛有点尴尬,有点不知所措。善美的随和大方倒显得慕槿有点拘谨和小家碧玉了。
今天这家餐厅的生意也比较冷清,有个女人坐在柜台上没事做,她是这里的老板娘,烫着卷发,前额留着斜刘海。
总是看见她在那里织绒线,做一件大红绒线衫。今天天气缓和了点,她换了一件黑色的短袖梅花旗袍,圆润的脖子上戴着玉佛,把肥白的手露在了外面,压在了红色绒线上,显得她的手鲜艳夺目,手上还戴着一只翠绿的白玉镯子,她似乎很喜欢玉。
她手上忙着织绒线,眼光不住地向他们这边射过来。也许这不过是慕槿的心理作用,总是感觉别人今天对她们特别注意。
沈枫看出了慕槿的拘谨,心里倒是觉得慕槿有点可爱,微微上扬的嘴角还是在心里笑了。
善美突然间问道:“沈公子,听说前两天你生病了,是怎么了呢?”
善美叫沈枫“沈公子”是有原因的,一是因为沈枫天生傲气藏心间,给人总是有一种距离感。二是沈枫有一个跟随他好久了的好朋友也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一直都叫他“沈公子”。
沈枫勉强笑了一下,回答:“没事,就是淋了雨着凉了,休息两天,已经没事了。”
善美追问道:“沈公子怎么会被雨淋了呢?”沈枫继续解释:“丢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找的时候被雨淋了。”
这时,还没等到善美继续问,慕槿连忙问道:“找到了吗?”
沈枫摇了摇头,回答:“没有!”
当时,慕槿不知道沈枫为什么不还给她,而要隐瞒她说没有找到。
现在想想,其实是有原因的。因为在当时的情形下,如果沈枫继续说找回来了,慕槿的紧张和放松的反差表情会出卖她自己,二是阻止善美会继续追问下去。
过了几天,慕槿在家里休息,突然有个邮差来送信件。
信件是慕槿的弟弟秦心荣收的,“姐姐,你的信件。”
“哦,来了。”慕槿回道。
慕槿弟弟正寻思着,就过去跟妈妈说:“妈,姐姐恋爱了,她收信件了。”
慕槿妈妈叫林淑芬,嫁到秦家后,街坊邻居都叫她秦太太。秦老爷死后,家里败落,家仆都走了,只剩下秦太太、弟弟心荣和家仆李嫂,以及这间祖屋。
秦太太早年落下病根,身体不是特别好,弟弟在贸易行上班,但为人忠厚老实,内心柔软,家里的经济紧靠弟弟和慕槿支撑。
听了心荣的调侃,秦太太笑着回答心荣:“别乱说了,你姐姐很乖的,如果真恋爱了,她会告诉我的。”
但秦太太心里也寻思着,慕槿是该找个人依靠了,这几年来,供弟弟读书,娶媳妇,她付出太多了。
慕槿来到楼下拿信,看到秦太太在搬磨豆石,连忙走上去说:“妈,你身体不好,这些活就让我和弟弟做吧!”
秦太太说:“没事,我总得为你们做点事,想当年,我太对不起你们了。”
慕槿连忙说:“妈,已经过去了,别想了,好好休息!”说着,扶着秦太太坐椅子上休息了。
随后,她就去找心荣拿信了,慕槿接过信,拆开信封,里面就是之前遗失的那支钢笔,慕槿眼含泪水,她知道是他,是沈枫冒着雨帮她找回来的。
慕槿感动极了,跑出家门口,就在家门口的转角处,她看见了沈枫。
沈枫看见慕槿道:“刚才我看见你弟弟了。”
慕槿笑道:“对啊,刚才是他给我的信呢!”
沈枫问道:“你一共有几个兄弟姐妹?”慕槿笑道:“就我和我弟弟。”
沈枫笑道:“你一定很疼你弟弟吧?”慕槿笑道:“怎么说呢?”
沈枫道:“因为你总是照应人,关心人。”
慕槿笑了一笑。把双手插进大衣口袋,接着说道:“我猜你一定是独养儿子。”
沈枫笑道:“哦?因为你也觉得我一身傲气,惯坏了的,是不是?”
慕槿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反问了一句:“也?”
沈枫笑道:“学校同学和朋友都这么说的。”慕槿笑道:“那你真是独子吗?”
沈枫笑着解释道:“我是独子,但不是我一身傲气的原因。”
慕槿也知道,沈枫虽一身傲气,却也很谦逊,不失温和待人和谦谦君子之风。
他略约地告诉她家里有些什么人,除了父亲母亲,还有就是些家仆。他家里一直住在南京的,算是半个南京人了。
他问慕槿是什么地方的人,她说是汀州人,有间祖屋在上海郊区,母亲和弟弟一家住在那。父亲在她十四岁的时候就不在了,那支钢笔是父亲留给她的。
话到这里,已经到了慕槿那个秘密的边缘。
沈枫看慕槿是透明的,纯净的,是根本不相信慕槿有什么不便说的事的,但是这时候突然有一种静默的空气,使他不能不承认慕槿还有背后的故事。
但是慕槿如果不告诉他,他绝不愿意问的。他们就这样一边谈话一边走在郊区,不知不觉走到了慕槿最常去的地方。
他们的工作地方自然是坐落在繁华的商业街里,但其实慕槿是个喜欢安静的女孩。
在上海的郊区,有一片枫叶林,春天这里一片新绿,开满漫山桃花;秋天这里会有一片火红的枫叶,非常美丽;当然,冬天这里会飘起柳絮般的白雪,一片银装素裹。
这里是他们爱情的开始,而这个地方就离慕槿的那间祖屋不远。
慕槿带着沈枫来到了这里,慕槿告诉沈枫她最喜欢这个地方,闲暇时,开心时,伤心时,她都会独自来到这里,用她的那支钢笔记录一切,一切的美景,一切的感动和期许。
这片枫叶林就在祖屋后面,慕槿从小就住在这里,一直有一个祖训,要保护好这间祖屋。如今,慕槿家除了这间祖屋,其他什么都没有了,于是她就更加坚定要保护好这间祖屋。
慕槿和沈枫来到枫树林,这个季节正值秋季,正好是枫叶红火的季节。
一片火红的枫叶林有着深沉、透彻,还拥有一种飘逸的美,整个枫叶林被红叶覆盖着,在阳光的照耀下,犹如一团团的火焰在燃烧,“飞焰欲横天”就如同他们的爱情开始热烈。
慕槿和沈枫在这片枫叶林里漫步着,渐渐沈枫牵起慕槿的手,越握越紧,最后在这片枫树林里奔跑了起来。
他们就像千百只的枫叶离开树枝,在风中灵巧地翻飞着,滚动着,旋转着,风经过枫叶林,又奔向天空,枫叶陶醉在其中,晃晃悠悠地飘落了下来,他们在这枫叶林中让浪漫生命充满着希望。
慕槿和沈枫不会特意约在枫叶林,但从那以后,慕槿还是像往常一样去到枫叶林,用那支钢笔记录一切,只是在她的记录中多了沈枫,多了这个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了。
她在她的记录本中是这么记录的:沈枫,这个天生傲骨的人,成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的玫瑰园里充满烂漫,但从来没有鲜花盛开过,直到遇见他;我的枫叶林里热情浓烈,但从来没有缓缓飘落过,直到相识他。
而沈枫则会时不时出现在枫叶林里,他在等待慕槿的不期而遇,也在真正想要进入到慕槿的内心。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沈枫就是这样喜欢上慕槿的,也许是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吧,他也不清楚的。
慕槿和沈枫就这样经历过一段浪漫的时光,不知从何时开始,也不知会在何时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