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焱紧抿薄唇，并不吭声。
气氛一时间显得有些冷凝，白心璇惴惴不安地看了看司徒焱，再看向皇帝，讷讷开口道：“请皇上恕罪，司徒将军虽失言，但他只是有口无心，还请皇上网开一面。”
皇帝眯了眯眸子，睇望着她，似漫不经心地道：“朕就暂且不追究他的罪。朕今日微服前来，是来见一见朕未来的爱妃。”
迎上皇帝幽暗得深不可测的目光，白心璇心中不由地发毛。
她这一生从未见过这样的人，喜怒难辨，让人捉摸不透，像她这般资质驽钝的女子，怕是永远都无法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着些什么。
若真要与这种男子相处一生，后半辈子都会活在忐忑惶恐之中吧？
“白心璇，朕在与你说话，你却在神游太虚？”皇帝似觉好笑地勾起嘴角，眼中闪着兴味的微光，“这是你引朕注意的招数？欲擒故纵？”
白心璇惊怔地看着他，觉得不可思议。
皇帝的思想怎么如此奇怪？这简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对于她讶异的表情视若无睹，皇帝优雅地撩起袍摆，倚桌而坐，再道：“你们商议得如何了？话别的时间可足够？”
司徒焱瞥了白心璇一眼，出声道：“明日之期尚未到。”
“这么说来，你们还未达成共识？”皇帝并不看司徒焱，笑望着白心璇，神色散漫，道，“那就由朕来做这个拆散鸳鸯的坏人吧。白心璇，朕问你，明日一早朕会派人护送你去邬国，你可有异议？”
“回皇上，民妇不明白，为何要民妇去往邬国，民妇已非待字闺中的姑娘，没有资格成为皇上的妃子。”白心璇定了定神，肃然回道。
“朕现在就特准你用名字自称，而你也不是什么民妇，你将是邬国的郡主，也将是朕的皇妃，关于这一点，难道司徒卿家没有和你说清楚？”皇帝的眼神一沉，刹时寒意横生。
白心璇抿唇，不再怯懦，微扬下巴，应声道：“多谢皇上恩准心璇以名字自称，但心璇如今身怀六甲是事实，皇上这么做与强抢民女又有何差别？”
“好一个有骨气的白心璇。”皇帝抚掌拍了两声，似褒又似贬，“朕欣赏你的勇气可嘉。”
白心璇不语。她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除非有一个能够说服她的理由，否则她不会盲目让人安排自己的人生。
“不服气？觉得朕仗势凌人？”皇帝淡淡勾唇一笑，“朕可以把事情背后的个中缘由全都告诉你，只要你承受得起。”
白心璇还是不说话，只是坚持地与皇帝对视，不卑不亢。
“很好。那么朕就说了。”皇帝笑得闲适，蓝黑色的眸中却掠过一道暗芒，“事实上，朕也不想娶你。但是为了江山社稷，娶你是势在必行。只要娶了你，就可以得到五座城池。如此不费吹灰之力的事，朕又怎会不做？”
“请恕心璇愚钝，城池与心璇有何关系？”白心璇微微蹙眉，想起之前白黎和她说的话，晋朝要和邬国结盟，但此事与她何干？
“朕只要愿意娶邬国的皇族女子，邬国自会送上城池五座以作嫁妆。”皇帝慢条斯理地道，“但朕若娶了一个真正的邬国皇族女子，那岂不是等于自己找了一个他国探子放在身边？”
“但为什么是我？”白心璇的眉头蹙紧，这一点才是她想不通的地方。
皇帝淡淡睨了她一眼，也不怪罪她一时疏忽以我自称，答道：“既然邬国不介意朕送个人过去当郡主，那么朕自然会好好选一个合适人选，本来怎么也不应该选你，奈何有人指名要你去邬国。”
“有人指名？是谁？”谁有如此大的能耐，能够左右皇帝的决定？
“方儒寒。”皇帝缓缓地吐出三个字。
“啊？”白心璇诧异。
“方儒寒与朕做了一个交易。”皇帝看向一旁沉默的司徒焱，淡笑道，“这个交易，与司徒卿家有着切身的关系。”
司徒焱的脸色深沉，黑眸显得有些阴鸷，不得不接言道：“方儒寒懂得配制良药，能够使我恢复武功。”
“朕一向惜才，尤其像司徒卿家这样骁勇善战的将材，那更是不可多得。方儒寒向朕提出要求，让你以邬国郡主之名嫁给朕，他便会交出药方。”
皇帝蓝黑色的眸中浮起一丝邪魅狡黠的光芒，又道，“不过，若司徒卿家愿意放弃这良药，甘愿终生做一个武功尽失的废人，那么朕也可以考虑换一个人来当邬国郡主。”
“方儒寒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要求？”白心璇极为震惊。这一切都是源自于方儒寒？
皇帝慵懒一笑，道：“他痛恨司徒卿家，想要司徒卿家尝一尝失去挚爱的痛苦。这倒也不是最毒的，他要司徒卿家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另嫁他人，而却无能为力，即便能够再相见，也只能恭敬唤一声‘娘娘’。此招之厉害，比手刃仇人更毒辣。”
白心璇惊楞无语，怔怔地看向司徒焱。
司徒焱点了点头，神色僵硬，拳头暗握。
皇帝把他们两人的表情都看在眼里，缓缓站起身，走到白心璇面前，压低身子，挟着一股无形的气势，问道：“白心璇，朕只问你一个问题。倘若你真心爱一个人，是否会希望他好，希望他幸福？”
白心璇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小声回道：“是。”
皇帝挺直背脊，扬声笑道：“那么好，想来你也会愿意为司徒卿家做一点小小的牺牲了。”
“小小的牺牲？”白心璇低声念着。
这算是小小的牺牲吗？为了让司徒焱恢复武功，她和孩子要离他而去，他会觉得幸福吗？
皇帝眯眼看了她一眼，转而向司徒焱问道：“司徒卿家，朕也问你一个问题。为了恢复武功，你是否同意朕的决定？”
此话一出，白心璇忙抬起头来，殷切地望着司徒焱。
他不会的吧？不会只为了武功，就把她和孩子让出去吧？
司徒焱的双手越攥越紧，过于使力而发出喀喀的手指关节碰撞声，眸光阴沉得骇人，直盯着皇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