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时分。
这几天的阳光有点迫不及待的想热情起来,学学人家惊蛰的貌美,但对于不请自来的乌云只有节节败退。
“凡人的命数……看起来怎么比我还不中用?”太傅调侃道。
“你有仙丹续命。”阿满冷冷回语。
“什么仙丹,不过是断情药。”
“清楚就好。”
“阿满…你说说,这些年,你一年比一年冷淡,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是。谁像你,天天和个笑豆儿待在一起。”(谁不会有个年少时期,只是看你离可能毒发的时候,越来越近了。可是解药……到底能不能帮你抑制毒性?)阿满不停手头工作,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怎么办……”
“来,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不要。”阿满嫌弃道。
“我好久没看见你笑了。”
“嘻嘻。”阿满不情愿的把脸扭向了太傅,皱了皱眉头,强颜欢笑的翘起了嘴角,这笑简直比哭还难看!装模作样后又投入疲惫不堪的工作。那格外别扭的弧度有些诡异~让太傅后背一凉。
“阿(满)……”
“师兄。先帝驾崩,你要是有事儿,就去忙吧,不必顾及我,太医院的工作很多,我晚些再去看你。”
“……好。”(这些年里,你遇见的生死离别,将你折磨的已经不成样子了……往后…算了……)
太傅回到了孤碧庭。
隐约中院子里像是绿草如茵,鲜花开遍,如同他刚入皇城时那般。
只是见过了几次黄鹂的飞来又飞去。
阳光依旧明媚,白云仍然变化无常。
只是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了。
“太傅!”
他刚要拉开自己的房门,却被一声喊给拦住了。
循声转头看去,是小祎。
不知道她从哪儿来,跑了一身汗。
“太傅!可算找到你了,快去看看殿下吧!”
“怎么了?”
“殿下旧病复发了!”
“旧病??”他眉头紧锁,眼神慌张,那一字“病”好像百斤重锤砸向了他的胸口,又如同一股巨风推挤他的脚步,一直到了她房门前。他推开房门,疾走到床前,眼前的她那副模样,虚弱无力,两腮通红。
他坐在床边,忙去用双手捧住她的脸颊,感受到她脸颊传来如同热汤的温度:“去请御医了吗!”
“请过了还在路上!”
“先拿条温毛巾,除了近处的其他窗户都打开。”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王旖的胳膊放在腿上开始推按穴位。
待到毛巾拿来,御医也到了。
脉把过以后御医开了方子,特意嘱咐到:“按方子去药堂抓药熬好,然后让殿下服下。记住,悄悄去,别走漏了风声,后天就是登基大典了,要是这时候被大臣们知道,事情就麻烦了。太傅,借一步说话。”
御医将太傅叫到四下无人的地方,小心的往周围探头了半天,直到鸟都不见了这才小声说道:“太傅,有些事你该知道的。你可知夺神寿元授于凡人尸身上,以此复活逝去之人的医术?”
太傅当然知道,他就是为这个来的。
御医见太傅没反应以为他一无所知接着说道:“此术乃医界禁术,从不轻易使用。可是当年殿下出生之时便已夭折,无奈之下先皇才出此下策,趁大战时取了寿元负于殿下。你可知道,复活之人,将称为长生子,享神之长寿与不老容颜,可也有相对的代价。”
听到这里,太傅一惊,自始至终他并未知晓过还会有代价。
御医见他开始担忧,放心了,紧接着说:“当年微臣也是刚好接任了隐瞒此事的命令所以知道。这代价都有所不同,因人而异,而殿下的,就是不能习武,不能受寒,也不能心理上受过激的刺激,否则,轻则出现风寒症状,就如你今日所见,重则……病魔缠身,最后重病身亡。”
太傅轻声的询问道:“可有治愈之法?”
御医叹息了一口气:“太傅,世事皆是相对的,既然享受了神的永生,就必然在某一方面受限。这是天地规律。你读过那么多书,也该知道的。恕我无能为力,至少,我才疏学浅做不到。太傅若真想治愈,只能另请高明。特意提醒一句,皇城中人除非是知根知底,否则这件事最好还是不要泄露出去。毕竟是有违人道之事,会毁了殿下声誉。”
“……记住了。”他欲言又止,裹在舌尖的话似有似无,他其实还想问,如果将寿元取走,是不是真的代表取了她性命,还有没有其他办法让她活下去……
“好。微臣也是相信太傅才与太傅说这么多,更相信太傅可以保护好殿下。微臣告辞。”御医多看了一眼太傅又看了一眼房门,仿佛要去看王旖却又犹豫不定,嘴里喃喃低语:“保得了一时,又怎保得了一世,未来我等死后谁替她知晓隐瞒?待到古稀之年谁又看不出来她是长生子呢?
长生之人看似享有神权,其实是在受罪。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态,如今就只能看着亲朋好友老去病逝却无能为力,自己独留于世,用孤独充实余生,岂不残忍?”,最后只好惋惜的摇摇头离开了。
太傅黯然神伤,心不在焉的走回房间,继续给王旖推穴。
小祎知道太傅很少会心神不宁,紧张的问:“御医说什么了?殿下…没事吧?”
太傅回过神,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摇了摇头安慰小祎:“没大事,御医说殿下受了风寒,最近就不要提她伤心事儿了,免得再出心病。你先去煎药吧,我看着她。”
小祎忧心如焚哪里放心的下,只想着做点什么,急匆匆地去煎药了。(喝了药就会好的!)
“没事的,有太傅在。”他轻轻整理了一下王旖的头发,然后继续推穴。
望着这样的她,心里的慌乱又怎么停息过。
(明明是个那么爱笑,爱动,爱活蹦乱跳的女孩儿。天天叽叽喳喳的跟个小麻雀一样无话不说,想你各种的玩闹,想你可爱活泼的时候,还有你跑步时候颤抖着肉嘟嘟的小脸。你就这么突然不说话了,也不闹了,世界好像少了什么,天地之间好像空旷了好多……好安静。)
“太安静了……”他思虑许多,却忍心将无数话隐藏好。
(明明没什么事了,可是,一看到你…为什么……)
太傅敛起所有不安的神情,重新抬起头,可眼前正对着他的那面镜子,却刚好帮他解释了部分无法诉说的苦闷。
铜镜中,明明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人,原本就不温热的脸上,戴着冷冰冰没有温度的半脸面具,他自己也有一刻不记得自己是谁了。那么无神、无情、无爱。
“该怎么办……”
他明明期盼着她早日醒来。可又后怕她醒来,登基之后,就要取她性命,夺走寿元,就这么一走了之,与她天人永隔,此后不再相见。这不是他这个身份该做的事……他最近也想过很多,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可是又觉得越是不去想,越有是一个无形的手去勾引这些“好奇”?
他又觉得,不该去想,不能去想,不敢去想。想了又能改变什么,不过徒增烦恼罢了。
他背负着这个仇怨已经过了不知多少个煎熬的日日夜夜,担忧的,不该担忧的,他都担忧了。后果有无数个,他也想到过,最后,还不是回到那个结局。
他坚定过决心,不再饱受折磨,了结此事,与张太傅做个告别,从此,重新开始,然后,忘掉这些“陈年往事”。
他怔愣了好久。回过神来,发现他竟把王旖的胳膊摁红了。
一个细嫩的手臂上留下了一道粉红的过分的印记。
这一眼的望去,心脏顿时停了拍,不知是怜悯同情的反应还是愧疚与无奈,让他又一次陷入沉思。
第二天,清晨,微微阳光从门窗缝隙中,挤了进来。照在了倒在床边睡着了的太傅脸上和面具上。
床边的凳子上摆着一碗见底的汤药,和一颗松子糖。
一股小小的轻轻的风,伴着看不见的甜蜜吹在了太傅的耳边,茸茸的暖暖的。
太傅被一阵痒痒弄醒了。
“太傅~?”
这时,从他耳朵上方悄悄传来了娇柔温和的声音。
太傅识出了声音的主人,猛地一惊醒,不成想他这一抬头,竟与趴在床上的王旖碰面,视线清晰后,竟惹心惊。
他眼前,是王旖的面容、王旖的双眼,那双眼水灵到无邪。而在那双眼睛里,竟然有他……
当他回过神,竟发现他们在目不转睛,两眼相望,好似深情对望。
直到一阵鸟鸣,把深陷其中的太傅拽回正途。
尴尬和羞涩一下子让两人无地自容,极力躲闪对方的双眼,寻觅缓和情绪的事物给自己分散注意力。
好一会儿的心绪不宁,等待时间冲刷干净。
总归不能这般僵着,还有许多事情等待处理。
“殿、殿下好些了?”也终亏太傅壮了胆打破了尬局。(我慌张什么……?)
王旖凝了凝神,从激动里努力回过神来:“啊!好、好多了。”(太傅好白啊~糟糕,我都在想什么!)
太傅转移了一下注意力,将不安抛去了门外:“咳。走,出门透透气。”
“好。”王旖答应得很欣悦也痛快。
太傅为了避免再次尴尬,只能先行一步。他走到门前,才大胆的急促呼吸了好一会儿,缓解刚刚的“压力”。
王旖洗漱好后,特意的穿得素净。
当她再次站在太傅身边,竟然感觉格外的衬心。
“太傅,你觉得……”
“别动。”
“啊?”
没等她反应过来,太傅就将她一把搂入了怀中,她几乎能感受到从对方传来的阵阵心跳,还有那股带着药香的神秘香味,她双手紧紧抚贴在太傅的胸口,似有个温度慢慢从小拇指一直传满入了整个手心以至冒汗。急促的心跳,不敢喘出呼吸,害羞紧张晕染她的脸颊,耳朵连同脸一起红了起来。
就在她不知所措的与此同时,她的额头被一个软软的东西碰到了。
她惊吓得不禁耸起了肩,身子立马热得冒汗。缓缓抬眼看去证明她的猜想,只见眼前那是太傅白皙的脖颈。(他、他、他……)
就在此时,小祎突然路过,看得眼前这一切,突然大脑一片空白,愣生生把手里端的药碗滑落了。“太、太傅……??”
太傅听见一声脆响,慢慢的抬起弯下的脖子,知道有人来,但并不急于解释,好像刚刚发生的再正常不过。倘若小祎的品级高一丁点,只怕不由自主的一巴掌这时候就应该响了。
他松开了手,还不紧不慢的顺手整理了一下王旖的刘海,这才张口说话:“在我们家乡有一种习惯,用嘴唇磕额头可以感觉到对方是否还在发烧。”
王旖明明还在激动着,可听到这句话,却只能自嘲自作多情,耳朵和脸是不红了,反倒眼神中的悲伤是抹除不掉了,提问的语气中掺和了一丝压制的愤怒:“你为什么不用手?”
“手会因为紧张和焦虑而发热出汗,手都热了,感觉的就不准了。”太傅这样解释,显然是把推穴的摩擦生热给忘了。
虽然他从呼吸中缓和了些情绪,但是出汗的双手并不能立刻干燥。毕竟还不到夏至。
王旖也看开了,重拾了心情笑着说:“原来是这样啊,看来太傅还是一如既往的关心我的呢。”她看似在回复太傅,更像是安慰自己。(紧张、焦虑……的确……)
小祎却不这么想,就是觉得太傅在占王旖的便宜还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虚伪!伪君子!)
太傅看见小祎分明的叉腰与白眼,暗自轻笑了一下,他知道小祎在想什么,他也不屑解释,然后向碗渣看去,嘱咐着小祎:“小祎,收拾一下这些碎片,别一会儿忘了收拾扎到咱这笨笨的殿下。”
“殿下,若无其它事务臣先告辞了。”说罢作了个揖就准备这么走回去,去处理堆积成山的事务。
背后的王旖就不服气,朝他鼓起了脸:“太傅!我才不笨呢!”
太傅一笑。
王旖脑筋一转,反击道:“我要是笨,也是太傅教的不好!”
太傅边走边摆手给她,懒洋洋的故意敷衍道:“是是是,是我没教好。”
王旖望着太傅的背影不由自主一笑。趁着还看得见他,忽然一下呼唤:“太傅……”
她还是没能忍住藏匿很久的问题:“你会一直陪我吗?”
太傅突然驻足,他无话可说。莫名的心里被触及到了。他只觉得肝肠拧成麻花,有股子说不出来的酸痛。
“我……”
王旖见太傅不答,便不打算为难他:“你不说我也知道,一个人能力有限,不可能时时刻刻守在另一个人的身边……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们去做呢,走吧。”王旖再度陷入了失望,甚至还有一丝绝望。她不管不顾的就这么走了,留给他们之间的只有一个寂寞的背影……
(我该怎么回答你,难道要告诉你……我是来取你性命的吗?长痛不如短痛,倘若我没能得手,至少最后……应该还可以让时间帮我从你的记忆里抹掉……)
太傅独自哀伤了很久,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去处理事务了。
直到夜幕降临,太傅依旧坐在书案后批阅着本该属于王旖的工作。偶尔烦躁的抬起眼,看看旁边跳动的烛火,去细想,王旖这时候在干什么?都这个时候了,她还没有犯梦游,难道还没睡?
他抬头,眼睛盯着门口,等待谁会来。
见许久未有动静,难道她遇到麻烦了?不会的,因为这里是皇城。可是皇城也未必安全,小祎怎么不呼喊呢?难道被灭口了??不会不会,王旖遇到什么事她一定会喊人的。可是都这个时候了……
他耐不住性子了,甚至幻想到了无数种的暗杀。
他终于在急躁不行的情况下,起身,走出了门。
可就在最后的拐角处还是选择了犹豫,踌躇不前。
突然听见那边传来了动静。
他偷偷地探了探头,看见小祎正端着饭菜到门前,却没有进去,而是敲了敲门:“殿下,吃点东西吧,您一天没吃饭了,这样会坏身子的。”
而屋内却没有传来任何声响。
“殿下,您……”
“我来吧。”
就在小祎准备喊门的第二次,他还是忍不住的走了出来。
太傅接过饭菜然后派走了小祎。
他敲了敲门:“殿下,是我。”
他等了很久,依旧没有动静。
(该不会……)
太傅轻轻拉开了门,进去,然后又静静的关上门,生怕打草惊蛇,一个不小心惊扰了那些“刺客”。
他绕过屏风,来到王旖床前。
而王旖,就躺在床上,两眼紧闭,小脸通红,鼓得像两个包子。
太傅一下失笑,将碗筷放在了桌子上。自己呢,也优哉游哉的坐在椅子上拿起茶壶茶杯,开始品茶。
他一边喝,一边看着王旖,又同时等待她的戏。可是那哪是脸呀,简直就是个肉包子。
不过他倒是放心了,王旖没事。
“呦!这是谁气着我们家殿下了呀?瞅这给气得,跟个包子似的,整得人家是水也不喝饭也不吃,呵,本事可真大!”太傅阴阳怪气道,说着放下了茶杯。
话说白天里,也不知道王旖从哪儿听来的招儿,说是男人都受不住姑娘们的扭捏撒娇,随便发个嗲发个牢骚就能让他们原形毕露!今儿个她正好受了气,趁此机会一探究竟!她不死心的就不信太傅与她朝夕相处近十年来,太傅就没动过一丁点儿心!
她也是提前策划好了的,现在太傅来了也就可以大展身手了!
王旖假装娇气,借着火气,气哄哄的哼了一声,然后开始装委屈起来了:“太傅怎么这么会调侃人了!也不说关心关心我!自己还在那儿独自乐呵!哼!”
太傅倒是真冤了:“我怎么没关心你?你看看,我还把饭给您端来了,我的姑奶奶。”
“太傅你居然说我!呜呜……”(嘿嘿!上钩吧!)
说着,王旖就莫名其妙的哭了。
太傅一急,走到床边,扒拉开王旖的手,焦急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不对,没人敢欺负你啊。”
“欺负了!呜呜……”
“谁啊??”
“你啊!哼!”说罢,一扭脸就独自嚎,其实心里早就匿笑起来了。(计划成功一半儿啦!)
“我……对不起对不起,不说你了不说你了,别哭了……”
“不是这个!”
“那是哪个?”
王旖转过脸来,瞪大了眼睛,可怜巴巴的说:“今天你为什么不上朝啊,你不知道,他们背后说你坏话,我就看不过去,然后,我就、我就帮你说话,可是他们就背地里说我,说我偏袒你,说我感情用事,说女人根本就不能入朝为官,更别说是一国之君了……你不在,都没人帮我说话…你说!算不算你欺负我!”她开始焦急地等待答案。几乎把眼睛钉在了太傅身上。
可是她没想到的是,这一车的嗔怒却使气氛霎时僵冷。
“……是我的错……我错了……”(错在不该这么维护你,让你依赖我……明明给不了你什么,却总是让你把本该拥有的丢失了……)
“可是殿下……你在这个王位上,终归是要一个人承担责任,谁都不可能陪你一辈子……”渐渐的他眼中的波澜恢复如初,思绪万千使他内疚。
王旖望去他眼中的神情,是担忧、无奈、为难,更多的,反而是亏欠……
她似乎在这一滩死水里拼命寻找她想要的,哪怕一丝丝的,属于她的情……到头来,却只能换回一句意想不到的话。
“你难道就……”她开始认真的寻问,可没想到的是太傅却因此陷入了一个无法看见的深渊。
“殿下!
倘若因为我,让你变得意气用事,让你变得心智不成熟!是我的错,我大错特错!或许是我真的太过于娇纵你了!
怪我让你误入歧途……以前凡事都要帮你做决定,帮你解决困难……忘了一个人总是要成长的……事情总要经历过,才会渐渐成熟……以后做事要自己想清楚……”
今天他说的话太多太多了……
不忍说出的话反而更多了……
王旖呆滞在那里,仿佛抽走了魂魄,一动不动……(都发生了什么??)整件事彻彻底底的偏离了计划偏离了原有的轨道。整个过程最终送给她的只有意想不到。
而太傅更是被自己刚刚所说的话惊吓到了,他没有想到自己会失控发那么大的火,等到院里的风,吹到冷得醒过神来,自己早已在浑然不觉中走出了房门……
的确,本末倒置了……太傅的职责,从一开始就是教手底下的皇室如何成为一个成熟明理、勤政爱民,可以承担大任的“狠”人。
而他,一步错,步步错,错将她当成没长大的孩子……早已知道她会成为注定的万人之上,却一次次抱着侥幸心理,希望那个四皇子可以继承这个位置,而她,依旧是她,他亦不必跟着深陷朝廷,阿满也就不会因为安危着急完成任务,或许,还可以等到她意外的死于非命亦或老逝……
“呵……原来,是我抱了侥幸心理,一直希望可以远离朝堂,最后才给自己还有她,留了个恶果……是我,明知故犯了……”他留下这么一句无缘无故的话给自己定罪,然后又冷漠的走掉了。
其实,就算有死于非命一劫,也未必能夺走王旖的性命,一旦被他发现的话。
……
留于房中的王旖,想到,或许是自己从一开始就错了,她不该把不属于他们的情节强加在你我身上,一切应该顺其自然……(是我做得太过了……)
……
……
半夜中,太傅倚着书案,坐在地上,微微仰头看着烛火,离自己那么近,却似咫尺千里。他希望自己骨子里那散漫的性子,可以帮助他掩盖一切所作所为。他无力地抬起手臂,用手指去挑逗仿佛遥不可及的烛火,仿佛醉生梦死。
随他的手来去摆动的烛火,映出他的影子,在跳动,在不安。
乌云密布,雷电滚滚,凉风阵阵,这是春雨将至。
团团乌云,遮住了天,包裹了地,更是裹住了太傅的心。
忽闻雨落凡间,寒气渐渐席卷了大地,仿佛受益的只有院中的植物。只是屋内的幽光照不见外面的院落了。
他一只抚在地上的手,手心感觉到了寒气,他慢慢抬起那只手,让双手相搓。
(也是……竟叫她念书了,忘了还有那些爱勾心斗角的人心。明明是我要抛却人情世故,却忘了她还要处事……是我自私了。)
幽幽烛火,昏黄的屋内。
“好冷……好黑……”
他四顾周围,只有暗淡无光。
“有人吗……”他声音轻的像落地的羽毛。
他转头可怜的看着烛火,祈求它不要灭:“不要灭……”
而随烛泪的流动,烛火慢慢变得黯然无光。
屋内的光渐渐变浅……
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慌和压抑慢慢袭来。
偌大的房间,只有一人,无数的黑暗如同墨水侵染着视线所即之处。
每个黑暗的角落都会伸出一只无形的手去拖拽他……
他几乎不敢抬头,那屋顶上会爬满无数条蠕动的蛆虫,它们的身体里滚动着不明的汁液,无头不见尾,不停的向下攀爬。随着光的渐渐消失,他们会掉落下来,然后爬向他,会让他瘙痒难耐,酸麻无力,束手无策,任由摆布……
“轰隆隆”!!
突然!震天动地的雷声随着一道强光闪过,就连地面也似恐惧得抖动起来。
他害怕得捂起了耳朵闭上了眼睛!
“哗”----
“师兄!!”
是阿满!
“阿满……阿满!”这声音仿佛是他救命的稻草,只是双眼紧闭寻不到声源处,恐慌使身体不停发抖。
“师兄,你怎么不点灯啊!师兄?!”
阿满搂住师兄的双肩,看见他脸煞白。他能感受到,师兄身体的剧烈颤抖。
“师兄!怎么抖得这么厉害……”阿满急忙拉住师兄的手,“这么凉!”
“完了完了!”阿满立马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点亮屋内所有九枝灯。
又匆匆来到师兄面前,使劲掰开他的手,然后抬起他的头,轻轻拍着他的脸:“师兄,师兄!你看看,你看看!没事了,没事了……”
可是师兄还在颤抖。
他忍不住大喊:“师兄!!”他想将处于恐惧中的师兄唤醒。
果然师兄被唤到了,他听见了阿满的大叫,渐渐缓了过来,确定的睁开了双眼,气喘吁吁。
阿满见他无恙后,满腔怨气:“你什么时候才能不怕火啊!?今日是我知道所有下属被调离了孤碧庭,王旖这时候心情不好定会一夜未眠不会来找你,倘若平时,叫我如何知晓!难道你就不能再尝试一下吗!?”
“你知道……我怕火……”
“这不是理由!!难道你一生都不会沾火了吗!当年你去救她的时候我怎么没看见你怕过,啊?”
“这已经不是怕了……而是恐惧……”
“恐惧又怎么了!?以前我和你一样怕,现在我不照样生火煎药!”
“……”
“说话呀!”
“……我无话可说。”
“好!那你有种就别怕黑!”
阿满几乎要被气炸了,自顾自的撇开他就走。(无话可说!?什么无话可说分明就是理直气壮加无理!)
“不是的……”
阿满听不进他任何狡辩,可是又不能这么放任他。“不是什么不是!?
哦~我看你就是离不开她!”
“阿满你不能这么说。”
“我不这么说怎么说!”阿满的炮仗立马就给点着了。
“我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是!你是错了!这会儿知道自己错了早干嘛去了!别忘了,世上没有后悔药!”
“我不该护她太多,反而让她不知经历,无法成长……”
阿满见他狼狈的样子,想是被伤着心了,渐渐的火气随雨一同冲刷了:“反正最后都要取她性命,就不必自责了。”(不对!怎么被带偏了,不是在说恐惧症吗?)
“等我看她登基之后,自会取她性命。”
阿满也不管太多了叹了口气说:“好。太晚了,休息吧……”说罢就走了。(相伴多年的情谊岂是说断就能断的。师兄,不要让我失望。)
……
第二天凌晨,是太傅还没睡多少时辰的时候。
屋外传来耳熟的躁动。
忽然,他的房门被打开了,传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太傅!殿下不见了!”
【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