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屁大点儿的小毛孩儿,怎么会那么高深的武功啊?你师出何人?”王储走在师兄旁边时不时上前蹭蹭。
阿满虽然很想接下茬儿,但想了想昨天晚上王储坦白身份后就默默把话吐进肚子里了。(人家师出何人你问那么清楚干嘛,总之救了你不就得了。)
“陛下……尊卑有别……”师兄往旁边挪了挪像避鬼似的躲了躲,然后一脸茫然地说。
魏友仁跟在三人身后,身旁陪同着一个昨晚刚认识的赵井之。魏友仁记得昨天晚上他细细品味过这个半路杀出来的京城高官府尹大人,他对赵井之的印象不多,除了知道他是京城南城府尹赵大人,然后就是几年前他与东城府尹钱大人的“深厚友情”,在朝廷里吵的是热火朝天。(什么“深厚友情”啊?分明就是鸡蛋里挑骨头——找茬儿!隔三差五的,不是你奏本我就是我奏本你)
赵井之一生清贫,前半辈子没被科举选中,然后进入江湖,闲云野鹤惯了。后半生在江湖偶遇王储,因救了他一命被看中当了小小侍郎,再后来他发奋图强,开始饱读经书,在京城一次诗宴上拔得头筹一举成名,从此平步青云一路开挂似的当上了南城府尹,成为府尹那一年里天天奏本东城府尹的贪污腐败,把其赶下台之后再没此人消息。
若不是今天魏友仁亲眼所见,他还以为这位传奇人物已经消失人间了。
赵井之突然扭过脸来问:“魏将军看我做甚?”
听见赵井之的呼唤,魏友仁这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事没事。赵大人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又是怎么知道陛下在这儿然后赶来救驾的?”
“没什么,一听陛下出宫微服私访,就觉得像他那样的人,这事儿肯定没那么简单。再一听说陛下身边只有你,我担心陛下安危,于是我就来了。正巧昨天我借宿在那儿,一上楼便听见打斗声,又看见你被打了出来,就知道陛下肯定在里面,这不,就把陛下救了。”
赵井之一副自大的样子让魏友仁很不爽。(有我肯定不行,有你在就行了?!再说了,昨天哪是你一个人的功劳,明明恩人也出手了,要不是恩人挡在陛下前面,你能安心打架??)
魏友仁不再去想赵井之曾经的风光恣意,只想他现在的骄傲自大……
走在前面无聊的阿满不能找正和王储小打小闹的师兄玩儿,倒是有些怀念那只在山上对他“不离不弃”的乌鸦了。他瞧了瞧后面生着闷气双手插在胸前的魏友仁,觉得他倒是让阿满感到各外地亲近自然。
阿满故意放慢脚步,站在他旁边,看看他到底怎么特殊,特殊到阿满第一次感觉到“亲近”。
魏友仁的余光瞄到了他,他轻轻撇过脑袋,看着阿满正用异样的眼光盯着自己,感觉下一秒要把他吃进嘴里然后生吞下去一般,(这小娃娃到底要干啥??):“你看着我干嘛?”
“你不看我,你怎么知道我看你呢?”阿满瞪大了眼睛,仿佛可以看见星星……
“我、我……我……我好看吗?”一开始感觉尴尬的魏友仁聪明的转移了话题。
阿满立刻用小手捂上了眼睛:“我、我不知道!没看见!哎哎哎,你在哪儿呢?世界怎么那么黑,啊!你是不是和土地齐平和黑夜融为一体了呀!!”
“什么?!”魏友仁不理解阿满幼稚的心里在想什么,他说的话魏友仁傻傻听不懂,不过灵光一动,“你是在夸我和土地公公一样吗?”。
阿满把手放下了,对着魏友仁窃窃私语:“我是在说你又矮又黑!哈哈哈哈……”说罢自己就控制不住的大笑起来,不止如此,他还自知之明地开始逃跑了。
虽然阿满声音不大,但魏友仁还是听得见的,气急败坏的他,上去就想踹他一脚,可奈人家阿满已经见势就跑了,魏友仁却一脚踏空,重心不稳,原地劈叉了……
一阵惨叫声,喊住了王储和师兄和街边的过路人,他们一回头便瞧见被阿满戏弄惨的魏友仁。本来师兄想去帮帮他,却被一边坏笑的王储一把拦住。
赵井之停下脚步,弯下腰,附耳过去,眼神扫荡四周,小声道:“魏将军,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竟做如此不雅之事,有伤风化,莫失了名声。”说罢,他伸出手准备扶起他,“赶紧起来,别丢人了。”
魏友仁还在气头上一把把他推开:“起开,少在那里猫哭耗子假慈悲!我自己起得来!”
一句吼叫把本来就以看热闹的心来对魏友仁指指点点的人更是惹得哄堂大笑。
魏友仁红着脸,用双手搬回了两腿,支撑着酸麻的腿脚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忍着那个部位发出的阵阵刺痛,一边呼着气缓解疼痛一边一步一步向前走。(定要追上那小娃娃!狠狠教训他一顿以报羞辱之仇!)
“他…真的没事?”
赵井之与师兄不约而同地问。
王储翘翘眉头,摇了摇头,仿佛刚刚的场面他什么都没看到:“没事儿啊。”……
跑在前头的阿满,偷偷转头往后瞄了一眼,见无人跟上来,便放下警惕,开始气喘吁吁的得意忘形了。
突然耳垂被一只来历不明的大手一把揪住,疼得阿满嗷嗷喊:“谁呀!?敢揪小爷的耳朵,看我不……”阿满转头准备报复,却突然瞧见一张熟悉而滑稽的面孔,让他戛然而止。
“是我呀~小娃娃~咋滴刚耍完人就忘茬儿了?不要紧,叔叔帮你回忆回忆啊?”魏友仁一边往上揪阿满的耳朵一边阴阳怪气的“笑笑款待”他。
阿满抿嘴一笑,知道自己摊上大事了……(不对,刚刚跑了那么远,他是怎么一下子出现在我面前的?!)
阿满挤眉瞪眼问:“唉唉唉!你,是不是妖啊?从一见到你我就觉得你不同凡响,让我感觉这么亲近,说吧,你是什么科什么属什么种哒?”阿满用手使劲扳魏友仁揪着自己耳朵的手…可奈何人家力气大,扳不开有什么办法?
魏友仁不懂得岐黄之术,一脸懵,从他说“科”的一开始就根本不知道阿满在说啥:“嘛玩意儿?”
阿满不耐烦的问:“问你是不是妖!啥品种!”
“嗐~”魏友仁终于听懂了,“是。再说了我是不是跟你有毛关系啊?咋的,你也是?”
阿满扭扭捏捏,笑了笑:“是呀~你看,既然都是同类的份儿上,就饶了我呗?”
魏友仁在官场上从来都是个特例,一直都是。
虽说被他收在门下的虎妖精怪不计其数,白虎门里妖兵少说也有几十万人马,但都是官面儿上的同类。如今一见阿满这个狐妖,自己倒是真没平时的严谨恪守和死板,反而倒是愿意以真实的自己面对他,这点让一向“自我封闭”的他变得放松自由了。
魏友仁终于把手放下,往身后望了望问:“那白发是你师兄?”
“是。”
“他……”
“他不是妖。”
“他叫啥?”
“他姓张。”
“姓什么??”(不应该姓张啊?!)
“张。”(耳朵聋了呀)
“他一直都是这样冷冰冰,死板保守不近人吗?”(几天不见竟判若两人……)
“……不是,他本来以前是和我一样无忧无虑,只是自从师娘,也就是他娘亲去世后就变得像另外一个人似的。”
“都是命啊。你可要好好照看他呀。”
“你那么关心我师兄,做什么?”
“别管了。陛下昨晚说要招他回朝不是说着玩儿的,朝中人虎视眈眈,觊觎陛下红人儿的位子很久了,我看陛下挺待见你师兄的,而我和赵大人平时各司其职,不在朝中,只有极少数会参政,毕竟我是妖,赵大人出身江湖,满朝皆知,本来就受排挤,不易过多掺合。所以我和赵大人不能时时保护你们的安危。嗯,你也听到了,在给陛下治伤时,陛下赏识你的医术说要把你带进太医院,也不是开玩笑,你和他都同时进宫提职,往后说不准天天见面,你要照顾好他,别被有心之人有了可乘之机,毕竟你师兄……好了,不说了。”魏友仁郑重的嘱咐了第二次要照顾好师兄,眼神里扫过一丝同情和悲伤。看见王储他们跟了上来就不再说了。(官场什么地方?牢笼,黑暗,失去自由,勾心斗角,说不准哪天就遭暗杀,或死于非命…)
阿满见到魏友仁这样的外表粗鲁内心更“不堪”的妖说了官场不好走的话,好像懂了什么,接受了这无比庞大的重任:“放心!我的师兄我来保护!”
魏友仁见阿满如此注重且郑重承诺感到欣慰:“那就好,别给你师兄拖后腿啊!”
阿满的脸鼓起小包子:“我才不会!”
这时,王储他们已经赶到。
师兄见阿满的耳朵通红,问:“阿满,你的耳朵?”
阿满见师兄赶来,立马躲到其身后,指了指魏友仁:“是他!”(哼!我有靠山)
师兄脸上笑着,心里气着:“还请将军不要戏弄阿满,他不好玩儿。”说完就拽着阿满的袖子一起往前走了。
王储看了一眼魏友仁,叹了口气:“多大的人儿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他挥手招呼了一下,“还不快走,误了行程,你可担待不起~”
王储也尾随师兄其后。
赵井之走到魏友仁面前,极为同情地牵住了他的手,像爷爷看孙子似的拍了拍魏友仁的手背:“回京之后,珍重!毕竟被陛下小看的人……可真的不多啊!”说罢就忍不住笑着走了。
魏友仁一人留在原地,蒙圈儿,他搞不懂为什么这一路上,自始至终他一直都跟个外人似的,可以说外人看得出的,他竟然还没出圈儿?!
管他三七二十一,魏友仁也跟着走了……
……
京城比尚华镇繁华的多,每日的叫卖声不停,站在在万安街中央,你会身置从两边饭馆儿酒肆中漂出来的饭香和酒香。烟火气氤氲缭绕。
过了万安街、万安门,进入城门,才算真正来到隐幽城,城中红砖绿瓦琉璃墙,中立金鼎十里长廊,万寿挺松银杏染路、荷塘樱树万花飘香,万鸟相鸣活水游鱼。
人人都说皇宫好,进了皇城享清福……
来往官员东奔西跑忙碌不停,奏折文书宛如送宴般加急递至尚书房,巡逻守卫交错更替,无一人闲置。
皇城再美谁会在意?
“殿下!殿下!!别跑了,奴婢们快跟不上了!”
“殿下别跑那么快,小心摔着!”
远处廊里,一个奔跑的小豆影和一群密密麻麻的大巴豆、红绿豆,正在你追我赶的闹个不停。
“听说皇爷爷回来了,我要去迎接,你们谁都不许跟着我!”
“殿下,陛下回来是要干正事的咱们就别掺和了,再说陛下刚刚遇刺清理完余党,肯定很忙的!”
“皇爷爷万一受伤了怎么办,我要去看看!”
“殿下!!”
辗转几个弯儿,总于来到离大殿较近的拐角处。
小豆子刚转过墙……
“小兔砸?”
后面的巴豆红绿豆终于追赶上了,气喘吁吁,每个都感觉自己要是再不喘口气儿下一秒可能就连喘气的机会都没了。
奴才们看见殿下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什么,一齐不约而同地往殿下盯着的地方望去。
“皇爷爷带回来一只小兔砸??”
一颗巴豆仔细瞧了瞧:“没有兔子啊殿下,不这不就是陛下、魏将军和赵大人,还有两个奇奇怪怪的小孩儿吗?”
“小兔砸……?”
……
师兄感觉背后一凉,停住脚步回头望了望……
王储也注意到了那个藏在拐角处的“小豆子”殿下,回过神笑着拍了拍师兄的小肩膀:“好了,走吧。”
师兄不好停留,便把头转了回去继续跟在王储身后。
……
“原来是个人啊……”说罢殿下就转身离去了。
一群豆豆面面相觑摇了摇头,紧跟在丢了魂儿的殿下身后。
忽然,身后远处的大殿中传出宣昭的声音。
“净天五十九年,大幽人皇敕曰……
……特封主书一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