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梭,一个月转眼间逝去。
日子过得不好不坏,每个人都按照自己的路往前走。
对于立马和周娜领结婚证,李万翔起初心里是抗拒的。但是三个细节改变了他的想法,一个是周娜对李高梓的态度。虽然从第一天起,孩子就对这个美艳如花,年轻得像自己姐姐的女人充满敌意。尤其是一大早起来看不到妈妈,问爸爸“妈妈去哪里了?”,只得到一句不咸不淡的回复“她回老家住一段时间。”李高梓虽然惧怕爸爸的扑克脸,但是内心抑制不住对妈妈的思念,一个人经常躲在房间里哭。和对待曹月丹的态度完全不同,周娜采取了一种低到尘埃里的姿态,凡是处处考虑李高梓的感受。除了每天亲自接送他,嘘寒问暖,要吃什么立马去做,学校要求的活动立刻配合,上什么辅导班都陪着,想玩什么总是小心翼翼地守护在一旁。李万翔看到周娜时,总是弯下腰,低着头,轻言细语地跟高梓说话。反倒是李高梓,老嘟着嘴,爱理不理,说急了还要一个人跑到房间,把门反锁起来。好几次,李万翔生气地要打孩子,周娜倒是劝他,千万别跟孩子一般见识。毕竟他骤然跟妈妈分开,家里又来了个新妈妈,任谁都不会那么快接受这个现实。我们要对孩子耐心点。李万翔本就痛心孩子小小年纪就要经受父母分离的折磨,只是担心周娜会心生龃龉,私下虐待孩子。现在看过周娜如此体贴懂事,也就放心了。
第二个细节是周娜真的怀孕了。起初李万翔也是半信半疑,以为二十出头的女孩子,不会那么轻易要孩子,因为她们还有大把的如花岁月。谁会这么早生个孩子,把自己羁绊住呢?但是,当他看到周娜开始嗜睡,呕吐,脸色焦黄,不再浓妆艳抹,即便是身体不适应早孕反应,也对李万翔父子俩呵护备至。尤其是有一次,李万翔抽空带着周娜去做检查。虽然是特需门诊,但是各种繁复冗杂的手续、检查、医院独属的味道、挤挤攘攘的人流,周娜没有一丝的抱怨,哪怕是一点点的烦躁。她中分黑长直发垂肩,一身素色的黑外套,内搭一套浅色羊绒裙。整个人安静如水,动静适宜,举止有度,仿佛形成一道独特的气场。李万翔真的开始有些心疼身边这个女孩了。他不知道,周娜的内心远不如表面沉寂,好比是火山爆发前岩浆翻滚,炽热火烫的浆水即将倾盆而出。周娜其实对于怀孕这事完全没有心理准备,起初,她想用假怀孕这事逼迫李万翔离婚,然后再找个借口流产了。后来,她遇到方柏阳,一时糊涂,发生过几次关系。眼下这次体检下来,说是胚胎已经有35天左右大小。周娜心里一直打鼓,七上八下,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是谁的。万一真的不走运,是方柏阳的,以后怎么办?好在眼下万翔还不知道方柏阳的存在,没有起什么疑心。自己只好硬着头皮把戏演下去,只能祈求上苍可怜见周娜年轻不懂事,偶尔犯一两次错误,总要给年轻人一个悔过的机会。
第三个细节就是男人间的虚荣心和攀比心了。从前任何聚会,正式的非正式的,林秀娟都是能推就推,实在推不掉,李万翔带她出席了,两个人都是不欢而散。不是李万翔觉得带着林秀娟太丢人,在一群谈笑风生顾盼生辉星光璀璨的阔太富家小姐中,她外貌长相普通,举止畏手畏脚,穿着打扮不入流,与人交流也说不上几句,好不容易有几个年纪稍微大点的老阿姨跟她攀谈,也就是点头微笑讪讪地说些不咸不淡的言语。还有几次是因为林秀娟觉得李万翔把自己带过去就不闻不问,自己跟别人喝酒喝得开心,可她呢,独自一人郁郁寡欢不合群的样子,别人瞧不起,自己也特别心累。吵过几次,林秀娟再也不想出席这种场合,李万翔也只好作罢,但始终没有好脸色,觉得自己的老婆太给自己丢脸。
但现在,周娜带给李万翔截然不同的感受。无论何时何地,她都是人群中的焦点,牵着她的小手,柔弱无骨,身材高挑,体态优雅,目光如水。走过喧嚣的人流,李万翔能感到四周人群形色各异的目光,男的艳羡无比,能有如此美人相伴;女的惊诧周娜的外貌体态,和李万翔两个人好比天作之合,郎才女貌。还有几次参加宴会,有几个生意场上的哥们私下悄悄问李万翔,周娜是不是哪个小明星,怎么会有如此耀眼夺目的作派。带着她,李万翔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人特别有感觉,仿佛一下挤进上流社会行列。世界首富都会为了美女,追求所谓的爱情,冲冠一怒为红颜,而抛弃结发妻子吗?我李万翔一介普通人做到这样很够意思了,想到这,李万翔内心对于林秀娟,对于孩子仅存的一点愧疚感全都消失殆尽了。
李万翔和周娜的婚事很快提上了日程,周娜不想挺着大肚子举办婚礼,李万翔也心疼周娜怀孕,事事迁就她,于是两个人很快就商定日期,流程,邀请的嘉宾等等,至于度蜜月只能等孩子出生以后再说了。
邹辉这里也颇多进展,乔翠兰给他拿出了吴德仁记账的本子,虽然破旧不堪,翻页都磨成毛边了,不少页面上还有油渍点点,甚至有些被蛀虫咬成空洞。但这些都不妨碍邹辉这个疯狂的侦探专家刨根问底,他借口光线不好,想带回去看两天,又提出要给吴晓仁随婚礼红包。乔翠兰想想人都死了,这个破本子留着没啥用,这小伙子觉得有用就给他。何况人家还要当亲戚一样走动,自家本就没什么亲人朋友,多个人关心,不是脸上也有光吗?于是爽快地答应。
邹辉不看不知道,一看才明白,吴德仁和王子楠原来有过几面之交,起初大家都是穷光屁股的贫民市井之徒。可是后来,王子楠不知怎的借助贵人之手,平步青云,就做起了房地产生意。赶到了世纪之初,全国上下大兴土木,土地价格低迷。王子楠是个胆大心黑之辈,从银行贷款炒地皮,开发楼盘,借着改革开放的大好春风,他居然赚了个钵满盘满,一晃几年,居然摇身一变,变成了财大气粗的开发商了。
吴德仁几年前走投无路时,被几个混混兄弟带着介绍给王子楠,希望念在旧日交情份上,给自己一碗饭吃。王子楠虽然是个粗蛮出身,却精明过人,早看出吴德仁他根本不是干的正经活,于是给他一份来钱快又不用帽子的工作——充当大老板手下的打手。
吴德仁就专门给老板出去摆平不好惹的家伙:下面不听话的家伙,还有胆敢跟王子楠抢地盘的其他开发商,或者对他不利的各类人等。什么招数都有,半路捅刀子,给人家寄龌蹉腌臜东西的,寄恐吓信给家属的,再不行的,就套个麻袋打一顿,果然老实清净多了。
吴德仁为王子楠摆平了不少事,就有些居功自傲,口头上总是两句话“我跟王总是兄弟”,“王总的事都是我搞定的”,翻来覆去。不知道内情的人总觉得吴德仁肯定是个公司元老,结果被王子楠抛弃了。久而久之王子楠也日渐不满,觉得自己好像被这个小人窥视了太多秘密。于是,就给他一笔钱,让吴德仁带队做个装修公司。言下之意就是以后互不往来,井水不犯河水。
吴德仁安分了一段时间,后来又觉得王子楠给的不够多,尤其是装修生意不好做,劳神费力来钱慢。想想自己带了一帮人帮他搞定多少人和事,连命都豁出去了,如今给了区区二十万就打发我。真是打发叫花子呀!吴德仁就时不时到王子楠办公室坐坐,聊聊,也不多说,就是翘着二郎腿吃茶。
邹辉看到笔记本上记载了两年前10月20日,吴德仁带领装修队进驻市郊一处精装修楼盘开始施工。这个楼盘是王子楠公司开发的,而楼盘营销正是李万翔的高梓公司操作的。
再往后,邹辉看到的就是一系列奇怪的数字,前面的好像是日期,后面的则是金额。次数不多,五次,距离吴德仁从电梯厢坠楼身亡的日子很近。邹辉想知道这五列数据到底跟谁有关,说明什么?背后究竟隐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期间,他一次也没见过林秀娟。虽然很多次邹辉闭上眼,就能想起那个在逆光中抿嘴微笑的女人,她静静地坐在那里,似曾相识,却又总是想不起究竟在哪里见过。“你还好吗?”邹辉轻声地说,房间里只有自己的声音回荡,他有些怅然。
林秀娟并不好。一个月,投简历,跑招聘会,加上朋友介绍了两个机会。她基本上每天都在投简历,忙得不亦乐乎,却没有一个公司给她伸出橄榄枝。
一次,林秀娟在网上看到一家房产销售公司招聘文案,她立马投送简历,过几天真接到人事电话,通知明天上午九点面试。
林秀娟一看地址,公司名,开心极了!再查公司背景,哦哈,行业内前三,薪水绝对让人心动!最后看招聘职位,林秀娟高涨的情绪很快就像被泼了一瓢冷水,年龄35岁以下,中文本科或相关学科,同行业三年以上经验。
林秀娟心情一下低落,但转而安慰自己:既然人家打电话来通知我面试,说不定我有过人之处,公司想看看真人,会破格录用呢!
想着,她立刻行动起来,把自己所有发表的大大小小作品数十篇复印件,简历和相关证件放放好。夜里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多少年没有工作过,刚毕业时,只是在一家报社实习半年,实习期满以后,当编外记者,跑了四年腿,再以后就是帮万翔创业之初写过几篇广告纸。三十六岁的林秀娟,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面试经历,更别说工作经验了。如今一把年纪还要去求职,也不知明天人事和别的面试官会问什么。林秀娟想来想去,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最后熬不住了,天快亮时迷迷糊糊睡着了三个小时。
等她一觉醒来,已经是八点了,从住所去市中心,平常时坐地铁大约四十分钟。可眼下是早高峰,林秀娟一下子心慌起来,连忙刷牙洗脸,早饭也顾不上,拿了一杯酸奶就冲出门。
地铁里人山人海,林秀娟被挤的狼狈不堪,大冬天里背上反倒出了一身冷汗,加上各种气味各色人等拼命往车厢钻,林秀娟连个扶手的地方都没有,被列车带的东倒西歪。
好不容易挤下了车,林秀娟还得查写字楼的方位。虽然地图上标识只有三百米,可这三百米要想顺利走到,比登天还难。林秀娟踩着高跟鞋,穿着包裙,外批大衣,随着人潮艰难往前走,一路无语,茫然失措。突然就有些疲惫,但林秀娟很快告诉自己:千万别灰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等到了公司,九点已经过了。前台小姑娘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了:林女士,我们的面试时间都是卡好的,每位十五分钟。你迟到了五分钟,后面的人都要等。再说,我们人事经理和策划部经理都在会议室等你呢!
林秀娟连忙点头哈腰: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刚是早高峰,堵车……
堵车?谁都堵!堵车就要早点出门!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正在一边填写表格,一边解释的林秀娟吓了一跳,连忙回头看,却见一位上衣肉粉色真丝衬衫,下装黑色包裙的四十岁女性神情严肃地打断她的话。
“这是我们人事经理!”前台小声说,林秀娟一时愣住了,正在填表的笔也掉下来。人事经理上下打量了林秀娟一眼,“表格带进来,边面试边填!”声音低沉却有力。林秀娟一哆嗦,手忙脚乱地收拾好纸张,夹在腋下,缩手缩脚地随着人事经理走进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