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字李见榕不生疏,当日在一品阁有过不太愉快的一面之缘,回去后她还找尤柯打听了,是工部尚书尹知捷的女儿。
那这位便是工部尚书家唯一的公子了。
李见榕点点头,还是不要把话题往尹月初身上带了,“尹公子真是好脾气,我家哥哥也没说陪我和姐姐出来逛逛。”
尹鉴善诚实道,“鉴善也只是顺路,一会儿直接往吏部去。”
吏部?李见榕想了想,“可是春闱放了榜,去领差事的?”
尹家教子有方,他家女儿虽然李见榕不太喜欢,但尹月初京城颇有才名,儿子即使出身高贵也不走父亲铺下的路,而是规规矩矩考试做官。
这一点即使是尤轻扬也做不到,他虽然没有借父亲的力,但能投入盛亲王门下多半是因为相府嫡子的身份。
思及此不觉有些佩服。但李见榕知道规矩,她以前在宫里太傅出了卷子考,成绩不佳她就不开心,自然不愿意多提。父皇心情好见着她耷拉的脸色就不问成绩,心情一般就故意问。
既然人家不主动说成绩,自己也就不问成绩如何了,将心比心嘛,她都懂。
“如今朝廷正值用人之际,那就先祝公子心想事成,得偿所愿。”
尹鉴善放下了手里的书卷,有些无奈,“按规矩都是从翰林院编修做起,运气好点能为庶吉士。”
看来眼前这公子是个有抱负的,想了想,李见榕道,“中央军令一职空缺,公子何不自荐?”
尹鉴善愣了愣,摇了摇头,“鉴善只不过初进官场,如何去试正三品的职,况且鉴善不会武功,难当大任。”
李见榕心说看来这人是真不打算依靠自己尚书之子的身份,道,“前有颜召礼初入官场便官拜丞相,并未有所非议,可知只要有能力,就不怕官阶压着。”
李见榕顿了顿,小声道,“而如今京城里有忠王义公持兵坐镇,所以承中央军令一职之人武功并非首要,京中为官,胜任其次,合适最重要。”
合适最重要,这是父皇说过的。
尹鉴善的眼睛看着眼前这姑娘,清明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他在一品楼听过这姑娘语出惊人,在思归坊见过这姑娘运筹帷幄,不曾想,竟有如此智谋。
还未回答,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哥哥!”,打破了沉默。
“你也在啊。”尹月初顺着哥哥的眼光见到了李见榕,语气生硬了下来。
李见榕倒是笑的直爽,“尹姑娘也来买首饰?”
当日这人明明摆明了倾慕颜徴,如今太后为盛亲王选妃的寿宴倒也想出出风头?
尹月初知道这人什么意思,有些羞恼,“毕竟是面见太后,如何能失了分寸!”
这尹月初在京城因诗才和美貌出名,如今在人多的长安街上,吸引了不少目光,只是路过的人纷纷只瞧李见榕去了,暗叹京中真多的是沧海遗珠,这样的美人竟没有出名,而那美人坐的马车——尤。
难不成是尤相家的?路人各有猜测。
“是是是是是,尹小姐一贯是个有分寸的。”李见榕话里有话,朝尹鉴善点了点头,便放下了帘子,她才懒得理着没脑子的娇小姐。
过了一会儿刘氏和姐姐也回来了,一路上拆着大包小包的盒子给李见榕瞧。
李见榕上辈子见惯了这些东西,更稀奇珍贵的都有,但也跟着附和,不要败了人家的好心,她随口问道,“今年春闱放了榜,吏部都开始分派职位了,哥哥不去吗?”
刘氏摆摆手,“你哥走的不是这条路,而且现在都考些什么方略策,时务策,那是相当难!改卷子的又死板,更没必要!”
看来京中富贵子弟走这条路的很少了。
李见榕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我刚刚见了尹尚书家的马车,似乎也是要过去的,便多问问。”
她给人家指了这条路,虽说按自己的分析和工部尚书之子的身份,多半是十拿九稳。但颜徴当时能官拜丞相,乃是年少早慧,又师承文宗河清,本就智谋过人能担大任。
如今这人连自己科举排名都不愿提,若是个没什么能力的,只怕也是走不了颜徴老路。
“你说尹尚书家那个?”刘氏她见过这孩子,长得清俊,举止有礼,曾一度想过撮和撮合他与柯儿。“人家可是状元!自然得早点过去了!”
......
李见榕汗颜,不该以己度人。
/
用过晚饭后,湖绿送来了菜单,澈蓝整理好了床铺,软青守在门外。
寿宴眼见着快到了,李见榕心里有了些想法,趁着此次进宫,得见几个人,但想起太后那最后一道诏令,心里还是有些没底。
她望着自己放在案上就从未拆过的琴,叹了口气,去打开来,葱似的玉手轻轻一拨,乐音如明月下的清泉流淌,动人心魄。
不像。她心道。
无论自己如何临摹练习,终不似那如同翩翩谪仙奏出的乐章。她想了想,见到文宗河清时自己不过十二三岁,如今河清他也老了吧,不知再抚古琴,是何种意境。
有急促的敲门声。
李见榕无奈的笑了笑,自己这二姐真是个闲不住的,自己不过拨弄了一声就跑来了。
“好听!还想听!”尤柯穿着鹅黄色的寝袍,端着还没吃完的桂花藕粉坐在案前的椅子上,圆眼闪着光,看着自己这三妹。
“都快睡了还吃。”她捏捏尤柯的脸,坐下摸了摸琴,“行是行,不过…我不喜欢尹月初,你给我讲讲她家的事儿吧。”
方才回来时在马车上,似乎刘氏对尹家十分了解。
尤柯想了想,把碗端上了床。
??李见榕疑惑的瞧她。
“我得说到很晚!”尤柯背一挺,理直气壮。“我娘跟我说过尹家的背景,你想听完就让我今晚和你一起睡!”
李见榕想了想,答应了。
“你知道天下三宗吧?”
文宗河清,医宗寺术,武宗连棋。
李见榕坐到床沿上,点点头。“不过不是说我晋国还有一‘器宗’吗?”
那日酒楼小二还为此颇得意。
“是了!那‘器宗’名山耕,出名的晚,也不收弟子,更没人见过。有人传他字如其名是个山间耕夫,有人道他是文宗的关门弟子,制造这些奇巧器械的工书都是文宗传的。”
“原先这山耕一派在江南做造船生意,十分红火,我外祖母家还与他们有过往来。后来他们又把建造生意开到了晋国诸城,大到酒楼宫墙,小到刀车剑枪,最上乘最好用的,都是用山耕的图纸造的。”
李见榕听着描述越来越不对劲了,这工匠生意做到晋国诸城,上至设计宫墙,下到制造商船,若不是个普通的生意人,这信息网可以说是渗透极深,无孔不入,此乃阳谋,比暗中培养间谍暗探要高明的多,这手段倒是很像一个人。
“不过,这样也无法成就‘器宗’大名啊。”其他三宗都是在各道有无人能出其右的地位,山耕不过是生意大了点,“而且这和工部尚书家有什么关系?”
“你别急呀!”尤柯喝了口藕粉,“你知道以前齐国和我们打仗,齐国连棋连败我国数城吧。”
李见榕点头,打仗的时候她还没出生,她小时候也并不在乎前线战事,“毕竟我朝以文立国,打仗的确不及人家厉害。”
“那你知道晋国是怎么守住城池,反败为胜的吗?”尤柯朝她眨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