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一口气跑到了家门口,想着刚才在集市上的事,不禁又红了脸。
“呸,臭流氓。“安然甩了甩头,似乎想把刚才发生的事甩出脑海中。定了定神,安然掏出怀中的药,推开了家门。
“娘,我回来了!“安然把门反锁,把药放在桌上,进了里屋。
推开里屋的门,股浓重的中药味儿顶了出来。安然似乎已经习惯,坐到了床边,给床上的女人掖了掖被角。
女人伸出一只手来,握住安然的手,声音有些疲惫,“今日累吗,手怎么这么凉?”
“没事的,我不累,外面天冷了,你要是想去院中坐坐就披件衣裳,知道了吗?“见女人点头,安然笑笑,附身在女人额头亲了一下,“你等着,我给你做饭去。”
“安然你等等,我今日听说那陆家小姐要订婚了,你看你也这么大了,也该找个好人家了,我没能耐,耽误了你,这要是你娘亲,那不早就..“女人握住安然的手微微用力,有些灰暗的眼里尽是期盼,还有一丝不舍。
安然把女人的手塞回被子里,“娘,我就你一个娘,我有你就够了。”说完,安然带上门就出去了。
关上门,安然的眼里闪过一丝波澜,但稍纵即逝。门里的人叹口气,看着门外久久伫立的身影,闭上了眼,一滴浑浊的泪顺着眼角滑落。
这陆家小姐订婚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人们津津乐道,该是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这般姿色的女子。但是最后一个传到的,却是这陆家小姐本人的耳朵里。
“我订婚?和谁啊?”点儿低着头,生怕这个消息刺激到陆佰希。但是没想到,陆佰希不怒反笑。
陆佰希笑个不停,直到笑出了眼泪。“娘亲还真是为我着想。”
“小姐..小姐您别笑了...“
“我为何不笑?我马上要订婚了,我要嫁人了,我竟然还是从别人那里听到的,而且我连我相公姓甚名谁家住何方都不知道,这难道不好笑吗?“陆佰希不停的笑,眼泪不住的流。
点儿看得心疼,却又无可奈何。陆夫人这次,是铁了心要彻底断了陆佰希的念想。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陶云圣的耳朵里。
“备车,去陆府。“陶云圣的脸色很不好,于筱怀没敢说话,只是按照他说的去做。陶云圣一路上沉默不语,他只是想快点,再快点。
“角儿,您来了?我们夫人在等您呢。“小丫头撑着脸坐在门口,见陶云圣下车,笑盈盈的走了过去。
这倒是出乎他意料,她竟然知道自己会来。也没再说什么,陶云圣点点头,跟着小丫头走了进去。
“您进去吧。”送到门口,小丫头便转身离开。
于筱怀上前叩门,“进来吧。”
于筱怀推开门,陶云圣撩起袍子迈了进去。”夫人,可是在等我?”
陆夫人放下手中的书,并未起身,笑着招呼陶云圣过来坐。茶早已泡好,升着袅袅青烟,一闻便知是极品的乌龙。
“她们刚送我的好茶,我们这些俗人不懂茶,比不了你平时喝得细致,但也是我亲手沏的,尝尝吧。”陆夫人笑得亲切,抬手给陶云圣倒上一杯。
陶云圣笑了笑,抿了一小口,“是极品。夫人也不必兜圈子了,我们把话摆开了说吧。”
陆夫人一听,笑得更开心了,“还是陶公子爽快啊,那我可就直说了。想必公子也是听到小女订婚的消息才会来跑这一趟的吧?那既然公子知道她订婚了,为何还要来自讨没趣呢?”
“您也知道我与希儿自小青梅竹马,您把她就这么交给个外人,真的放心?”
“你们打小的感情我当然不否认,只是可惜啊,你这么好的孩子却去唱了戏,我是真觉得可惜呀阿陶。那苏家公子的确是外人,但是,他再不靠谱,也比戏子靠谱。”陆夫人优雅的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抿了一小口。
陶云圣暗自捏紧拳头,看着不疾不徐的陆夫人,“那您要怎么样。”
“看到了吗,那里有火盆,把你书童手里的戏服烧了。“陶云圣一下场就来了陆府,戏服还在于筱怀手中拿着。
于筱怀一听,连忙后退几步,把戏服护在怀中。
“筱怀,戏服给我。”陶云圣淡淡的看了一眼于筱怀。
“角儿!”
“给我。”
陶云圣站起身,拿过于筱怀手中的戏服,看着他绝望的眼神,笑了笑,随手便将戏服扔进火盆。
于筱怀绝望的看着,那件陶云圣最喜欢的戏服,一点点被火苗吞噬,最后化为灰烬。
“现在您可满意?可以把希儿许配给我了吧。“陶云圣最后看了眼那灰烬。
“啊?我何时说过要把希儿许配给你了,我只是让你烧了戏服,但没想到你还真烧了。”陆夫人故作惊讶的掩嘴,看着仍然没有什么表情的陶云圣。
“你!“于筱怀气愤的刚要说什么,便被陶云圣拦了下来。
看着两个人,陆夫人又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阿陶,你也希望希儿好对不对?我们都这么大岁数了,看透了世间冷暖,爱恨情仇,所以懂得当然也要比你们这群涉世未深的孩子要多得多。所以啊,她只有遵循父母之命,才能幸福,知道了吗阿陶?你也别恨陆姨,待过段时间,我也费费心,给你寻一位门当户对的好姑娘。”
“陆夫人不必费心了,我们就先行告退了,麻烦陆夫人转告陆小姐,就说我祝她幸福。”陶云圣说完,起身就往外走,陆夫人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阿陶啊,希儿的大喜事,你可一定要来啊,待到那时候,你亲自祝福她不就是了?”
陶云圣顿了顿,没说什么,直径向外走去。
陶云圣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他不想哭,他只是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好像什么东西被人挖走了。
出了陆府,陶云圣去了酒楼。
进了包间,点了个桃花糕,点了份桃花酒,除此之外再没点什么。
酒是烫过的。也好,正好他冷,冷得发抖,冷得他自己都讨厌,需要一点热的东西来暖和一下。
陶云圣轻捏起一块桃花糕咬了一小口,笑了笑,看向于筱怀,“没有她做的好吃啊,可惜你没机会吃了,我也是啊。这个不好吃,一点味道都没有,她做的可甜了。“
放下吃了一半的桃花糕,陶云圣小口抿着桃花酒。桃花酒最是淳而不醉,可是今天他却喝的有些上头,脸颊是红的,脖子是红的,眼眶也是红的。
“筱怀啊,你说,唱戏有什么好的?不过就是她喜欢,再也就没别的好处了吧。”
世人皆知他陶云圣打小就被叫做京剧神童,年纪轻轻便名动圣京。可是谁又知道,他只是因在儿时听到她夸了句那戏子的扮相好看,便吃尽了所有的苦,唱了半辈子的戏。
“也不知那桃树怎么样了,那可是她为我种的。筱怀你知道吗,那棵树上的桃子,是我吃过最甜的,那棵树的桃花做出来的桃花酒和桃花糕也是最香的。她快嫁人了,也不知道那树能不能留下,长了不少年呢,砍了还怪可惜的。”说着,笑着,陶云圣滚烫的眼泪就淌到了酒里。
陶云圣抬手把酒一饮而尽。没了桃花香,嘴里只剩苦和涩。
“罢了,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