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确实都是怪物。
人与妖相恋，不稀奇，会偶有听闻。但人与妖结合，甚至生下后代，这个就极为罕见了，即便生下的后代，要么会夭折，要么是有缺陷，如李静这般健康成长的，闻所未闻。不怪李静对妖有偏见，她是根本不敢相信这种几乎不可能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她是个异类！
齐楚身体冰冷，连心跳都没有了，竟然还好端端地活着。更他妈异类！
这自然是两个怪物了。
“我其实已经死了。”齐楚本想这件事会被自己一直压在心底，但没想到这么快就向另外一个人讲了。
“你现在看到的这身体，不过是一具尸体和一件灵器的杂合物。”
雷泽漆黑的地下，滴答滴答声连绵不绝。
那是齐楚一滴滴的血。
齐楚的意识已经飞散，他的血即将流干。
追电终于亮了起来，它为救齐楚而让自己陷入了沉睡，再次醒来却发现齐楚已经死了。
“契约还没有完全解除，他还有一丝灵识未灭，我得救他回来。即便可能性极低，即使他会怪我……”追电长枪渐渐化成了纯粹的光和电——原来追电不仅仅是电之力，更是蕴含光之力。“若你还能醒来，将是这光电诀的传人。我以此诀为你重建身体，希望你灵识能慢慢重聚。”
齐楚对李静道：“我的身体被追电改造成这样，像一件兵器，可以说是无死无活的状态，可我灵识只剩一丝，重新苏醒简直是不可能的事，但我最后还是醒了。”
李静听的入神。
“我发现自己不但没死，身上的伤也都好了，体内更是充满了不可思议的力量，顿时激动不已。但我没有高兴太久，我渐渐发现了自己身体的异样。我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我连动动手指都困难，那并不是没有知觉，而是一种陌生感。我发现自己并不需要呼吸，也没有心跳，身体冰冷，简直就是一具尸体。
“那时追电还在沉睡，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极困，觉得这都是一场梦吧。我昏昏沉沉在清醒与沉睡之间徘徊，有时候确信自己已经死了，有时候又真实地感受到自己还活着。后来，我听到了你的声音，你居然也在求死。我本也想着干脆死去，一干二净，但听得你的声音后，我突然不想死了。我想到外面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在，我生出强烈的愿望，想见你一面。
“后来地洞塌了，我被埋在了下面，但我根本不用呼吸。我终于渐渐适应了这身体，一点点地爬了出来。一股重生的喜悦洋溢心头，这世界还是我熟悉的世界，我还能享受这世间的美好！这身体奇怪点就奇怪点吧，没什么要紧。我想先找到你，我激动呀，想第一个与你分享这份喜悦，我感觉自己喜极而泣！”
齐楚停了片刻，李静等着他。
“我想肯定和你醒悟自己是半人半妖的瞬间一样，一种晴天霹雳的感觉。那极度喜悦的一瞬间，我流不出眼泪，眼睛连湿润都没有。日光下，我看清了，看清了自己的身体。我一下明白过来，我变成了一个兵器，一个冷冰冰的器物！我感觉不到疼痛，也没有了人类身体的欲念。我不是一个人了。”
良久的沉默。
这次是李静主动握住了齐楚的手。
“我想哭，但没有眼泪。就像现在一样。”
李静还能哭。她也确实在哭。
“我在雷泽躺了三天三夜，确定自己根本饿不死，然后行尸走肉般行走，妖族纷纷朝我攻击，他们也打不死我。我发现体内灵力充沛，我‘学会’呼吸，用灵力发热，甚至让心脏跳动，我竭力让自己像个人类。我想着，我还是要见你一面。
“后来追电醒了，我也了解了前因后果。我没有怪他。既然活着，那就活下去吧。我渐渐醒悟，其实我还是我，虽然身体变了，但我只能是我。
“也是冥冥中自有指引吧，我跟着感觉走，竟然真的找到了你。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他们就这样聊着，靠着，坐了一整夜。
他们不知道一只乌鸦也在陪着他们，最后那乌鸦似乎有一声叹息。他展翅飞起，带起一道乌光。
齐楚和李静才发现它，他们看着它朝东方飞去，此刻，朝霞升起。
天要亮了。
天边的亮光映照着齐楚和李静的脸。齐楚振奋起来，他用力握住李静的手，道：“我们确实是怪物，但我们何尝不是奇迹！”
他们确实也都是奇迹！
还有一个如同怪物一般的奇迹。
那是在飞水峰上。
洛千叶袅袅婷婷地站着，一袭黑裙，在周围一大圈三大五粗的妖族映衬下，显得脆弱娇小。但此刻倒在地上或呻吟，或发抖的却是那群妖族。
二十三名妖族联手对付洛千叶。五名超灵巅峰，八名超灵中期，十名妙灵巅峰，全军覆没。
“小姐，你的‘状态二’越发稳定强大了，”她的契灵传音道，“岩木那家伙拿我们当枪使，倒是给小姐不错的磨炼机会。”
“这是来东域后第一次进战斗状态，还算可以吧。”洛千叶回应。
仅仅是算可以？！
“他妈这人灵皮娘真的是人吗！”
“操他妈的怪胎！”
妖族们都在呻吟着骂着。不只是他们，后来赶来的人族修者，看到这一幕也是震惊不已。
从雷泽离开不久，洛千叶已然从入灵巅峰突破至妙灵巅峰！更可怕的是，她可以超越整整一阶，几乎是秒杀超灵巅峰。这份可怕的力量，被称为半步圣者战力。
可以想象，如果她在超灵巅峰，低阶圣者绝不是她的对手。
在紫府之外，大家都盛传她是天才少女。但在紫府之内，她还有另一个绰号，那就是“女怪物”，名副其实！
“千帆，别让他们死了就行。处理完了继续赶路。”洛千叶道。
“没问题。”千帆手中亮起绿光。
这飞水峰本来最为靠近妖族，妖族入山者甚众，但没想到竟然杀出来一个洛千叶，横扫敌手，一路领先。讽刺的是断壁峰，本来这里是人族的囊中之物，但因为一个的可怕鬼才妖族：山鬼，而化为泡影。山鬼毕竟被誉为涯之国最强天才，是涯帝的关门弟子！
在广袤的莽山高空，那里悬浮着一座宫殿。殿内有两道声音对坐，不时有阵阵茶香飘出。
他们正是此次对战的人妖两族领袖，两位圣尊强者。
“没想到我们竟然想到一起了。”弥延妖尊竟然是一个身材清瘦的青年模样。
“呵呵，弥延兄你不仅可以把样子变得这么像人族，智谋也像。”木岩尊者道，他抬手给对方倒满了茶水。
“要不是你这茶水难道一见，我才懒得变着这幅样子，拘紧的很。”
“这么看来，飞水峰和断壁峰还是各占其一。最后还是要看鸣金峰的归属。”
“鸣金峰，啊哈哈，你输定了。”弥延不无得意地道。
“哦？何以见得。”
“鸣金峰上有什么岩木老弟不清楚？此峰上我族主力乃是妖猿族世子，金元。”
“金元？”岩木尊者面色微变，“原来是鸣金之灵。”
他轻轻喝了一口茶，恢复镇定，道：“不要高兴太早，最后花落谁家还未可知。”
他心中却是道：“洛家那丫头夺下飞水峰不成问题，断壁峰不出意外定是那山鬼的，鸣金峰上听闻一个紫府的小辈风头无二，但那鸣金灵与他们妖猿一族有旧，如果他们联手就麻烦了。不该答应守军中的灵境不能进山的，不过他们妖族军队也极为恐怖，难道没有转机了吗……”
齐楚销声匿迹了三天，鸣金峰上的紫府弟子都人心惶惶。传闻，齐楚被妖族世子杀害了。
“为什么总是要传我死掉了。”齐楚很无奈地对李静道。
“因为你确实死了啊。”李静已经换掉了那件大袍子，只是将头发梳起，优雅地盘绕起来，挡住了耳朵。
“哈哈，有道理。”齐楚仔细端详李静，又道：“师妹这样子，根本看不出异样，美得很！”
李静确实精神恢复许多，她道：“别贫嘴，你这呼吸节奏也装的很像。”
两人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于是他们被发现了。那是一个圆墩墩的石头人——一只石灵躲藏在其中——他最近被来来往往的妖族和人族烦的不行，于是碰到一个就会找他们麻烦。他虽然只有超灵初期实力，但防御逆天，根本就没人或妖能伤的了他。
轰！
他一脚迈出，周围山地抖三抖。
“没想到我们一出山就碰到一个大家伙。”齐楚正欲动手。
“师兄别忙，让我会会他吧，好久都没有用灵诀了。”李静道。
这么多天，虽然她都没有修炼过，但爆发过妖族血脉，大幅改造的她的身体，无形中提升了体内的灵力，现在已经是妙灵中期了。
“凤芝剑！”一条火焰似的软剑在她手中出现。
“静儿，你可算召我出来了！担心死我了。”自从上次在雷泽与妖族对战，凤芝剑受创陷入沉睡，李静这还是第一次召唤她。
“是静儿不好，等后面我再跟您解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