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府,惜筌阁。
“一下便好了,小姐您忍着些。”
江烟伣痛苦地别开脸:“你你你手脚利落点啊,我这人很怕疼的……”
“是。”珑絮替她揉捏着手臂,心疼道,“那人到底是哪家的跋扈子,小姐好歹也是个女子,那人下手就如此不知轻重么?”
江烟伣心说何止不知轻重,他简直就是个疯子。
那自称苏止的男人放她离开后,她便一路飞也似的逃了回来,都没向车夫要找零就躲回了府里。
珑絮问起她脱开的腕,浑身的瘀伤,尤其是脖子上一看便知情形严重的青紫,她也不敢实话实说,只说是路上撞上了个对不上眼的,对方仗着人多就将她打了一通。
帮着上药的小寒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就是啊,咱家小姐到了哪不是被当菩萨供着,他们倒好,狗眼不识泰山,竟敢下这么重的手!非得将那混账揪出来,叫柳主儿去将他们府给拆了才成!”
可别。江烟伣目光闪躲了一下。她怕祀柳拆人不成,反倒被人给拆了。
她轻咳了声:“我瞧他们是喝多了,况且人走得快,长什么样我也早忘了。此事不必追究。”
“可……”
“也不许对旁人提起。知道了没?”
小寒瘪瘪嘴:“奴婢知道了。”
江烟伣咬起唇,又盘算了起来。
从她的记忆与苏止的说辞来看,他们二人是旧相识,这点应该没错了,只是友人算相识,仇人也算,他们是属前者还是后者还未可知。
若是友人,他为何一见面就冲着她的命来?但若是仇人,他又为何对她说什么别生气了一类的话,还在知道她失忆后那般烦躁。
“哎!”她忽然缩起肩惨叫了一声。手腕一痛,腕关节由骨传来的吱吱声险些将她的牙给酸掉。
珑絮扑通跪到了地上去:“奴婢该死。”小寒也忙瑟缩着跪了下来。
“行了,没什么死不死的,你快点接就……”她龇着牙揉了揉腮帮子,揉到一半顿了住,疑惑地看向了一番动作下来并无异样的腕,“就……接好了?”
“是,现下已无碍了。小姐这两日莫要执笔也莫要搬重物,休息个两日就能彻底恢复。”
“噢……”她有些讪讪,悄悄把手往回揣了揣。
方才想到哪了来着?对了,她与苏止究竟是何关系。
他动起手来那般粗鲁,原以为是她做了什么对不住他的事,但从他的话听来,更像是他对不起她。
断她面纱的那一下若是直冲着她的面门来,她现在尸体怕都已经凉了。有这本事的他肯定不是常人,至少不会是埋没在慕府里默默无闻的小卒。
无论是敌还是友,能和他扯上这般深刻的关系,她的出身必然也不会只是个慕府的丫鬟。
他说他将大祈翻了个遍,就为了找她,且她消失了不是几日,而是几年。
那她在沦为丫鬟之前,究竟是什么人?
这些也就罢了,总归她也清楚自己身世不可能如谢夫人说的那般干净。最令她心惊的,还是他那番有关谢家的话。
——不共戴天。他是如此形容她与谢家的。
她怎么就与谢家不共戴天了?不共戴天是什么,是深仇大恨,是烧杀奸掠的血海深仇——她一个女子,何德何能能与谢家不共戴天?
且若真有此事,凭谢家的本事,她一个区区会点拳脚的不该早死了无数回么,怎么现下还活蹦乱跳的??
不对。她收了想法。怎么他三言两语她就被牵着鼻子走了?他们二人关系不良,他这是在挑拨她与谢家也不一定。
不过即便如此,她对谢家还是得有所保留。和这么一头笑面虎挂钩,她怕是也好不到哪去;他的不共戴天一言就算再不可信,她也得多少当作个提醒。
谢家如今信了她身世清白也就罢了;若是再查下去,真挖出点什么于她不利的来,她小命难保。
这原身究竟都给她留下了什么烂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