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羽警惕望向屏风,却是没有将想问的话问出口——这是天君的御书房,就算是有人躲在屏风后偷听,也是轮不到她来探究的。
长庸不着痕迹地顺着九羽的目光瞥了一眼屏风,接着恍若什么都没听见一般地,同九羽说道:“那好,那么本君现在就把你这小指取下来罢——愈早取下,三七就能愈早授任仙职;你觉得呢?”
看来这屏风后面躲着的人,是天君安排的人……
九羽默默收回目光,也如同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一般,垂首行礼:“那便有劳天君亲自动手了。”
天色渐晚,艳红的火烧云席卷了天宫,天地宽广,一片壮观盛景。
长庸负手立在御书房门口的高台上,目光沉寂地望着那个在暮色中死死用左手衣袖包住正在流血的左手的绿衣少女,她拼命直着身子让自己尽量看起来无碍地走入温柔的暮光中,一步一步,渐行渐远。
他紧了紧手,微微侧目对着身后的门内说道:“她走了,出来吧。”
偌大的屏风后缓缓走出了一个紫衣少年。那少年身量颀长,一头墨一般的长发长至及地,每走一步,步步生莲,长发随着他的动作飞扬起来,飘飞动魄。
少年生了一张极为绝色的巴掌脸面:鬓角刀裁碎发飘飞,额头饱满白皙;一对飞眉入鬓,血红色的凤目深邃而不怒自威,鼻梁挺直仿佛鬼斧神工——幸而生了一张粉红樱色薄唇,方才让这张精致过分恍若不食人间烟火客的绝色的脸面多了几分柔和的红尘气。
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双手之间安然放着一根细长白皙的手指——那手指之上闪烁跳跃着淡淡的红色灵光,仿佛蝴蝶断翅,在徒然苟延残喘。
少年凝视着手里的手指,目光凝固成冰,不知喜怒。
长庸回身望向站在书房堂前一动不动地盯着九羽断指看的紫衣少年,目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方才她所言你可都听到了,该知晓本君并未骗你,对否?”
闻言,少年那双死寂的眼里微微破碎溢出了一点情绪,他把目光从手里的手指移开,抬眼望向长庸,将那一段手指轻轻收入右手心,负手放在身后,沉静道:“那个三七……究竟是何人,居然能让她甘心自毁修为至此?”
他的声音本就如同冬日淬了雪的古潭水一般清澈冰凉;可如今听来,仿佛是在潭水之上覆了一层厚冰,愈发冷淡得刺骨生疼。
长庸默默侧过身,把目光放眺向更加遥远的苍穹玫色晚霞,淡然提醒道:“槿卿,你明明说过,她与你而言,不过是个可以利用的棋子而已——一颗棋子,何必关心她的来去存亡?你莫要逾矩了才是。”
那名唤作槿卿的少年闻言略略皱眉,缓缓移步走到门口,站至长庸身侧,随他一起望向远方。
从来不曾如这般闲适地看过这样的天空……似乎……很美呢……
画面再转,是在一处厢房里。九羽正斜斜靠在软榻上,手里拿着前不久才从司乐仙官那处借来的一本厚厚的古琴谱集册在翻阅着。
这部琴谱集册九羽已经心念了许久,只不过因为一直被禁足于百草园内,没办法借到一阅——如今终于让她借到了,又怎能不好好把它读上一遍呢?
软榻一旁置着一张小几,上面摆着一盏昨日夜里沏了未曾喝过的凉了的茶水,和一只小巧精致的香炉。那小香炉里正往外袅袅绕着一缕一缕的菡萏烟雾,淡淡的,清清凉凉的,闻之便使人精神振奋。
不过……九羽抬手揉了揉眼,轻轻把书放在自己胸口,顺势躺倒在软榻上,合上眼睛:算下来,看这书也已经看了一个晚上了,眼睛也该休息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