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只见云药锁定了一处地方,就要撑着身子站起来;不过,虽然腰佩帮助她凝聚了精气神,但她毕竟前些日子身子之虚过了头,若真要恢复到以往那般,其之艰难,却亦是毋庸置疑。故,如今她的行事动作,还是带了些困难的。
柔柔忙上前问道:“小姐想要何物,同柔柔说便是,何须自己亲自动手?”
云药摇摇头,轻笑着慢慢挪步至柜子边,打开,伸手从最里面的一个犄角旮旯里摸出一只被层层药草掩盖了的雪白的封头琉璃管,拿出来,遥遥对着柔柔晃了晃管身,一边走过来,一边含笑问道:“见过这个吗?”
柔柔瞪大眼睛盯着慢慢靠近自己眼前的琉璃管,拼命思索了良久,却还是想不出来自己是否见过这个东西。
走到了柔柔面前,云药被柔柔呆愣的神色逗得扑哧一笑,顺手抬起手里的琉璃管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接着就侧身折入柔柔身后的书桌里,把琉璃管先放在书桌上,再从荷包里摸出一把钥匙,弯下腰打开了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来了一个更小的琉璃管。
柔柔看得一头雾水,弄不明白,急的抓耳挠腮:“小姐,这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云药略略抬眼瞥了柔柔一眼,复而垂眼拿铜片撬开两个琉璃管的封盖,将大的琉璃管对着小的琉璃管的口子,倾斜——
柔柔看到,里面大琉璃管里流出了汩汩透明的水一般的东西。
灌好了小琉璃管,云药把它封好了,方才抬眼轻笑道:“这个……是小孩子不适合知道的物件儿——你还是莫问罢。”
这句语意颇具有内涵的话可引起了柔柔足够的好奇心,她目光灼灼地盯紧云药,急急问道:“哎呀哎呀,小姐啊,你就直说了吧!反正柔柔也不是小孩子了对不对?说一说也无妨嘛!是不是啊小姐~小姐~”
听着她尾音绵长还妖娆转折了几个来回的语调,云药拼命忍住再伸手来敲她一下的冲动,顺了几回气,方才沉稳气息开口:“告诉你……只怕芊芊到时候会怨我带坏了你……”
“不会不会!”柔柔赶忙截住云药的话头,甚是义正言辞道,“小姐大可放心!只要柔柔不告诉姐姐,姐姐就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此事的!”继而忽然画风一转,她又带着谄媚的笑容趴在书桌边,眨巴着眼扮作可怜巴巴的模样:“小姐~小姐~所以,你就告诉柔柔吧~讲嘛讲嘛~”
然而,那天云药还是没有告诉柔柔那个小琉璃管里究竟装了何物。
柔柔只依稀记得,那天秋日暖融融,没有风,可空气中却带着几缕清淡的、不合季的木槿花清冽的香气——
在这样淡淡的花香中,云药抱着一只雪白的信鸽来到庭院中央的石桌边,往鸽子的红脚杆的信筒里放进那个小的琉璃管。小心封好后,她抬手凝灵,凝出一颗传音珠,放在唇边低语道:“芊芊……将此物给安诗媚儿送去,让她务必在今日想办法让南王饮下。有劳。”
她把存好自己言语的传音珠融进信鸽脚上的信筒里,俯身轻轻抚了抚鸽子的脑袋,低声道:“去南王府,切记小心,莫被人发现了去,明白否?”
鸽子眨巴眨巴眼,像是听懂了云药的话。
云药微笑,俯身抱起信鸽,把它抛往辽阔的苍穹之中。
许多年以后,柔柔已经忘却当年凡间了许多杂事;但唯一忘不掉的,便是那时云药放飞信鸽的场景:
抬头是碧蓝的苍穹、低头是落满秋叶的庭院;有素衣少女斯,放飞手中雪白信鸽焉。信鸽飞入蓝天,少女融入昏黄落叶间——抬眼注视信鸽远去兮,她清澈不染尘埃的眼里,倒映出的,是晴空的颜色——
刚好的人,刚好的景。
一切都刚刚好,显得丝毫不违和,自在生机。